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县学赌局

怀兰县学,就坐落在县城主干道的尽头路边。楚天舒带着林旷没有走多久便到了。

单看县学的门楣,青瓦白墙,黑匾金字,便能看得出县太爷在县学这块没少下功夫。从外面看,占地已经不比林旷印象中的初中小了。

不过和楚天舒一起走进来后,林旷却发现这县学和自己预想中的学宫有着不小的差异。

在他想来这县学既然是县里的生员们(秀才)读书的地方,那至少也该是个环境清净、书声琅琅的所在。

可这一进来他就发现,第一进的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人中竟然有着不少家仆小厮之类的人员。

等到再进了第二进的院子,就见左侧的跨院里更是门庭若市。里面不但传来阵阵哄闹扰攘的声音,且有不少人在那边来来往往。

林旷观察了一番进出这间院落的人,发现除了少部分穿着儒服的生员之外,大部分人竟然都穿着九品术士才能穿的术服或者是家丁仆役的服饰。

不少穿着家丁仆役服饰和术士服的人看到楚天舒后,还会和他们打招呼问好。不过楚天舒这时候倒显得很矜持,对于这些人的招呼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直到一个同样穿着儒生服的年轻人和楚天舒招呼的时候,楚天舒才勉为其难的和对方正式打了个招呼。

林旷看得奇怪,问道:“这院子里是什么情况?怎么感觉和赌场似的。”

楚天舒噗嗤一笑:“这可不就是间赌场么!不过也是你们术士的男舍!”

男舍,就是男生宿舍之意。

林旷眉头一挑:“这里是术士的男舍?!”

他怎么也想不到,男生宿舍怎么就能变成赌场了,不禁皱眉问道:“县学里的术士教谕和训导们不管?”

听到林旷提起教谕和训导,楚天舒却是面带不屑道:“指望他们?这事儿就是他们纵容出来的!”

见林旷面露不解,楚天舒解释道:“原来这县学里,是谁也不许带家丁进来的,只有身具秀才之名才能通行。可自从这几年开始推广术士学院之后,术士课程的教授就也都般到县学里来了。只要是入了九品的术士,不管学籍在不在县里,都可以进来旁听。

“可你想啊,一般的术士都是什么人啊!不是这家仆役的子嗣,就是那家长工的外甥。这进来了还能不听主家的使唤!所以一来二去,这术士男舍就成了家丁们的院子了。现在但凡家里有点钱的都会挑下人培养成术士,再送进来陪读。

“再加上县里的术士教谕和那两个训导,本身就是从县里大户人家赎身出来的,平日里也不敢管事儿,太长日久的就成了现下这个样子了。”

林旷听得微微恍然,但随即却调笑道:“看你说得义愤填膺的样子,但刚才不少人可是和你打招呼呢,你敢说你没去过这边的院子里?我看你和他们可是挺熟的!”

楚天舒被林旷说得一窘,但随即就不屑撇嘴道:“谁和他们熟啊!一帮子土老帽!天天就会赌钱!”

林旷闻言了然,楚天舒和这些爱赌钱的生员以及术士们应该不是一路人,甚至还有点鄙夷。

看来楚天舒是另有玩伴!

于是林旷心思一转,却是故意套话道:“赌钱还不好玩?除了赌钱你还能有别的可玩的?”

楚天舒没注意到林旷是在套他的话,闻言却是炫耀道:“那当然,赌钱有什么好玩的!要说玩还得我们将相会的……咳咳。”

刚说出一个“将相会”的名字,楚天舒就忽然想起林旷是自己老爹的人来着。自己这么信口直言,以后岂不是在老爹面前什么秘密都没了,于是说到了一半的话题顿时就打住了。

不过就算这么点只言片语,也是让林旷了解到了:这县学里果然是有着派系划分的,而楚天舒应该就是那什么“将相会”的一员。

可惜楚天舒对于这一点却是不愿意多说,咳了两声后就转移话题说起了正事:“林旷你先在这附近逛一逛,我去给你把学籍的事情办下来。”

听到居然不用自己亲自去,林旷倒是颇为惊讶:“不用我跟着过去一趟?”

