第62章 碰盏

一百年前,姬远峰横空出世,二十岁离开大衍宗后独闯东州,在十年时间内频遇机缘,修为一日千里,成为当时最年轻的止观境修士。

七十年前,魔人生乱,姬远峰独闯魔窟,借灭杀血魔老祖之机一举突破至无量境。此事过去不久,大武皇朝与当时势力正盛的大云皇朝展开长达十年的争战,姬远峰临危受命,带领千名将士做开疆先锋,在天河谷与大云皇朝生平从无败绩的洛禾将军大战一场,死伤近半,最终砍下洛禾人头。

天河谷大战之后,神威军之名自此名传天下,而姬远峰也守护大武皇朝边境长达七十年之久,成为真正的护国柱石。

近五十年来,神威军的傲人事迹也时不时传入天下,斩六臂魔怪,踏平有九头妖龙坐镇的灵峰山,整个东州已无任何敌手。

将军府内,众人高举酒杯,为如今神威军的威震天下饮尽又一杯酒,南宫远等人被府中的热烈气氛感染,也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姬远峰简单说了几句,整个晚宴便又彻底热闹起来,秦瀚、荀翟、向可心与华戎四人坐到了姬远峰一桌,兴许是聊到了近年来魔人生乱之事,众人不时皱眉,右将军徐越性子粗豪,甚至会拍案而起,十二尺身高格外引人注目。

樊玉山饮下一杯酒后继续对苏辰传音道:“傻妹夫,你猜玉澜她们为何这么针对神威军?”

苏辰思索道:“不该说是针对吧?”

樊玉山哼道:“说你傻还真的傻,玉澜她可像你,若不是没有办法,绝不会死脑筋的将魔教复兴之地选在坠魔湖,姬远峰的实力绝对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夸张,玉澜竟然选择死磕,那不是针对是什么?”

苏辰一脸讶然,“这是为何?”

樊玉山嘿然冷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毫不夸张的说,神威军如今不仅仅是被玉澜他们针对,整个紫微星,恐怕都会将神威军视作眼中钉,大武皇朝也不例外,怪只怪神威军如今的气运太盛。”

苏辰并非真的傻,经樊玉山略带点拨,便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百年前,紫微星气运由衰转盛,修道界为了彼此道运而展开争夺,是以纷争四起。姬远峰在百年前横空出世,短短数十年便成为无量境的大宗师人物,如今已被公认为紫微星气运转盛之后的最大受益者。

樊玉山续道:“与其说是针对神威军,倒不如说是针对姬远峰本人,他若不死,那些传说中的混元境老怪物根本不可能再破境。修道界中力量是最诱人的东西,为了破境,成为制霸天外的真正怪物,这些老家伙可以什么原则都不讲。”

苏辰默然,修道界的残酷他早有体会,魔神秦风烟复苏之后一直没有其他动静,恐怕也在等姬远峰死时抢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气数。

他突然感到有些厌烦,觉得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修道、修仙更不该是这个样子。

樊玉山见他半晌不吭声,便道:“傻妹夫,你在瞎想什么呢?”

苏辰被其惊醒,突然问道:“樊大哥,你这些消息都是从哪儿得来的?”

樊玉山白眼一翻,道:“自然是玉澜亲口说的,傻妹夫,真当我是千里眼顺风耳不成?”

苏辰讶异道:“你见过玉澜了?”

樊玉山点了点头,嘿嘿一笑,“自然是见过了,你忘了今天白天我先你们一步追南宫远去了?”

苏辰这才恍然,樊玉山续道:“她托我问候一下你,看得出来,玉澜她还是很紧张你的,怎么样,叫我一声大舅子不亏待你吧?”

苏辰微微一怔,随即失笑道:“樊大哥,你就别在这件事上调侃我了。”

“你们在聊什么呢?”

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姬彤老气横秋的瞪着二人,姬远峰父母二人也都同时跟来,二人身后则是上百双好奇的眼睛,想知道姬远峰为何偏偏选择来到二人身前。

两人着实被这突然到来的大人物吓了一跳,忙故作镇定的挠头傻笑,苏辰问道:“姬彤师妹,找我们有事?”

姬彤冷哼一声,道:“才不是我要找你,是我爹爹找你。”她朝姬远峰努了努嘴,整个神威军中,恐怕也就只有她才敢对大将军如此不尊重。

与三年前见到的情况一样,姬远峰温和洒脱外表下掩饰不住他那久经沙场的英豪之气,加上樊玉山刚才给他道出姬远峰身上不为人知的大秘,苏辰对此人便愈发敬重,不敢有丝毫失礼。

姬远峰将在座八人都扫了一遍,目光落到苏辰身上,点头笑道:“你就是苏辰?”

