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七年

太医急匆匆的出了养心殿,正月里的天,外头戍守的侍卫们都冻得脸上僵硬通红,而这位院判却因方才的见驾紧张的直冒汗。

他才没走两步,苏培盛从屋内跟上来:“吴院判请留步。”

院判忙站住:“苏公公,可是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苏培盛看着吴太医的满头汗,也不由唏嘘道:“吴院判别急,并不是皇上还有吩咐,而是我私下有两句话嘱咐太医:如今宫中皇后娘娘凤体不安,自然是极要紧的事儿,但您可别不把宫外当一回事若是误了怡亲王的病情,也是要紧呢!”

太医恨不得当场配合着这略微飘雪的天气来一段窦娥冤,只道:“苏公公唉,皇上一日三回提溜了我到养心殿,都是问及怡亲王的病情,我怎敢不用心。”

苏培盛见吴院判要急哭了,连忙放行:“既如此,我就不打扰吴院判了,您赶快去吧。”

要不是在宫里大哭不吉利会掉自家的脑袋,吴院判当真是要哭着走了。

就在年前腊月二十八的时候,他还在高兴呢四福晋富察氏赶在年根底下诊出了喜脉,整个太医院都跟着过了个好年。

谁成想才刚进雍正七年,这还没出初五呢,就不知犯了什么太岁,皇后和怡亲王竟然先后病倒。

吴院判真是恨不得把自己一个人劈成两个用。

景仁宫。

宋嘉书正在翻库房的册子时,耿氏上门拜访。duqi.org 南瓜小说网

“姐姐在看什么?”

宋嘉书举了举手里的册子:“是往年积攒的一些好皮子,准备挑几件送到重华宫去。”

耿氏也兴致勃勃过来看:“很是。如今弘历的福晋刚诊出喜脉,姐姐是要送些东西去。”然后又嘱咐道:“但是姐姐可不要送兔皮过去,去岁弘昼的福晋有孕,我还想着送两条没有杂色的兔皮过去,给她做手筒呢,还是宫里的嬷嬷告诉我,不能给有孕的女子准备兔皮,意头不好,免得将来孩子生的是豁嘴。”

说到这儿,耿氏又想起旧日王府岁月:她们只是两个格格,既没有资历深厚的嬷嬷服侍,娘家人也不能进王府照料关怀,不由道:“当时咱们也不怎么懂这些,糊里糊涂的就生了儿子,如今又看他们各自有了孩子,这日子过得真快。”

宋嘉书含笑听着。

是啊,日子过得真快,她还记得两年前弘历成亲时候的样子呢。

雍正五年春日,弘历与富察氏于重华宫大婚。

且说皇子大婚后,便是真正成人的代表。雍正爷给了儿子三日婚假后,就把弘历拎到朝上去站班了,只道:“横竖现在有人给你打理一宫琐事了,正该勤勉做事才是。”于是很快只剩下富察氏在后宫中。

关于做婆婆这件事情,宋嘉书没有经验,却也不准备效仿这里的婆婆做法。

当时富察氏连续三日早上来请安后,第四日宋嘉书就留了她道:“你才入宫,请这几次安,全了宫里的礼数就够了,以后很不用日日如此。”

“你只按着从前弘时福晋的例子,每隔三日去给皇后娘娘请一次安便罢了。至于我这里,你有空就过来玩,倒不必每日都按着时辰过来。”

富察氏是个很文静秀美的姑娘。哪怕初入宫做了新妇,也并没有一点羞头羞脚,只是从容大方。

听宋嘉书说完后,就起身道:“多谢额娘体恤,只是儿媳听说,从前三福晋在王府的时候,是每日都往正院去请安的,行了两年多,直到入了宫才改成三日一请安。”

