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儿趴在桌子上，任由对方给自己揉手腕，双眼愤愤盯着门外。
陆放跪坐在廊下，正在烧龟壳算卦。
“陆夫子怎么天天沐浴更衣，搞这些玩意儿，多浪费柴火，这柴火拿来炒瓜子不好吗？”
“闭嘴！”陆放回头，狠狠瞪她。
“我在算命。”
陆放想要算命。可算来算去，都没有什么结果。
他不相信算出来的化险为夷，总觉得不合乎常理。
“怎么可能呢？明明是凶险的局。”
陆放在廊下对着卦象抓耳挠腮， 屋内麦芽儿硬着头皮抄书。
京城，国师府邸。
国师看着卦象，脸色极为难看。
“变卦，又是变卦。”
每一次起卦，都算不出结果，无论如何沐浴斋戒，如何登高祈福，祭祀牲畜。得来的结果都一样，全是变卦。
“不可能，怎会有如此多的变数！这些年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变数！”
国师很清楚的记得，自从八年前夏至日他血祭求雨之后，脉络走向就开始变得不清晰起来。
“明明是二世而亡的结局。”
国师几近哀求，趴在金子制成的地砖上，整个人以五体投地的姿态趴伏。
“盛极必衰，二世而亡。”他无数次重复这句话，似乎只要说的次数足够多，就会有奇迹发生。
……
京城到陈家庄，寻常需七日，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吴用两天时间就回到京城。
他来不及洗漱，直接入宫求见帝王。
霍炀正在看礼部呈上来的折子， 是关于前往彰德避暑山庄避暑的章程。刚看到一半，内侍入内，恭敬道:“陛下，殿前司指挥使求见。”
“稀客，他不是称病休假了？怎么忽然回来？”
小太子在一旁学着处理政务，听到吴用的消息，顿时喜上眉梢，他知道吴用是去干什么的，期待多日总算有了结果。
“父皇，儿臣还有些事情处理，先回寝宫了。”
霍炀挥手，放他离开。
太子霍元与吴用擦肩而过，霍元见吴用一副魂不守舍模样，心中犯嘀咕。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倒是不觉得那小丫头能出什么事，毕竟那是个滑不溜手的小丫头。
吴用走入殿内，拱手道:“请陛下屏蔽左右。”
霍炀挑眉:“你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你们都退下。”
宫人们连忙鱼贯而出，只剩下暗卫在梁上未动。吴用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蹲在房梁上的止戈，深吸一口气，直接跪下。
“陛下，臣发现了一件大事。”
“嗯？”霍炀百无聊赖地翻看礼部送来的章程，有些漫不经心，“发现了什么？能让朕的指挥使这样激动。”
吴用盯着地面，将自己去陈家庄的事情全盘托出。他并不藏私，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里头有前朝旧事，有今朝新事。从前朝和亲‘公主’的子嗣，到今朝那些黑衣白衣的容身之所；从前朝余孽，再到那些前朝遗民；从北通血脉到诛杀令六百六十六。
每一件事，都是大事。
吴用不敢隐瞒，事无巨细，一桩桩一件件条理清晰地说完，已经是一个多时辰过去。
这么长时间，陛下没有打断他，只是认真听着，面上甚至没有什么变化。
吴用心中没底气，浑身都被冷汗浸湿，没得到帝王回应，他整个人都是恐惧的。 按照正常的做法，其实应该春秋笔法处理一下言语，稍微遮掩一二，可吴用不敢。
霍炀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一旦被发现有一点遮掩，带给他的将会是灭顶之灾。吴用不敢赌，只能事无巨细地坦白。
从清河县开始说，再到陈家庄结束。
“陛下，这就是臣在陈家庄发现的事。那孩子可能是北通王族的，那位陆夫子的身份多方考证后，初步可以确认是当初景朝废太子的谋士……黑衣白衣三百余人都在陈家庄，此时正在殿前司的控制下。 诛杀令六百六十六的灵希也在陈家庄。另外……”
吴用竭力控制自己的颤抖，继续道:“一名叫陵守的人，也在陈家庄。 ”
帝王没有回应，吴用绞尽脑汁说起其他自己查到的，或者知道的事情。
“四季商行的农书，经过确认，应是如今陈家庄这那些人提供的。”
帝王仍旧没有回应。
吴用的冷汗已经浸透衣服，努力去想一些枝干末节继续说。
他道:“凤仙县那些流民没有户籍，他们正在想办法……”
“闭嘴。”
霍炀猛地站起来，快步走到吴用面前，居高临下道:“朕问你，诛杀令六百六十六是谁？”
尽管已经听到答案，霍炀还是想要再问一遍。遗失多年的珍宝，突然找回，他反而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恐慌。
吴用身形僵硬，闭眼道:“诛杀令六百六十六灵希，是清河县黑水村的一个孤女，名叫麦芽儿。此女因阻拦白衣阁处刑叛徒，抓到十余名白衣，故而拿到诛杀令。”
霍炀后退两步，目光冷厉地打量自己信任的殿前司指挥使。
他不明白，既然人活着，八年前派出去的人为什么没有找到她。
霍炀很想笑，他究竟是如何狂妄，才会以为自己闺女死了，死在北通铁骑之下。他想过当年有关于麦芽儿的很多死法，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会活下来。
而且是以这样的面貌活下来。
“止戈。”
“在。”止戈跳下房梁，“陛下有何吩咐?”
“这位诛杀令六百六十六，你可知道？”霍炀心情很复杂，喜怒交加，不知道应该怪罪谁。
止戈不敢隐瞒，连忙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
吴用的消息都是侧面探查收集来的，止戈的消息却是自己看到的。 两人都不敢隐瞒，说的很清楚。止戈从在邙丘山脚下见到麦芽儿开始说。
一个极为不听话的小丫头，跃然于霍炀的脑海。
她功夫很好，不知道因为习武吃了多少苦；她很聪慧，竟然能摆了他的太子一道；她也很知进退，倒是能在太子手里头逃脱……
这孩子，和他记忆中的不同，他记忆里的是个贪玩爱闹又贪吃的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会长成如今这样。
“吴用。”霍炀语气里夹杂着怒，“我要有关她的全部消息。”
霍炀:我闺女一定吃了好多苦
麦芽儿:喵喵喵？
这真是个充斥着霸总气息的便宜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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