苏辰笑着应道:“正是。”

姬远峰若有深意的一笑,道:“三年前大衍宗器云阁外,助封凌引我离开的人也是你吧?”

苏辰神情一怔,尴尬笑道:“原来大将军早已认出了在下。”

姬远峰微微一笑道:“其实很好猜,醉翁步是公孙老祖的绝学之一,除了赵义、荀翟和老祖的关门弟子,我想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懂得此类身法。”

苏辰想起当年惊险一幕,为了帮助封凌取得器云阁中的火仙绫,自己只有设法引开姬远峰,当时还有些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的醉翁步确实精妙,却没想自己早已被姬远峰认出了身份,故意卖了自己一个面子。

“多谢大将军手下留情。”苏辰想通此节,当下便愈发觉得惭愧。

姬远峰显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当下举杯道:“我东州弟子勇夺六门会武头名,姬远峰理当敬你一杯,不知小兄弟肯否给姬某这个面子?”

苏辰惶恐道:“是在下的荣幸。”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又换来姬彤一声冷哼。

姬远峰看向南宫远等人,意味深长说道:“诸位远道而来,助我神威军剿除魔道,姬远峰能与诸位一同应敌,实属荣幸,诸位请!”言罢又饮尽杯中烈酒。

姬远峰名声极大,南宫远等人均不敢怠慢,当下一一举杯饮尽。

姬远峰似乎心情极好,当下又道:“姬远峰一生杀敌无数,希望以后不会与诸位成为敌人。”他话中意有所指,言罢便大笑而去。

苏辰听了樊玉山刚才的解释后,心下不自觉将姬远峰之言与气数争夺联系起来,当下下意识留意了下其他人各自变幻不定的神色,暗忖道:“他们想必也知晓了姬远峰话中的意义。”

将军府为远道而来的苏辰等人准备了专门的客房,明月高悬,进入深夜,苏辰却再也无心睡眠。

樊玉山和姬远峰最后的那句话始终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气运二字如今实在有些让人厌烦,从天外而来的宋缙是为了气运,青松道人收樊玉澜为弟子是为了气运,就连师父公孙启也曾坦言,他之所以收自己为徒也有想看看自己身上的气运有多少。突然之间,一切都变得太过功利性。

苏辰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左右无法入睡,便出门想在院中独自走走。

夜无声,明月如盘,倒映在湖面上更添寂静,苏辰走在将军府中的人造湖畔,开始有些怀念在飞狐城中的日子。

父亲一个人也不知如今过得怎样,还有红袖丫头,如今也该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樊玉山见到了红袖,还会不会像幼时那样舔着脸让红袖做他媳妇?二伯父他从来都是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也不知会在哪里?

宋缙大哥呢?还有那头上古异兽朱逆,被关在火龙洞中五年,师父他老人家有没有放他出来?

最好是多关他几年,不然这个世界可不清净了。

想着想着,自己便不自觉笑出了声,突然有人奇怪道:“师兄,一个人在傻笑着什么?”

苏辰浑身一震,面颊瞬间通红,十丈开外的湖面上,凭空立了一座凉亭,若无修道之资,便只有乘舟过去,姬彤一身绿衫,此刻正悄然立在其中。

当初入门测验,凉心外,苏辰也是这般在亭中看到了她。

“师妹,你怎么在这里?”苏辰踏水而行,来到亭中,问了一个最不该问的问题。

姬彤嫣然笑道:“这是我家,为什么不可以在?倒是你,大半夜里傻笑着什么?”

苏辰没想到姬彤会揪着他的窘态不放,讪讪一笑道:“没什么,胡思乱想罢了。”

姬彤打趣道:“师兄定是想着哪位姑娘,男子犯了花痴,一般就会出现这种傻样。”

苏辰大窘,只想快点离开,便道:“师妹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姬彤突然止住了他,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师兄,你相信运道么?”

苏辰愣了愣,道:“自然是信的。”

姬彤冷哼一声,突然黯然道:“以往都以为师兄不同于常人,想不到是我眼花了。”

苏辰纳闷道:“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姬彤抬首望月,自语道:“师兄,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苏辰心头一紧,知她必有要事,便道:“师妹,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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