雍正爷的儿子少,就导致了进宫给他做儿媳妇的闺秀有点棘手:没什么妯娌可以做先例。

原本富察氏还有个三嫂,可皇上把弘时开革出黄带子后,弘时全家自然也都跟着革去黄带子,董鄂氏也随着丈夫一起搬出了宫外前廉亲王府。

雍正五年入宫的富察氏就是宫里唯一一个皇子福晋,满宫里都是长辈。

富察氏入宫前,自然是很做了一番功课的。

她出身真正的名门大家,家族中长辈的目光自然不同:皇上的立储之意几乎昭然若揭。富察氏入宫,与未来的五福晋不同。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算在四阿哥身上,她几乎是以未来的太子妃和未来的皇后身份入宫的。

若是做不好,四阿哥也难免跟着在皇上心里丢分。

所以整个富察家族都动起来,私下里为她打听了许多消息,尽量避免她在宫中行差踏错。

宋嘉书见富察氏这样细致,连从前王府的事情都打听了出来,不免一笑:“是啊,从前在王府的时候,每日清晨我们往正院去,董鄂氏都会一并去请安。后来,皇后娘娘觉得这样不方便,便免了这个例。”

说完还对着富察氏眨眨眼睛。

富察氏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额娘说的不方便是?”

宋嘉书笑道:“齐妃娘娘从前言语上不防头,喜欢在众人请安的时候挑事儿,皇后娘娘要开口斥责她吧,当着晚辈就不方便皇后娘娘一斥责齐妃,董鄂氏自然就要起身与婆母一同受责。皇后娘娘看在晚辈的面上,也就不能如何了。”

富察氏闻言不由笑了,接口道:“所以入了宫后,皇后娘娘便免了这个规矩,让皇子福晋单独请安了。”

这是方便可以随时训斥妃嫔包括但不限于齐妃,不用顾忌晚辈在场。

见熹妃点头,富察氏含笑福了福道:“儿媳入宫晚,不曾见过从前的三嫂,齐妃娘娘也极少露面。若非额娘告知,媳妇还真不知道这些旧事呢。”

富察氏说的乖巧,当时这话落在宋嘉书耳朵里却是唏嘘。

是啊,从雍正四年后,几乎是一个时代的终结:这宫里少了贵妃,少了弘时一家子,甚至少了那个爱挑事又总不胜利的齐妃。

多了的除了皇子正妃,还有皇上陆续给弘历和弘昼挑的侍妾们,那一个个年轻而目光清澈好奇的少女入宫,仿佛是一个新轮回的开启。

对富察氏她们来说,那个被皇上赶出宫再也不认的长子三阿哥弘时,还有那个曾经宠冠后宫的贵妃年氏,似乎都只是传说了。

且自打弘时被革了黄带子赶出宫后,齐妃的日常就是请病假,把自己关在宫里吃斋念佛,别说跟人起口角了,据说成日除了佛语一句话也不说。只道自己罪孽深重,从此后要一心向佛,从此也很少出门了。

她甚至跟懋嫔一起,成为了小宫女们口里的神秘人物:“那两位最早伺候皇上,如今都不露面的娘娘。”

富察氏听起这些旧事来的神色,让宋嘉书都觉得恍若隔世。

这些人,都一个个消失了。

“姐姐,你发什么呆呢?”

宋嘉书的思绪被耿氏的声音从两年前拉回来,于是摇摇头笑道:“没事儿,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所以有点愣神。”

耿氏笑眯眯:“得知这样的大喜事,这几日我都高兴的睡不着呢。”说完耿氏又赞叹道:“说来姐姐真是我见过最沉得住气的人了,富察氏入宫马上就两年了,这才初初有孕,也难为姐姐这两年不急。要搁在我身上,都得去求神拜佛了。”

宋嘉书莞尔:“他们都还小呢,如今这十七八岁上有了孩子,我还担心呢,前两年那十五六岁,我更是盼着他们先别有孩子才好。”

耿氏摊手道:“满宫里也就姐姐你自己说这话去年连皇后娘娘都替你着急呢,好几回留下姐姐说,弘历宫里怎么还没有消息啊,要不要请个萨满给看看。”

