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 清君侧,诛李俏!

张工愿意回国工作, 这是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他还没想好要去哪里。

南总工不仅诚实,而且还谦虚,或者说有点谦虚过度。

让张工的心里对国内光刻机的预期特别特别凄惨, 就比拿着放大镜蹲在太阳底下烧硅片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张工习惯到了一个地方, 就要买一份当地的报纸看看, 了解一下当地的一些信息,这个习惯让他成功避开了各种当地武装份子叛乱、抢劫横行地区……现在, 他看见了陈教授的故事。

由于陈教授已经进去了, 被捂嘴很久的媒体抢不着头条, 至少可以抢深度和广度, 其中有一篇报道,被张工看到了。

那篇报道夹带了撰写者本人的大量私货,标题是《举报中芯一号是祸还是福?》

前面引用了杨记者亲自采访、调查得来的信息, 后面对此事展开评论。

“这件事, 我对所谓的举报人和某报的同行不敢苛同。你们太着急了!

就算代码是偷来的又怎么样?斯里兰卡偷红茶、英国偷瓷器、罗马偷蚕种, 偷先进技术怎么了?

就算陈教授失败了, 他也能对国外公司起到震撼作用, 让国外公司误以为我国已经研发并有能力制造最先进的芯片,这样我们就可以买到最先进的光刻机,根本就不用担心别人不肯卖。

举报者很明显是红眼病,我国自古以来就不缺眼红别人赚钱的人, 他们笑人无, 恨人有, 有他们在,这个社会迟早要被搞乱……”

张工不知道这份报纸就是一份不疼不痒的小报,他只知道这是一份公开发售、在机场都能买到的报纸。

在美国期间,他没少听当局对于中国新闻管制的故事。

既然能通过审查, 就说明这个论点是受到大众认同的。

这种视偷盗为光荣的论点,居然是可以被大众认同的!!!

张工整个人都不好了,再加上另一份报纸上说“中芯一号有许多真正有过科研成果的科学家参与,就为了让这个骗局显得更真实。”

他,在德州仪器也算有光鲜的工作成果。

紫金科技,说要做芯片。

巧了,这不都对上了吗!

南总工在德州仪器的时候,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是真的被感动了。

结果,飞了十几个小时,一下飞机,报纸上的新闻立马给他来了一个当头棒喝。

顿时,他的内心从“一腔热血要报国”,变成了“我这不会是被拉进了一个骗局,这个公司也要拉我来当背书吧?”

所谓疑邻盗斧,一旦产生了疑心,干什么都是错的。

紫金科技的各种设施和条件都很好,说明:可能刚骗了一大笔钱,穷人乍富,花天酒地,闭着眼睛乱花,根本不考虑以后。

紫金科技有许多其他的项目,但芯片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说明:以前从来没搞过芯片,突然想搞,不就是冲着国家扶助资金来的吗?

安夏说已经从荷兰ASWL进口了一批最先进的光刻机,还在办手续,说明:只要没亲眼看见,都是假的!说外星人送了一艘飞碟,只是在跟宇宙大帝办手续,这也没法证明。

安夏说南总工就是计算所的老前辈,一心想要搞出真正的国产芯片,说明:难怪南总工在美国的时候,说得那么情真意切,因为他真的是一位科研工作者,对技术有相当的理想……他可能就是第一个受骗的人。

再加上他又听安夏对南总工说:有张工来帮你的话,你就不用再那么累了,要是再进医院,我可怎么向你的家人交待。

南总工还向他解释了一下:“当时要赶项目立项书,比较着急。”

有什么项目值得这么急?写个立项书,能把人给累进医院了?!这还不说明这个公司急功近利,迫不及待赶紧捞钱,捞一把就跑。

不过张工到底是个稳重的理科生,尽管有无数条猜疑的线索,但他还是不动声色,想要继续探探情况,万一紫金科技是个好公司呢。

在谈话中,安夏感觉到张工明显抱着试探的态度,她开诚布公地对张工说了许多真情实意的话,邀请他加入。

他还是非常的不放心,看公司的设备,看公司的工位,生怕这是一个临时租来骗人的皮包公司。

让张工稍稍放下一点心的,就是“夜游神”们的工位和会议室……

工位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个人用品,在工位下面还放着折叠床,角落里还堆着造型各异的枕头。