在他记忆里,但凡入学籍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要本人在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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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舒摆了摆手:“用不着!你早拿到八品术士的鉴书了,不过是帮你入个学籍而已,不用非要本人来。何况我还要去找人打听怎么摆平书院的事儿,也不方便带着你,你就在这儿待带着就好。”

林旷闻言了然,便也不再多说,任由楚天舒离去,而他自己则漫无目的的逛起了县学。

不过这县学虽然有着五进院落,真的逛起来却也乏善可陈。

因为后面两进院落都是县学的教谕和训导们的起居办公之所,所以闲杂人等是不能随便进去的。而第二进右侧的跨院则是儒家秀才们的男舍,想要进去必须有着生员(秀才)的身份才可以。

所以在前后三进院子里转了一圈后,林旷晃晃悠悠地就又转到了左跨院这边。

左跨院这里在外面看着就觉得热闹,等到真进来了就发现,里面的气氛比外面看着时还要热闹几分。

三五张桌子摆在院子里,每一桌边上都围着六七个人。桌上都摆着大明朝现下最流行的赌具,麻将、牌九、马吊等等不一而足。

参与赌博的这些个术士家丁或儒家秀才们也是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或是咬牙切齿的高声叫嚷,或是撸起了袖子踩着凳子开牌,全然不见半点术士儒生该有的儒雅风范。

林旷被困在乡野近五十年,对于这大明朝县城里的赌局倒也有点好奇,但凑过去看了几桌之后却是大失所望。

这里的麻将、牌九之流和后世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在桌子上加了道禁灵符,防止有人仗着法术作弊罢了。也就马吊牌后世相对少见一些,但这里也没用马吊的传统玩法,大概是嫌弃传统玩法太过繁琐了。

马吊牌,合四十叶纸牌而成,牌分十字、万字、索子、文钱四门。这四门就相当于是扑克里的黑桃、红桃、梅花、方片。据说扑克就是马吊牌经十字军东征传到欧洲后产生的。

不过马吊的传统玩法可不想后世扑克那么玩法繁多了。打牌的时候要由四人打,每人先取八张牌,剩余八张放在桌子中间。四人再轮流出牌、取牌,出牌以大击小。一局下来少说也要花费五六分钟。

所以眼下这帮子家丁术士们,却是用马吊牌来打一种类似于梭h的牌局。每人抽三张牌,然后按规矩比大小即可。规则简单暴力,俗称斗鸡或者是炸金花。

林旷只是站在桌子边上随便扫了几眼,就对这种赌博没有兴趣了。

因为场上那两个家丁作弊的手段也太糙了!

动不动就挠头搓牌,好好的一副牌都快被发牌的那两个家伙搓秃噜皮了,其他人还是一副全无察觉,热烈投入的样子。这让曾久经各类赌片熏陶的林旷不禁暗暗摇头,古代的人就是淳朴啊!连这么简单的作弊手段都看不出来!

这一个个都约等于修仙了,还不是照样被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蒙了。

这时一个正在发牌的家丁见林旷脸生,就问道:“哎?这位同窗是新来的?怎么称呼啊?”

林旷拱了拱手:“朝玉镇方翔书院,林旷。”

那家丁一听就来了兴致,自我介绍道:“呦,原来是楚少爷的人。在下黄万,黄少爷家的厨术士。”

他以为林旷和他一样都是某位少爷的家丁,所以上来就给林旷找了个主子。而林旷却也懒得分辨,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一声。

黄万却是一边发牌一边随口道:“林旷,你这身行头倒是够唬人的,我还以为你是右边跨院里的哪家少爷呢。”

林旷笑笑不置可否,拱拱手就准备离开。

但黄万这时却主动招呼道:“一起来两把呗?”

林旷知道这种人往往夹杂不清,便直接将楚天舒搬出来推脱道:“我家少爷说了,不让我赌钱。”

这理由对于家丁们来说确实好使,黄万一听林旷这说辞便不准备再纠缠了。

然而这时一直坐在赌桌上的一个儒服青年却是忽然插话道:“不能赌钱,那赌物不就得了!既然来了,好赖玩两把啊?”

林旷打量了一眼这出声的年轻人,见对方一副酒色过度双眼惺忪的模样,便对着黄万问道:“这位是……”

“这位就是我家公子的好友,狼山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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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的彦隆少爷”本已经偃旗息鼓的黄万先是报了这年轻人的身份,随即却是话锋一转,附合起了年轻人道,“林旷,白公子都发话。那就一起来两把吧!”