宋嘉书忍不住笑了。

耿氏也笑了:“可见好事不怕晚,如今富察氏有孕,咱们都可放心了。”说完压低了声音:“到底弘历有没有子嗣,与弘昼还不同,格外要紧些。”

耿氏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成功的用各种育孙经验,把宋嘉书绕的头晕脑胀。

待耿氏走后,白宁上来换茶,宋嘉书就指着在册子上勾出来的几件皮子道:“就它们吧,让人包好了送到重华宫就是。我得先睡个午觉歇歇。”

白宁笑眯眯道:“娘娘放心歇着,交给奴婢就是。”又连忙嘱咐:“还有太医院熬得药娘娘得喝了再睡。皇后娘娘这回病的来势汹汹,就是从过年当日染了风寒开始的,娘娘常去探望皇后娘娘,可得提前喝了药预备着。”

宋嘉书举手做投降状:“好,我这就喝了再睡。”

重华宫。

富察氏收到景仁宫送来的皮子时,弘历刚好回宫用晚膳,见了便道:“额娘送来的东西吗?”

富察氏点头道:“额娘待我跟女儿也差不了多少了,这两年凡有了什么新鲜的吃食和好东西便都少不了我一份。”

弘历点头:“额娘没有过女儿,只得我一个儿子。之前就说过,喜欢小姑娘来着。”

说完看着还未曾显怀的富察氏道:“所以这一回是女儿也无所谓的。额娘喜欢小姑娘不说,皇阿玛也喜欢女孩。毕竟……”他本想说他四个姐妹都没了,在当今的皇室,女儿其实是很稀罕的。

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太吉利,就把这话咽了回去。

富察氏是极为聪慧的人,不必他说完就明白,只是含笑:“是啊,只要孩子平安健康就都好。”

她心中也很是感动:方才夫君这话,明显是为了宽慰她的心思。

毕竟在如今的局势下,自己作为四阿哥的正妻,还是早些生个儿子才能更加巩固他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五阿哥虽然成婚还晚半年,但在雍正六年已经喜得一子。

作为自己儿子数目稀少的当今皇上,是十分看重儿子们的子嗣问题的。

富察氏知道,这两年重华宫没有喜讯,必然也给了弘历很大的压力。然而此时自己终于有孕,他却先夸口喜欢女孩,自然是不愿她心里负担太重。

弘历用过饭很快就要出门:“十三叔病了,这些日子我要忙的事多。”弘历握了握富察氏的手:“只怕有时晚上都难回来过夜,在部里或是前院书房就对付着吃住了。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去找额娘。”

富察氏应下来:“爷放心就是了。”然后又担忧道:“听闻怡亲王叔这回病的厉害,可不要紧吧。”

弘历眉头紧锁,半晌才道:“这病是十三叔多少年的旧病了,他只是不肯好生保养,这回一下子发出来,是有些凶险。”

看着富察氏也跟着满脸担心,弘历又安慰道:“皇阿玛这些年为了十三叔的腿病,已然寻遍了天下名医,凡能治此病的大夫都在怡亲王府了,再有一位副院判常驻怡亲王府,想来是无碍的。”

富察氏知弘历繁忙,也就不再多问,只多打点了些弘历的衣物,交给小豆子,预备着弘历要在部里居住所用。

待送走了弘历,跟着富察氏入宫的侍女就笑道:“熹妃娘娘送来的皮子,给主儿赶着做两件大毛衣裳元宵节穿吧,这样熹妃娘娘见了也高兴。”

富察氏摇摇头:“不必这样。额娘的脾气我尽知,不是在意虚礼的人。她既给了这皮子,就是盼着我能物尽所用。倒不如真就做了家常的用物,额娘见了还高兴些呢。”

