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听得眼睛发酸，却强忍着这抹酸涩露出了一个别扭的笑，“笨蛋，别开玩笑了，这不会是最后一面的。”
她朝庄静伸出手，“过来，好么？”
林锦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因为她心里清楚，这样的庄静是不会答应她的。
庄静看了眼她的手，轻轻摇头，“你的温柔不应该给我这样的人。”
“什么叫这样的人？你永远都是你。”
庄静笑了一下，表情意外得温和。她看向徐嘉，“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谢谢你让我见她最后一面。现在，请你让她离开这里。”
说着，她扬了扬手里的遥控器。
徐嘉切了一声，心下对庄静的固执有些失望，但还是走上前拉住了林锦的胳膊，“林少，你还是先离开吧。这边我们来处理。”
“我不走。”林锦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她望着庄静，“你的目的？你的话什么意思？”
庄静转了转手里的枪，抵住了黄昌裕的太阳穴，冷静道，“你走吧。”
段明辉走过来，碰了碰林锦的脸，“您现在还穿着湿衣服，先到车里换一件吧。”
林锦还没答应，就被段明辉拉着往外头走。
“你放开我！”
段明辉并没有如她所愿，拉着她走到了外面。林锦拽着段明辉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掰开，“你放开。”
忽然间，背后响起一道枪声，像是要划破天际那般，在林锦听来尤为刺耳。
林锦顿了顿，下意识想转过身往回看，却被段明辉一把捂住了眼。段明辉抱住林锦，望着厂房里的情景喉咙滚动了一下，不远处那一滩血红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心脏跳动个不停，抱着林锦的力度越发的紧。
不行，不能让林锦看到。
他会疯的。
但他越是不让看，林锦心里的不安就越重。她挣扎着，趁段明辉不备，手肘后击。段明辉吃痛松了力度，让林锦找到机会跑了回去。
厂房里的警察已经乱成一团。
徐嘉解开黄昌裕身上的绳子，让医生把他抬了出去。还没等他去看庄静的情况，林锦已经站到了尸体旁边。
脑袋里嗡嗡作响，林锦也听不清旁人的人说什么，她只能注意到躺在血泊里的庄静。踉跄地倒退了一步，林锦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着。
庄静太阳穴上的枪眼往外渗着血，她的表情并不痛苦，甚至还带着一些微笑。
和平常一样。
只是死了而已。
林锦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来气，眼前开始发黑。
“林锦！”
段明辉接住林锦倒下来的身体，他摇了摇林锦的肩膀，但林锦没有什么反应。徐嘉带着医生赶过来，医生检查之后说，“精神受到刺激晕倒，看样子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建议去神经科做下检查。”
和医生道谢后，段明辉抱着林锦离开了厂房。
将林锦送到医院，杜颜还以为林锦出了什么事，检查了一下后就让段明辉把人搬到沙发上去。杜颜见林锦浑身湿透，本想着给林锦换身衣服，但顾及到还有段明辉在，最后拿来了毯子，“给她裹上吧。”
段明辉裹好毯子后就挨着林锦坐下了。他静静望着林锦，仿佛静止画面。
杜颜从兜里拿出一包口香糖，吃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问，“林少怎么晕的？”
“受了刺激。”段明辉言简意赅道。
听闻，杜颜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嘴巴都跟着张了张，“林少还会受刺激？”她以为林锦只会给别人刺激受呢。
段明辉没再说话，他握住了林锦的手，眼底的担心像是要溢出来。
杜颜在一旁看着，挑了下眉。又看了看林锦，心下多了丝恍然，她站起身端着杯子离开了办公室。
林锦醒过来已经是傍晚。看着陌生的天花板，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扶着脑袋坐起身，就见段明辉靠在沙发那头，闭着眼眉头紧锁。
“呦，醒了？要不要一起吃点？”正巧杜颜拎着自己的外卖从门口进来。见到林锦，她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小龙虾。
林锦愣愣地看着她，“我怎么在这儿？”
“你家助理送过来的。”杜颜戴上一次性手套，准备打开外卖盒，“作为医生我得提醒你，一个月之内多休息，情绪也不要有太大波动。你这昏迷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全靠后期调养。”
拨出一只虾肉，杜颜拿过来伸到林锦面前，“啊。”
“……不用，你吃吧。”林锦表示自己没有什么胃口。
杜颜也没强求，手中一转，塞进了自己嘴里。
“虽然我不知道你受了多大刺激才晕倒，但你晕倒之后，你助理可是一口水都没喝过，一直在这儿守着你。无论是为了你自己的健康着想，还是为了你助理，你都得好好养病。”