狼山乡?那好像是朝玉镇北边的一个乡镇吧。和朝玉镇一样靠着太行山侧的军都陉,不过论繁华程度却是远在朝玉镇之下了。

林旷心中瞬间划过相关信息,但面上却是迟疑着说道:“这……不太好吧?”

双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这对方非要拉着自己开赌,似乎有点不怀好意呢!

那被黄万称作白少爷的年轻人“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扇了两扇,自作风流道:“有什么不好的!我和楚天舒上次还对赌了一件元青花来着。他自己都能赌东西,你这当家丁的还怕啥?“”

呵,原来是早有恩怨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旷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但脸上却依旧只是显露出一点意动之色,期期艾艾道:“那……那赌什么东西?我这身上没什么值钱的。”

白彦隆使个了眼色,旁边的黄万马上主动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先和你赌吧。我身上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这正好有条珍珠宝带,是我们家少爷上个月赏赐给我的!正儿八经的梵门九品法器,可以静心凝神。不知道林旷兄弟你身上有什么可看的?楚公子可是咱们怀兰县数得上号的秀才公子,不会没东西赐你把吧?”

黄万趾高气昂的亮了亮自己的腰带。那是一条丝绸织成的宝蓝色腰带,正中间镶嵌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珍珠。看上去隐隐有着宝光之色,似乎不是凡品。

林旷听了黄万的话,配合地露出了一副已经被激将的样子,努力的在怀里掏摸起来。

他先是掏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的青色木牌,上面浓郁的木灵之气几乎一眼便能看出绝非凡品。但他随即就嘟囔着“不行不行,这个太贵重了,万一上来就输了呢”,随手就又给收了回去,直看得黄万和白彦隆直瞪眼。

然后他又在怀里掏摸了一番,才掏出一个小瓷瓶,一副肉痛表情的放到了黄万面前道:“这是我们方翔书院庖厨一门独有的‘味精’,就这么一小瓶最少值一两银子了。”

单这么一瓶味精明显比黄万的珍珠腰带要差上一些,毕竟一个只是满足口腹之欲的消耗品,一个则是能辅助修行的器物。

黄万对此也不太满意,当即就想发作。但白彦隆一个眼神便甩了过来。黄万却是笑着同意了林旷的赌本,开始发牌了。

有了他们开赌,其他人自然让出了桌子。两人各三张牌很快就发好了。黄万也不等林旷开牌,发完牌随手就掀开了自己的底牌。牌面不大不小,只是一对八抱一张散牌而已。

旁边围观的家丁术士们一看黄万这牌,便纷纷摇头不看好林旷了。这一对八虽然不大,但好赖比单牌要强的多了。一般情况下哪有那么多顺子、豹子之类的牌能摸出来。能有一个对,一般也就差不多能赢了。

可林旷不用掀开自己的牌,就知道自己这把肯定赢了。

因为黄万的一对八的背面,有着一竖三横四道及其不显眼的划痕。而发给他的三张牌的背面,其中两张都有着两条竖着的划痕,所以这应该是两张十?

林旷琢磨着黄万他们的下汗思路,随手掀开了自己的牌面。果然是两张十抱着一张单牌,恰好比黄万的一对八大一点点。

其他的家丁一见这牌,都啧啧称奇起来,纷纷赞叹林旷运气好!甚至就连黄万,都表现出了一副懊恼的样子,然后面色纠结的解下了腰带,当即扔给了林旷。

待到林旷接过了腰带,黄万才面色郁郁的说道:“再来一把。”说着便又拿出一件看上去有着宝光的物件。

在围观众人的热闹起哄之下,林旷则做出一副已经上瘾的样子,当即拍着桌子就同意了对方的叫阵。

一旁观战的白彦隆这时却忽然插话道:“看你俩玩得不错,也算我一个!我这方白玉镇纸是三品大儒的伴手之物,少说也算是九品儒器中的精品。”

他说着自怀中摸出了一个白玉镇纸,放到了赌桌上,继续说道:“不过你这‘味精’可比不上我这镇纸。敢不敢拿方才那块牌子出来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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