宫女答应着下去拿花样子。

富察氏想起家里父母在自己入宫前的担心他们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皇上的上一个儿媳妇,嫁给其长子的董鄂氏,也是出自名门,当时弘时看起来也是颇有世子之相,然后结局也是人尽皆知了。整个大清还没有混的比他还惨的皇子,直接把自己亲爹混没了。

可如今,富察氏觉得过得很安稳。

年少结发夫妻,举案齐眉自不必说,最难得的是,上头两位婆母都算是好相处。

皇后娘娘是严明守矩,只要你按着规矩敬重她,就一切好说。

而熹妃娘娘,富察氏一时倒不知该怎么形容了。

从宫外所听说的,以及所有下人口中的,这位熹妃娘娘都是好相处,性子和善沉静的人。甚至她作为儿媳妇去给皇上磕头的第一回,皇上都嘱咐她,要多向婆母熹妃学着做人做事。

一言以蔽之,在宫里绝大部分人眼中,熹妃娘娘似乎是那种最标准的妃子。

可在富察氏看来,熹妃娘娘恰恰是跟众人都不同的妃子。

与四阿哥着意要宽慰她不同,熹妃娘娘这两年似乎是真的不着急于她的身孕,甚至还说过让她好生调养,等过两年再有孩子也好的话。

待自己有了身孕,熹妃娘娘也只是让她好生保养自己,说大人好了孩子才能好,叫她别本末倒置,甚至都没提男女的事儿。

这样的话,富察氏想过会从自己亲娘口中听到,但没想过,会从自己婆母口中听到。

就为了这个,她也觉得宫中日子并不难过。

雍正七年,正月十四。

宋嘉书这日奉召到养心殿的时候,还是有些诧异的。

自打过了年后,怡亲王忽然病了,朝上治水之事却正在紧要关头。自打去岁起,治水就是怡亲王带着高斌、高其倬等人最用心的差事没有之一。

各地水患永远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如今过了年,怡亲王却病倒了。皇上一面担忧怡亲王,一面又不能扔下治水之事,便只命高斌先暂代怡亲王之职。然论起官位和帝心,高斌照着怡亲王实在差太远,于是凡事都不敢自专,还得皇上拿主意。

俱宋嘉书所知,皇上近来忙的,所谓的睡觉都只是沾沾枕头罢了。

见苏培盛来宣,宋嘉书不免问道:“皇上竟有空见我?”

苏培盛赔笑道:“四福晋年前诊出喜脉,这才是大喜事,皇上自然记挂,哪怕朝事再忙,也要多跟熹妃娘娘说说话的。”

宋嘉书对苏培盛的话持保留意见,换过衣裳便往养心殿去了。

这回一进后殿,皇上却已经先在了,桌上甚至已经摆好了满满的酒菜。

宋嘉书行礼道:“是臣妾来晚了。”

皇上摆手:“坐吧。”

宋嘉书方落座,便听皇上随口问道:“皇后年后也病了,你常去钟粹宫,可见了皇后无事吧?”

宋嘉书直到坐下之后,才看清皇上的面容,一时惊讶的忘记回答皇上的问题。

因着皇上近来忙碌,自打正月初一的宴席后,她也有十来日未见皇上了。

可就是这十来日的功夫,皇上居然老了许多。原本皇上鬓边的星点白发,如今竟然成缕的交织在一起。与黑发减少相反的是,皇上的黑眼圈却是加深了许多,连着眼睛都深深眍下去,可谓是憔悴的无以复加。

皇上见宋嘉书不答,只是看自己,便蹙眉道:“熹妃?”

宋嘉书这才回神,然后起身郑重福身道:“回皇上,皇后娘娘这两日精神不错,太医只道娘娘是有些失于调养,年后染了风寒才病下的,如今风寒已去,只需静养。”

皇上不免有些奇怪:“好生说话,怎么忽然行礼?”

