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喜变丧

晚上点,我到了老王头烧烤店,这个店不大,是老板自己开的小店,现在店里人不多,我在老板娘的带领下进到了一个比较靠里的小包间,一进去就看见张树正在剥水煮花生,见我进去,赶紧让我坐下,问我还需要点些什么吗,我看着桌子上一盘盘的烤串,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

我坐下对他说:“这新婚之夜,你个新郎官不在家和新娘子春宵一刻,怎么出来了,新娘子不得和你生气?”

“切,不过是被家里逼的硬要结婚。”他猛喝了一杯酒。

我见他似乎有心事,等着他继续说。

他又喝下一杯酒,问:“你还没结婚呢吧?”

我摇摇头。

“有女朋友吗?”

我继续摇头。

他笑着问:“你应该已经毕业了吧,你爸妈不给你安排相亲,不催着着你结婚吗?”

这倒是我没想过的问题,好像我爸妈从来没和我提起这类的问题,我依然对张树摇头。

张树叹了口气:“真羡慕你啊,有那么开明的父母,不像我爸妈,成天催着我结婚。”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继续说:“哎,你说父母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说我吧,你看咱们小时候上小学,每天放学写完作业,你们都能在外面玩,我呢,各种特长课还要去上,天天练那些乐器,书法。”

他说的我倒是记忆颇深,小时候他上了好多课外班,又是钢琴又是声乐的,六一儿童节,班级阻止联欢会的时候他还表演过呢,只不过后来到四五年级的时候,他又上特长课又补文化课,那个时候我看着他,就感觉他特别累。

我道:“小时候我还以为是你自己喜欢学那些呢,那阵看你在联欢会上表演,我特羡慕,之后好几天我一直磨着我妈也让我学,不过我妈没同意,为这事我还和我妈吵了几天呢。”

他摇摇头:“呵,那些东西在你们眼里是羡慕,在我这是有无穷无尽的折磨,我学那些东西,都是我妈让我学的,她从来不问我是不是愿意,喜不喜欢,只是以为我好的名义强迫我学。”

一杯酒见底,他又倒了一杯:“后来上初中,我本来是要和你们一起上初中的,结果我妈非说那个初中不好,让我去另外一个初中,我到那个初中的时候,谁也不认识,没有朋友,想问点什么都不知道问谁,我妈成天就知道问我学习。”

我问他:“那叔叔呢?阿姨没和叔叔商量过吗?”

“呵,我爸,我爸成天除了工作,就是抽烟,喝酒,根本不管我。”

我点点头。

“后来高中了,我妈除了管着我学习,又开始管着我不许早恋,好了,我做到了,我没有早恋,如她所愿,我考上了一所还不错的大学,我本以为到了大学我会很自由,有自己想要的生活,结果我妈怕我贪玩,乱花钱,和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她跟着去了大学,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因为她不工作,我家的生活来源都靠我爸那点工资,租房子又要交房租,她就成天和我念叨家里钱不够,她有多辛苦多不容易,为我付出了多少,我每天被她念叨的心烦,躲又躲不了,而且我每天放了学就得准时到家,晚回五分钟就得打电话,我一点社交都没有,你敢相信吗,整个大学四年,我一个朋友都没有,因为没有人愿意和我玩,我每次和朋友出去吃个饭,我妈就会对我进行电话轰炸,我就不得已去接电话,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愿意和我一起玩了。”他的脸逐渐泛红,看样子是酒劲上来了。

他又开了一瓶啤酒:“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个喜欢的姑娘,很喜欢,特别喜欢,那姑娘吧其实不算很好看,但是我喜欢的类型,她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我当时就觉得再没有哪个姑娘能比得上她了,可是我妈知道了,我不知道我妈从哪打听到了姑娘的家世,说这姑娘家里条件不好,不富裕,让我分手,我没理我妈,结果你知道我妈做了什么吗?我妈趁我出去做兼职的时候找到那姑娘,和人家大吵了一架,第二天姑娘就和我提分手了,我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同学说了才知道,你说有这么当妈的吗!”

他的音量提高了,显然是真的很生气,又继续说:“好不容易我毕业了,也有了工作,我妈又开始让我结婚,你说我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和谁结婚!然后她开始给我安排相亲,一次又一次的相亲,我真的烦透了,随便找了个相亲的女孩结了。”

我看着他啤酒一杯一杯的下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劝他看开点,他道:“我这次婚礼也是我妈要求的在这边办,我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了,大老远的把你喊回来听到絮叨,真是不好意思了。”他笑着看着我,面带苦涩。

‘为你好’这三个字,是孩子身上最沉重的枷锁,人各有命,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即便强求来了,也不会幸福,顺其自然就好。

我俩一直聊到凌晨才离开饭店,我又回到小宾馆住了一宿,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宿总是心神不宁的。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先回家看看父母,然后直接回S市,收拾完转头看到旁边桌上的钢笔,这钢笔是小时候张树过生日,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没想到他还留着,昨天吃饭时,我们说起这事儿,他把钢笔拿出来,还说他一直随身带着,因为昨晚他喝了太多酒,这钢笔拿出来就忘收了,我替他收回来的,今天得先把这笔还给他。

出了宾馆,我给张树打电话想约他出来,但是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看来我只能去他家了,昨晚吃饭的时候他说过他得新房买在了哪,我按照记忆去找地址,没想到越往那边走路上的人就越多,直至张树家楼下,单元门外面围上了警戒线,警察进进出出,不一会儿从楼上抬下来一副担架,上面的人被蒙上了白布,显然已经死了,这时候我听到身旁的两位大妈聊天:“哎,这咋地啦?”

“艾玛,你还不知道吶!这出人命啦!”

“啊?谁家啊?”

“就是昨儿办婚礼的那家。”

“啊?那小两口?”

“可不就是那俩小年轻嘛,你说这昨天还好好的呢,今儿就喜事变丧事了,唉!”

昨天办婚礼的,刚好又是这个单元,难道张树他...我只感觉脑子里轰的一下,不敢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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