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小小就扑了上来，扒着林锦的腿，汪汪汪地叫。林锦弯腰把它拎到段明辉怀里，抽回手之前挠了挠小小的下巴，“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养一只猫？”
段明辉点头，“一只布偶。”
“要不要带过来养？给小小做个伴？”
闻言，段明辉心里警铃大作。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小小找个伴？他不会是又把实验目标放在了动物身上吧？看着林锦脸上和善的笑容，他心里发毛得很，“我寄养在朋友家了，他家在国外。”
林锦面露惋惜。
“您刚才是不是在想什么不正当实验？”段明辉觉得自己真相了。
林锦耸耸肩，“放心吧，我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科学家。”她掰着手指，“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有原则的。”
“生命是神圣的，对于科学者而言，他们高过一切。”林锦笑着挥了挥手。
段明辉不由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林锦眼中的笃定，他有些相信了她的话。
周末很快过去，星期一，期中成绩出来了。
“林锦，你跟我来办公室。”班主任的课刚下课，林锦就被点了名。
路上，林锦打量着班主任的反应，心中有些不明白。难道是成绩出了问题？不应该啊，那么简单题，她怎么可能错呢？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构成是一模一样的，无论是那些数式还是计算方程式，没有半点出入啊。
跟进办公室，班主任王飞把教案放到桌上。撑着桌子，长叹了口气后，他靠在桌边，把手边的一摞试卷拿了出来。
“你知道自己语文这次考了多少么？”
林锦愣了一下，旋即回答，“没考好么？”
王飞默了一下，把最后一张卷子抽了出来。他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林锦，这次的作文题目是自然，虽然说文体不限，但你自己看看，你的写什么！”
林锦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着王飞，“关于自然开发过度的后果报告书。有问题么？”
王飞:……
都说理科生是直脑筋，但这也太直了吧！报告书是什么鬼，他就不能写个抒情文，再不济写个小故事都不可能得零分！
他深吸了口气，“林锦，我看过你高一的语文试卷。你高一作文写得挺……正常的，这次你怎么写的这个？”
林锦歪了下头，认真思索了一下这个问题后，回答，“老师，我认为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不应该有过多的废话。”
王飞:！
“林锦！今天把你家长给我叫过来！”
“所以您就把我喊过来了？”段明辉听明白了前因后果，看着林锦的眼神越发得深邃。
果然，奇葩得无可救药么？
林锦靠在办公室对面的栏杆上，搬弄着手机，并没有因为语文成绩的问题而苦恼，“母亲在国外回不来，你姑且也算是爷爷放在我身边的人，而且年纪也合适。”
段明辉心里想要掐死这个气死人的家伙，面上却微笑道，“少爷，我今年才二十二。”
“我才十六。”林锦抬眼道。
比谁年轻？这有可比性么？大六岁那是事实。
“……”
段明辉无语地看着她，在林锦的催促下，这才推门进了办公室。
面对正襟危坐的王飞，段明辉维持着一贯的微笑，“我是林锦同学的家长，请问王老师有什么问题么？”
王飞打量了段明辉一眼，“作为家长你还真是年轻。”那小子不会在校外随便雇了个人吧？
段明辉:“没办法，因为是成绩的问题，如果请了更年迈的人，我怕会气出病来。”
王飞想了想倒也是，于是把林锦的卷子拿了出来。拿到林锦的卷子，段明辉立刻翻了过来，往作文那块看去。
看到没有丝毫美感，甚至可以说是单刀直入的题目的时候，段明辉就忍不住深呼了一口气。再往下看，他嘴角隐隐抽搐起来。
没看到最后，他啪地合上了试卷，抬起了头。
王飞:“你也看到了吧？你觉得这属于作文么？”
“怎么说呢……”段明辉抿了抿唇，客观来讲的话，他觉得这篇报告有理有据，条理清楚，逻辑清晰，如果不是考试作文的话，应该会受到所有人的赞同。
“我看林锦原来的作文写得挺正常的。你回去问问他，这次作文为什么要写成这样。让他下次考试按照原来的写，这要是高考，就算其他几门全满分了也会被人拉开差距。”
“嗯……”段明辉点了点头，忽然愣住，“嗯？其他几门怎么了？”
说起这个，王飞更头疼，“我其实很看好他的。我带过这么多届学生，还没见过语文之外全满分的学生。尤其是数理化的卷子，工整又漂亮，就像……”他斟酌了一下，给出了个评价，“复制粘贴的一样。”
段明辉低头看着卷子，表示自己不想说话。
而另一边。
“你找我有事？”对于扔下段明辉一个人在办公室的事，林锦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前来赴约了。望着一脸娇羞的白茜茜，林锦弯起了唇角。