宋嘉书并没起身,依旧保持着福身的动作道:“臣妾之所以行礼,是请皇上保重自己。”皇上看起来,实在是太疲惫了。要是把他跟皇后放在一起,一百个人里面,九十九个都要说,病的那个是他而不是皇后。

宋嘉书实在不知,这么短的时间里,皇上怎么能憔悴成这个样子。

再想想方才苏培盛去宣旨的时候,那小心翼翼又热切的小眼神,宋嘉书就明白了,皇上近来想必状态一直很差。

果然,苏培盛呈上烫好的一大壶酒后,就很快带着宫人们消失了。

把一个状态明显不对的皇上留给了宋嘉书。

宋嘉书执着酒壶,先问道:“皇上今夜没有什么要紧的朝政吧。若是无事,臣妾陪您喝一点酒,您好好睡一觉。”

皇上用下巴示意宋嘉书倒酒:“今日无大事,朕也是想着弘历那里自有了喜事朕便一直忙着,也该就此与你喝一杯以表庆贺。”

宋嘉书迅速给皇上满上。

大概是疲惫与心情极差导致的,皇上醉的比以往还要快。才喝了几杯,皇上就已经在端着酒杯,盯住酒杯发呆了。

宋嘉书很熟悉皇上的神态,知这是酒到了,便试探道:“皇上若是累了,不如去歇歇?”

皇上只是摇头:“朕很担心。”他抬起眼来,眼里全然是困兽似的焦虑:“朕很担心,朕甚至很害怕。”

“熹妃,你知道吗,十三弟病的很严重。”

宋嘉书深叹:果然,皇上从前没有过状态这么差的样子,果然是为了十三爷的病。

皇上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见宋嘉书倒的慢了,甚至不由分说自己接过壶来又倒了一杯灌下去。

“朕失去过太多亲人了,皇阿玛,皇额娘,还有弘晖、弘时、福惠、福宜和那样多没有名字的儿女……”

宋嘉书低下头。

是啊,皇上失去过太多孩子了。甚至这两年,也仍在饱受离丧之苦。

雍正五年冬日,就在弘时被革去黄带子后的第二年,他就在府上一病不起。在弘时病逝前,他唯一的儿子永坤也夭折了。也就是从那以后,齐妃彻底断了指望,不再去哭求,不再去吵闹,只剩下日复一日的吃斋念佛。

至于福惠,则是雍正六年的时候因病过世,他离世的时候也只有八岁。那时距离其生母年皇贵妃的薨逝,才过了不足三年。

且说自打皇贵妃去了,皇上对福惠一直颇为照料,没让他去住阿哥所,一直让他就近呆在养心殿周围的几间房舍里,照顾的嬷嬷也极精心,却仍是急病去了,实在只好说是天命。

皇上当时也甚为悲痛,甚至不肯以年幼皇子夭折旧例,而是按着正式的亲王丧仪筹办丧事。

这些年,宋嘉书陪皇上走过了太多的离丧。

她见过皇上失去每一个重要人时候的伤痛,但无论哪一个人,皇上从来没有流露出过这样的情绪:他不止在悲伤,他还在害怕,一代帝王居然露出了明显的畏惧。

皇上执着酒杯的手泼泼洒洒,把酒撒了半杯。

“朕失去过再多,身边也都有十三弟在,朕就不是孤家寡人,朕能想到失去所有人,可朕实在不能想,要是十三弟……”

皇上喝完这半杯残酒,看着面前沉默的熹妃,才又道:“朕的意思,并不是弘历或是你不重要,朕只是……”

宋嘉书摇头打断:“皇上,臣妾都明白。”

要是被比较的对象是十三爷,宋嘉书是能理解皇上刚才的话的。

父母会偏爱旁的兄弟,臣子或许会背叛,妻妾会有其母家和子嗣,儿子们也会想着将来的储位,世人各有私心。可这些年,唯有怡亲王,是真的一片赤诚掏心掏肺,与皇上称得上肝胆相照四个字。

再也没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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