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这一手刀工，没有个几十年的功夫基本不可能。
顾知意就坐在边上看着谭宗做菜。
谭宗的动作很快，很快浓郁的香气萦绕在整个房间之中。
谭宗将一小碗精致的冬菇笋汤放到顾知意的面前。
“姑娘请。”
这顿饭，谭宗是带着感恩的心态做的。
所以并没有想过顾知意真能够提出什么建议。
顾知意并没有立马就吃。
她先是凑拢闻了闻。
汤底清澈，扑鼻而来的香气。
轻啜一口。
汤汁鲜美，可谓上品。
“好喝。”
旁边的沈或一口气直接喝了个精光。
常年在边关，吃食向来都简单。
沈或直接冲着谭宗比出了大拇指。
这水平绝对不逊于皇宫的御厨。
谭宗虽然感于沈或的赏脸。
但是并没有太多的笑容。
这汤，这些年，他不知喝了多少。
味美鲜嫩。
但是却总是差一点点……
差的到底是什么！
他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汤很好喝。”
谭宗转过头看向顾知意，希望能够从顾知意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听到这句最常听到的话的时候。
谭宗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面前这小姑娘看年纪不过十几岁。
就是经验老到的厨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既会期望这个小姑娘真的能够尝出什么。
“谭师傅，这碗汤用的是文火熬制16个时辰的高汤，用的是东山菇，烨州笋。里面还加了剁碎的儋州海虾。”
顾知意突然之间开口说道。
谭宗倒是微有些惊讶。
这姑娘，年纪小，行家啊！
前面几种东西，能够尝出来不意外。
毕竟汤里能够看到。
但是儋州海虾，这姑娘是如何尝出来的。
为了不让海虾喧宾夺主，他特地将海虾烘焙至干，然后研磨成粉，只在最后的时候洒入汤里。
这样既起到了提鲜的作用。
又能够不影响主汤的口感。
谭宗忍不住瞪眼了眼睛看向顾知意。
“姑娘是如何尝出来的？”
不仅尝出了海虾，而且是儋州海虾。
“汤底有点点的甜味，虽然很淡。”
顾知意缓缓开口说道。
“谭师傅，过由而不及。”
顾知意这句话，让谭宗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他身子开始颤抖。
抬起头的时候，那张皱纹遍布的脸上满是激动。
“姑娘，还请指教。”
“冬菇笋汤，看似的简单，但是如何让两者的味道融入汤底，却又能保留自身的味道，本身来说，并不是易事。谭师傅想要用最好的食材，做出最好的味道，无可厚非，但是汤不同于菜。”
“汤的层次感更为丰富，这碗汤很鲜美，鲜到太统一了。”
谭宗规规矩矩的站在边上，犹如聆听教诲的弟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东山菇的特性就是鲜而滑嫩，烨州笋脆而鲜，儋州虾鲜而浓，谭师傅发现问题没有？”
顾知意笑吟吟的说道。
谭宗皱眉苦思，片刻之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激动万分的说道。
“我一昧的追求最鲜，这些东西只需要用上一种即刻，所有的都用最鲜最好的，反而让食材失去了层次感。”
谭宗听闻了顾知意的话之后，激动的不住的转圈。
然后他第一反应就是直接奔出门。
不过没走几步，他又倒回来。
站在顾知意的面前，不住的搓手，一张脸燥得有些通红。
“东，东家，可不可以提前预支一点工钱。”
谭宗一张老脸都有些不好意思。
自己这还没去工作，就先要钱了。
顾知意直接递过去一锭银子。
谭宗吓得急忙推辞。
“东家，要不了这么多。”
“先买东西。”
顾知意说道。
谭宗虽然有些迟疑，但是做出这道完美的菜的诱惑太大。
他转头就往门口跑。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谭宗回来了。
他复刻了之前的行为。
每一个动作，虔诚无比，都带着信仰。
只是这次，所用的冬菇和笋都是市面上常见的食材。
等到那碗汤出来的时候。
谭宗整个人都在颤抖。
毕竟这碗汤，他做了十年。
他整个人都困在这碗汤上面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这碗汤端到顾知意的面前。
看着顾知意喝下那口汤。
谭宗的手都忍不住捏成了拳头。
片刻之后，顾知意抬起头看向谭宗。
谭宗紧张得人都开始颤抖。
“谭师傅，恭喜。”
听到这两个字，谭宗整个人完全是僵在了原地，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
顾知意也没打扰谭宗。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谭宗需要缓和。
片刻之后，谭宗双手捂上脸，开始嗷嗷的哭起来。
终于……
终于成功了！
半只脚入土的老头子，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顾知意和沈或站在边上，谁也没有打扰谭宗。
等到谭宗回过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拭掉眼泪。
突然之间就对着顾知意倒头一拜。
顾知意急忙伸手将谭宗扶起来。
“东家姑娘，要不是你，我这辈子可能就没办法做菜了。”
谭宗正正经经的说道。
他这个人从小就是一根筋。
父亲当年就说过，他做菜有天赋。
但是容易钻死胡同。
每一道菜，他若是不能满意，他就不会做另外的菜。
“谭师傅这是匠人精神。”
顾知意退后一步，躬身朝着谭宗行礼。
对于这种专注于自己领域的人，顾知意向来很佩服。
九州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但是顾知意从小受昭帝的影响，对于各行各业有所建设的人，都是打从心里的尊敬。
“东家……！”
谭宗同样回以礼。
这样的东家，他还有什么所求。
谭宗亲自送顾知意和沈或出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谭宗欲言又止。
“东家，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还希望东家能够……！”
谭宗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
他妻子早逝，留下这么个儿子。
早年他沉醉研究新菜，没怎么关注自己儿子。
等到他回过神来，儿子已成了这样。
虽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但是终究是自己儿子。
“谭师傅，我可以还你一个乖巧听话的儿子，前提就是不管我做什么，你绝对不插手。”
顾知意倒是没有拒绝。
她对谭师傅的厨艺很满意，既然选择谭师傅，自然也要接受伴随而来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