会议室:潮汕功夫茶具、虹吸咖啡壶、会吐出玫瑰型冰块的花哨制冰机……

每个会议室里面的东西不一样,安夏介绍说这些东西不是公司统一买的,是各个盘踞于该会议室附近的人类自己买的,然后缓缓蚕食了会议室……

可以看得出来,那些器具都不是临时现买的,用了一定的时间。

直到看见紫金的无人驾驶组、人工智能组,还有新闻上报导的乌兰察布风力发电田。

那样大的投入,各种设备齐全,且已经有合作单位,确实不像捞一票就跑的样子。

张工思来想去,决定给自己一个机会,选择相信安夏。

安夏告诉他,光刻机最多三个月就能到。

他给自己的时限就是三个月,如果到时候没看到光刻机,那此事就作罢。

反正以他的能力,随便进东亚任何一家半导体企业,待遇都绝对不会差。

南总工对于张工的到来,欢欣鼓舞,甚至完全不在乎安夏把部门的行政权给了张工。

而且,此前南总工有“芯片筹备组”的全权人事任免权,现在他一个人说了不算了,必须张工点头。

他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被夺了权,相反还很高兴有一个有识之士加入进来,可以加快研发进度了。

安夏不由感叹:他的前东家到底怎么忍心对一个如此天真无邪的南总工下手的。

安夏的安排是芯片和系统并重,开发经费有了各部门的扶持经费不是问题了。

问题是缺人。

芯片有张工和南总工牵头,手下更是强人无数,南总工把“908工程”的相关人员都挖来了几个。

手机系统这边就差了一点,始终没有招到领头的人。

搞LINUX的人才,全公司还是能找出几个来的,分布在无人机项目组、智能家居项目组、无人驾驶项目组、服务器组……

但是,他们的老大不放人!

各个项目组的老大听说安夏提出要基于LINUX开发手机系统,顿时一惊。

再听说手机系统开发组人才不足,又是一惊。

再然后,看到人力资源部发出的“欢迎人才内部流转”通知。

那种感觉,差不多就像是各宫娘娘发现皇上要把自家最贴心的宫女弄走,送给别人。

他们集体前往总经理办公室,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铁骨铮铮绝不低头的戏码。

智能家具组老大:“安总,我们的研发任务也很重的啊,去年都没给我们正式工的编制,连实习生基本上都分配给人工智能组了,我们连个后备都没有。我们今年的工作计划是要整合市面上所有品牌的家电产品,这可是一个大~~~项目。”

无人机项目组老大高昂着头,拿出他们的订单:“一周前,中东刚找我们提出要预订一千台升级版无人机,指明要求系统迭代,我们还想再招人呢,怎么能让人流出去!”

服务器组都不用说什么,就哀怨地看了安夏一眼,安夏秒懂。

最近他们接了几单大生意,根本就不可能分人出来。

本来,无人驾驶组的组长老赵,就是来跟着帮帮场子的,结果发现其他组都有话说,就他们组……没有进展、没有订单……

安夏的眼睛从其他几位哭哭啼啼的老大们身上扫了一圈之后,就落在他身上:“老赵同志,他们都说了他们的难处,你也说说你的难处了吧。你们最近是把无人驾驶的系统做起来了吗?”

老赵憋了半天,脸涨得通红,终于吐出来一句话:“我们组能创造许多奇迹,靠的就是组员的能力,要是把我们有能力的组员调走了,我们以后还怎么做事。”

现在,压力来到李俏这边。

李俏很愁,本来她想用内部流转的方式,先调一拨人过去,结果四大项目组的老大气势汹汹杀过来,就差拉个横幅,横幅上写着“清君侧,诛李俏”。

现在没辙了,招人吧。

除了挖人,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邪恶的李俏,向尼康伸出了手。

尼康此时在做数码相机,数码相机的操作系统就是基于LINUX。

此时李俏别提有多感恩LINUX是一个开源系统了,因为开源,所以应用范围广,所以不需要盯着一只羊去薅羊毛,这边凑凑,那边凑凑,人就凑齐了。

技术最强的是一个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到了日本,一直在日本长大,然后进了尼康本部,然后又被派驻中国的中国女性张芳。