林锦怔了一下，向段明辉望去。
室内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显得他的五官无比柔和，让林锦感到了安心。
“对了，你衣服湿透了，正好我这儿有换洗的衣物，你要换么？”杜颜噗嗤笑了一声，笑声略有些猥琐，“不过，是条裙子。”
林锦:……
似乎是林锦和杜颜的说话声太大，段明辉被吵醒了。他睁开眼，率先往林锦那边看了眼。
“你醒了……”
林锦不知道说些什么，话落就被段明辉抱住了。扑鼻而来的烟味让林锦愣住了，印象里段明辉不是一个爱抽烟的人，只是偶尔心烦的时候见他抽过。
杜颜咬着嘴里的虾肉，看得津津有味。
林少的魅力真不是盖的，男女通吃啊。
“咳咳，那什么，你们俩肚子饿不饿？要不点个外卖吃完再走？”杜颜见两人大有继续抱下去的打算，连忙出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林锦反应过来，推开了段明辉，“不用，我们这就走。”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杜颜嘿嘿一笑。
林锦穿好鞋子站起身，毯子从身上滑落。这里的冷气又很足，林锦不禁打了个喷嚏。
杜颜眨了眨眼，对段明辉说，“回去准备碗姜茶，别回头再感冒了。还有啊，林少这一个月得静养，别受刺激。”她指了指自己放在桌子边的处方单，“那是我开的药，记得吃。”
从医院拿完药，两人就回了林家。路上林锦也不怎么说话，段明辉说起她感兴趣的宋柯和白茜茜的近况，她也是嗯嗯敷衍过去。
段明辉不免担心起来。
到家后，林锦回到了房间，段明辉进了厨房准备煮姜茶。张管家跟着过来，“刚才警察来了电话，让少爷抽空去拿东西，怎么回事？”
段明辉切姜丝的手顿了顿，他看向张管家，神情严肃，“这段时间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来庄静的事。”
“庄小姐？她怎么了？”显然张管家并没有看到那场直播。
段明辉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把林锦受刺激昏迷的事告诉他们。毕竟这事儿林锦也不想提起来。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这么大的事儿，明天就是铺天盖地的报道。甚至可能连明天都不用等到。
把煮好的姜茶倒进碗里，段明辉端着送上了楼。敲了敲林锦的房门，没有回应，他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没人，只是卫生间里传出若隐若现的水声。
“少爷，姜茶我放桌上了。”
“……嗯。”
林锦关掉了花洒，垂着眼静静站了会儿，这才拿过毛巾把身上擦干净。外面段明辉还没走，见她出来，立刻看了过来。
段明辉愣了一下。林锦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
被他直勾勾的盯着，林锦有些不自在。侧过脸，她走到桌边，端起了姜茶，“你看什么？”
“你哭了？”段明辉起身走到她面前，他本想摸摸她的眼睛的，然而又觉得不妥，最后落在了林锦头上。像安慰小孩子一样，他揉了揉林锦略湿的头发，“这不是你的错。”
“可如果我没有查出那些事，或者不告诉她的话，又或者我早点察觉的话……”
段明辉:“这世上没有如果，即便是你什么也不查，什么也不说，她总会想别的办法找到黄昌裕，到时候结果和现在不会有半点差别。”顿了顿，他说，“对于庄静而言，死亡不是结束，而是解脱。况且她说了你是除了双亲外最爱的人，她让你离开也是不想让你为她的死耿耿于怀。”
林锦苦笑了一声，“你这是在给我找理由么？”
段明辉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警察局让你抽空去拿东西。不过我想，还是等你心情平复了再去吧。”
“不用。”林锦急忙开口，“大概是和庄静有关的东西，我想看看。”
段明辉皱眉，“你这样的情况我怎么能放心？”拿过林锦喝完的碗，段明辉准备离开，“没得商量，过几天再去。”
段明辉离开房间后，林锦往床上一倒。她望着天花板，只要一想起白天看到的，太阳穴就阵阵发疼。
——“无论是为了你自己的健康着想，还是为了你助理，你都得好好养病。”
林锦告诫自己不能再想了，可庄静死去的模样总是在眼前徘徊，像是道魔咒一样挥散不去。她抓过旁边的枕头捂在头上，在床上蜷缩起身子，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那边，段明辉把碗洗了之后回到房间。他把外套脱下扔到床上，忽然听到电脑里传来叶华的声音，“回来了？”
段明辉坐到电脑前，“你没挂？”
叶华在那头翻了个白眼，“我挂你大爷！你怎么回事？这边正跟你说着项目的事，你一声不吭就走，几个意思？”
段明辉沉吟了片刻，扯了扯领口的领带，“你说对了。”
话题跳转太快，叶华一时没听明白，“什么我说对了？”
段明辉深吸了口气，“……我对林锦，真的有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