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过后,千秋走到窗边,整了整衣裳,转头看向窗外。有扑棱棱的声音,有鸟在往这边飞来。
她微拢长发,把手探到窗外,光洒在她的手臂上,雪白。
微弱的鹰鸣声响起,接着通体乌黑的隼鹰仿佛凭空出现一般,落在了她的手上。千秋收回手,转头朝蒹葭一笑“首先我们要了解一下敌情。”
隼鹰暗灰色的有力脚爪上,绑着一枚小巧玲珑的竹筒。
“比起现代手段,我更喜欢侠义古风一点儿的。”千秋走回床边坐下,看着蒹葭翻过床上学习桌,在上面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挺翘鼻梁上也架起了眼镜。后者偏头一笑,并不发言。
“无所谓了——我做利刃,你做明目。”千秋抚摸着隼鹰油光发亮的顺滑羽毛,取下竹筒,从里面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信纸,展开来看。片刻后,千秋轻笑出声“哈啊,有点意思?”
利用黑客手段进行信息收集的蒹葭也笑出了声“有意思的,非常。”
“古氏集团内部出现骚动,对于现在正在进行的二级市场某公司收购案,有人主张兼收合并吞掉和我们争的对家的公司,抬高股价卖进压底,拖垮对家;有人主张得饶人处且饶人,大不了把这个案子送给对家……哈哈,一帮废物。”千秋在床上笑得前俯后仰,蒹葭无奈而宠溺的看着她“千秋什么时候也懂经商了?”
千秋笑够了,摊手“其实我不太懂—歪了歪头,十分可爱,“只是知道父亲的公司高层都是榆木脑袋。”
她对商场什么的是真的不擅长,什么资本转移、经济杠杆,她才不懂它们是什么意思,千秋做不来像蒹葭那样绕指柔却又暗含刚劲的强悍手段。
蒹葭微微笑着,一张面庞清澈明丽得好似一轮满月,葱白十指轻轻抚摩键盘“对家公司可不大干净。最近和古氏集团抢案子,往外几大笔几大笔的抛了不少钱,明面上的账目就上千万了,底下做的暗账更不知道有多少。他家又有外资进驻,这几年华夏国国内国外打金融保卫战打得热火朝天,我们不如趁机捅对家一把大的,给古氏集团博个好名声,顺便打压打压对家……区区一个明志资本,还好意思和古氏集团抢案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究竟几斤几两。”
千秋“啊”了一声,叉起手“虽然不太懂,但是蒹葭你说的就肯定是对的。”
她这一副盲目崇拜的模样倒是取悦了蒹葭,后者揪了揪千秋嫩得能滴出水来的脸颊,连笑靥都灿烂温柔了不止一点点。
做姐姐的几句话便把事情布置下去,转过来轻声问妹妹“我们待会儿去看看父亲吧?”
“听说还没醒。”千秋垂着头,似乎很不乐意谈及这个话题。也许在她看来,去探望一位还没有醒来的病人是一样无用功。
蒹葭顿了顿,选择妥协“好吧。”
千秋似乎很抵触和k本人见面。
蒹葭想了想,殷红眸子中光芒流转,一霎便打定了主意。
“千秋,别听别人瞎说。”她淡淡提点道,话里有话。
“我知道的啦,其他人我全都不信的。”千秋眨了眨水光潋滟的双眸,人畜无害的笑得相当天真,“我只相信你哇,蒹葭。”
她摆出这样的乖巧的样子来,蒹葭还能说什么呢?她只得微微停顿了一下,还是在千秋纯洁真诚的眼神底下败下阵来。蒹葭点了点头“最好真的只有我一个特例。”
我亲爱的姐姐啊,我当然只相信你。
从我在这里睁开眼、映入我眼帘的第一个人是你开始,我便对你产生了犹如孩子依恋母亲般的信任与依赖。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不会多一点儿的叛逆与异议。
可是在父亲这件事上,我们注定分道扬镳、意见相左。
对你来说,父亲乃是你的救命恩人,是把你从恐怖泥沼当中拯救出来的大恩人,是信仰与神明;而对我来说,k是我的灭族仇人,他自作聪明的对我撒谎,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企图借我的仇恨之火来焚烧清洗这天下,冠以他的名字。他要利用我,而我不甘心被他白白利用。
我不是只会一味杀敌的利刃,我还会掉转刀尖,施以叠加了我的怒火的反戈一击。这反戈一击,我定会叫k损失惨重——叫他丧命也不足以平息我的仇恨与愤怒。
我不为我覆灭的家族而战,不为“慕”这个姓而战,我只为我自己、只为我——慕千秋而战。
二级市场某公司收购案圆满落幕,用的正是蒹葭所说的那方法。
当古氏集团的代表在磋商桌上甩出那一席话,对面的明志资本登时没了原先的底气,立刻宣布退出此次竞争。古氏集团顺利收购相中的那家公司,“大小姐陆蒹葭”这个名号也随着这场战争的胜利而传遍了古氏集团上下。
k却依旧没有醒来。
医生说他的生命体征正常,身体恢复正常,至于为什么醒不来,也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在逃避着醒来,他可能觉得醒来之后会面对什么他不想面对的东西。
这个“k不想面对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医生也无法解释,留待各位家属自己考虑。
靳千秋和陆蒹葭听完以后,默契的保持了沉默。等医生离开后,姐妹两个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彼此的想法。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是结合k昏倒前的言行举止,他害怕的似乎是唐晓翼。
可是眼下,唐晓翼已经离开了这里,k也就没有理由继续害怕了。他却还不肯醒来,到底是还以为唐晓翼在这里,还是说,他害怕的另有其人、其物?
想不到啊,叱咤风云的k先生,人到老年居然也有了害怕的对象。
“父亲这样逃避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蒹葭揉着太阳穴,近来她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感到焦头烂额,眉头也时时皱起,“哪里有时间给他逃避、给他软弱?他可是k啊,是「鸷鹰」和古氏集团的古阑夜啊,他怎么可以随心所欲的逃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关起门来不闻不问呢?虽然,其实我也很希望他归隐,安安静静的享受老年生活的。”
但是蒹葭所希望的k的“归隐”,并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植物人一样躺在监护室里,依靠呼吸机维持着生命,沉溺在自己的梦境当中醒不过来。这样做,除了浪费时间与加重事情复杂程度以外,没有任何好处。再这样下去,就连蒹葭都要对如此软弱的父亲失望了。
千秋柔软修长的身躯深陷于沙发,她随意地翻着一本医学杂志,只看插图“但是我们总不可能跑到他的梦里去,扯着他的耳朵说‘父亲!醒醒!古氏亡了!’吧?他不愿意醒来,我们也只能放任他的小任性,除了等待,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蒹葭眉头锁得愈紧。千秋说得一点没错,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