不知道另一个实验对象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呢？
白茜茜送给了林锦一张电影票，“那个，上次你请我们吃饭，所以我想了想，就想请你看场电影。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啊？”
林锦接过来电影票，“宋柯也去么？”
“他不去的。”白茜茜连忙接话，一副生怕林锦误会一样。她垂着眼，“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啊，我看宋柯对你……”
“谁知道呢。”
把电影票收到衣兜中，林锦微笑道，“我会去的，多谢你的电影票。”
告别了白茜茜，林锦转过头，就见到前方走廊拐角处站着的段明辉。段明辉快步走了过来，在林锦面前站定，脸上神色透着一股危险的味道，“少爷，您的作文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都不知道原来高中作文还能写成报告书的。”
林锦挑起眉，一副挑衅的样子，“那是你孤陋寡闻。”
难得林锦用对了一次成语。
段明辉舌尖抵了抵牙齿，似乎有些烦躁地捏着了西装袖口，“麻烦您以后在考试的方面不要动用您那稀奇古怪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您的脑回路的。”
林锦瞥着段明辉，面露可惜，“难怪古人会有那样一句名言流传下来。”
段明辉:？
紧接着，他听到了林锦的下句话，“这世上大部分儿都是庸才，而天才通常是被人孤立在外，不被人理解的。”
“……少爷，这并不能改变您作文零分的事情。”
林锦撇嘴，“哦。”
看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知道压根就没把这次的事情放在心上，段明辉太阳穴跳了跳，拿起手机公事公办道，“少爷，这件事我会如实告知夫人和林老的。如果您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强行制止的话，麻烦从下次考试开始，不要再往试卷上写一些只有您自己能够明白的东西。”
林锦缓缓皱起眉，“你威胁我？”
“是的呢。”段明辉面上微笑，心下暴躁。
林锦:“作为一个理科生，我喜欢用事实说话，你让我去写那些废话连篇的东西？”
段明辉伸出手指缓缓摇了摇，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缓，听起来让人很舒心，“不是的少爷，文字是一个人内心世界的体现。如果您写不出来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指了指林锦的胸口，“您这里，没有作为人的真情实感。”
林锦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伸手捉住段明辉的领带，将人往前一带。段明辉静静地看着那双桃花眼中盛满怒气，但不得不说，生气起来的时候，那双桃花眼艳丽得更好看了。
没注意到段明辉的失神，林锦声音平缓而清冷，“你在挑衅我？”
段明辉微笑，“如果少爷觉得是的话。”
林锦眯起眸子，细细看了段明辉一会儿，忽然松开了手。段明辉立刻后撤几步，从容地整理自己的领带。
“特助先生，你好得很。”
林锦把手插入裤兜中，眼神锐利，富有攻击性。
“祝贺你，你成功挑衅到了我。不过相对的，你接下来一段时间不会有好过的日子。”
段明辉从容一笑，“如果我个人牺牲能够让少爷的语文及格的话，乐意之至。”
这句话绝对是嘲讽。
林锦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段明辉并没有追上去，他望着林锦的背影，嘴角的笑缓缓收敛了起来。
那句话绝非是信口开河。文字确实能够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与之相对的，连自己的内心都不愿意面对，林锦的内心世界显然是封闭的。
也不知道林老知不知道林锦的心理状况。
也许，林锦的面具伪装得太过成功，连林老也骗了过去。
林锦走在走廊中，视线落在玻璃窗自己影子上，她缓缓停下了脚步。
手掌抬起，落在玻璃窗上，林锦静静看着玻璃窗上的自己。
“你喜欢用乖顺掩藏自己的内心，我选择了用科学逃避内心世界。”
“我好像是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我会成为你。”
归根究底，她们两个胆小鬼何其相似。
林锦想起压在床下小匣子里的那一封信，是原主写给她自己的。
她张嘴，缓缓念出。那一刻，仿佛两个灵魂隔着两个时空交叠在了一起。
“我成为不了理想中的自己，只能成为别人期望中的自己。但我相信世界由科学构成一切，期待存在另一个时空有着一个不一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