此时日本的经济泡沫还没完全消下去,张芳的工资相当高,再加上海外补贴,按职级,紫金能开出的价码,也就是跟尼康平齐。

可是她甚至是自己愿意来的,李俏觉得高攀不上她,找的是她的下属,她听说之后,自己想办法联系到了李俏,表示了想要跳槽的诚意。

李俏都有点紧张,这边待遇与尼康相似,行政职级还比尼康低一级,什么都说明白了,张芳还是非常积极主动地表示要来。

“安总,您看要见见她吗?我有点担心……”

李俏十分担心张芳是鬼子派来的奸细,正常人谁会降级跳啊?

安夏也对此事十分好奇:“见见呗,我也挺想知道她是什么理由。”

与紫金科技里素面朝天的技术妹子不一样,张芳打扮的更像是薛露的手下,整天站在聚光灯下,被记者各种拍的那种对外沟通型人才。

粉底、眉毛、口红,全套妆容。

大冬天,外面最低温只有零下两三度,安夏开车上下班,几乎不暴露在外,都穿着裤子,裤子里还有棉毛裤,张芳穿的是西装裙、丝袜、高跟鞋……

人往那里一坐,膝盖并拢,侧弯在一处,双手并拢放在膝上,感觉房门一开,她就会说“欢迎回家”,总之,就是温婉,特别的温婉,感觉不是应该出现在职场的人。

刚开始的时候,张芳还会说想来紫金的理由是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毕竟是中国公司,更能适应企业文化。

说到企业文化,张芳小心翼翼地试探:“请问贵公司是否也有团队建设,还有一些喝酒吃饭方面的活动?”?

“有,不过是项目组里拿着活动经费,自己玩,不是整个公司的大型活动。”

张芳的表情似乎说明她不喜欢这类活动,安夏猜想是不是她是那种非常有边界感,对上下班的界线非常分明的人,安夏以前就有这样的同事,钉钉下班之后绝对不会打开,也不加同事和领导的微信。

下班之后的钉钉状态改为:“此人已死,烧纸无用。”

“如果你不想参加的话也没有关系,无所谓的,经常有人不参加,我们也不干涉员工下班后的私人生活。”安夏说。

张芳连连摇头,说:“抱歉,让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这些活动,女员工是否需要做些什么额外的事情吗?”

“啊?”安夏脑中闪过各种下流的事情,笑道:“怎么可能,职场性骚扰是我们公司的高压线,你情我愿都得看情况,利益相关人员谈恋爱都要调岗。”

“啊,对不起,是我没有说清楚,我是指在团队聚餐的时候,女员工是否需要为男员工倒酒?”

“不用啊,为什么这么问?”安夏笑道。

张芳这才解释,在日本企业,在这种团队聚餐的时候,默认女员工需要给男员工倒酒,哪怕女员工是男员工的上司也一样。

很多男员工就借着这个机会,要女上司给他们倒酒,让他们满足一下下克上的快乐。

因此,一般团队聚餐的时候,男员工点的都是大瓶的清酒,因为需要倒在杯子里喝,他们一杯一杯的喝干,女上司就要一杯一杯的满上。

喝听装啤酒就没有这个流程,因此在聚餐时不受欢迎。

张芳已经凭借其努力升职,但是前阵子部门里做出了成绩,组织全体聚餐,日本同事还是老一套,要她倒酒,还趁醉摸她的腿,她怒极,打了他的手背一下,反被上级训斥,说她不识大体。

人在日本的时候,大家都这样,不想忍,就得滚。

回到中国,周围大环境都变了,但是在公司的小环境里还那个德性。

这才是张芳忍无可忍的原因。

放眼全国,能让她跳槽还不降收入的公司,也就紫金了。

“我相信贵公司不会亏待能做事的人,就算职级一时降了,也能涨回来,只要基本生活条件不变就可以。”

安夏点点头:“我明白。”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