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帝后

且说在朝廷即将出版官方文物大义觉迷录时,宋嘉书也提前拿到了一本。

她倒想看看,曾静给雍正爷拟了哪十条罪名。

一打开,当头就是“谋父、逼母”两条,就已经是将皇上置于不孝之地,再往后“弑兄”“屠弟”说的就更直白狠辣了。1

宋嘉书算了算皇上的兄长和曾静传播谣言的时间,那时候诚亲王还没出事呢,就算现在诚亲王也没死,那这个弑兄说的就是废太子了?那就自己所知,皇上确实是冤枉的。

后面就是些个人问题了,什么“贪财”、“好杀”,其中一条“淫、色”宋嘉书觉得就是被拉来给十条凑数的,当今的后宫数量放到哪朝哪代都算不上好色。

直到看到“酗酒”这一条,宋嘉书自己都有点心虚:感觉这条跟自己也有点关系呢。

她掩上书不再看,只剩下一个疑问:就这,曾静居然还能活着?

这日,弘昼也拿了大义觉迷录的样刊来找弘历。

“四哥,皇阿玛新出的书……”弘昼说完,却见四哥立刻后退了好几步。

弘历表示:别让我看到这本书,我血压受不了。duqi.org 南瓜小说网

见他如此抵抗,弘昼也不走,反而还坐下了,笑嘻嘻道:“四哥你看看嘛,皇阿玛把那个乡野教书郎所有的诬陷之语都驳了回去。你不知道,这人也委实可恨,听了的流言蜚语就写了到处去传播,一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原来是大路边上听来的,你说气不气人?”

弘历脸色十分不好看,只道:“但皇阿玛何等身份,天子至尊,如何要去跟乡野村夫对口?”这当真是自降身份。

弘昼反而是有些理解自己亲爹的:“要是有人这样冤枉我,我非要跟对方当面锣对面鼓对峙个明白,然后让他给我道歉,让世人都明白我冤枉了才罢休!”

弘历不免感慨,其实在性情方面,弘昼才是跟皇上真正像的那一个。两个人都是不能吃委屈,不能受冤枉,必要跟人掰扯明白,让旁人都认错才好。

弘历无奈道:“弘昼,你有没有想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要是所有人都迫于你的地位,当面跟你道歉,当面承认你对了,但只背后继续传流言蜚语继续中伤你怎么办?”

弘昼有点愣:“怎么能呢,只要证据确凿,只要辩白明白,他们就会知道真相……”

弘历:……别说好几件事的真相就在土里埋着,比如八叔、九叔等人,就算皇上真正冤枉的几条,旁人也不愿意信的。对于汉人来说,被满人统治便是不得已,能有机会光明正大讨论满清皇室是件多令人兴奋的事情啊。

弘昼自己琢磨不出来,就问道:“那四哥,你说,怎么才能还皇阿玛公道呢?”

弘历叹口气:“现在吗,现在没有法子了。”在弘历心里,最标准的解决办法,就是早在最开始,杀了曾静及涉案人员,杀一儆百干脆了事。

弘昼比皇上不同的一点是,他心中没那么多正事,很多事情绪过去还能笑嘻嘻,于是这会子就安慰弘历道:“四哥,你往好处想,皇阿玛这回是认真要澄清这些流言,并不是儿戏。便是书本是朝廷出的,百姓未必信,但曾静本人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证哩,由他去跟人分说,便可作证。”

弘历生出一种很不详的预感来:“什么?都辩驳完了,皇阿玛还不杀曾静吗?”如此大逆不道,给皇上定了十条大罪,冤枉皇上杀父杀母,还意图反清复明造反的罪人,居然还不杀了他?

就见弘昼满是无辜的摇头:“怎么能杀了他呢?他还有用呢。四哥,皇阿玛的意思是,让两个侍卫跟着他,叫他全国各地去忏悔认罪去,让天下黎明百姓都听一听真相。”

弘历:……

“四哥!你还好吧!”弘昼第一回见弘历脸色苍白到发青,甚至摇摇欲坠要晕过去的样子,连忙伸手搀扶。

弘历抓住弘昼的手,不可置信问道:“你的意思是,皇阿玛不但不杀曾静,还派人保着他,让他全国各地转悠讲书去?”

那年羹尧真是死不瞑目:我就在杭州城门前演讲了不到五场,就被拎到京城砍了,同样的行为,为啥曾静就可以带薪旅游呢。

弘历实想不到皇阿玛居然行此事,不得不去景仁宫求额娘了:“若是旁的,儿子真不愿额娘违逆皇阿玛的意思。可这件事,不但关乎皇阿玛的千古名声,也关系到整个皇室的颜面。”

说完就见额娘还是很冷静的坐着。

“弘历,你皇阿玛是郎心似铁不会回头的。”

宋嘉书看的明白皇上的心思:在皇上心里,自己是呕心沥血为国为民的,那为什么会被误解,为什么会被中伤?他不接受,所以这回皇上就是不准备暴力解决,而是要让人发自内心的认同自己。

而且皇上心里还有一桩痛苦,若他被世人误解,骂成这样,跟着他的怡亲王自然也免不了。

皇上想想就不能接受:十三弟为了这个国家呕心沥血,连命都付出去了,若连死后英名都保不住,那他这个皇兄也太无用了。

待听额娘开解完毕,弘历不由无奈,他不是不能理解皇阿玛的心思,但他真不认同皇阿玛的做法,在他心里,真理从来不是越辨越明,而是生杀大权。

宋嘉书熟知皇上,自然也更摸得清弘历的想法,这父子俩,也终于走到了根本政念不合的那一日。

弘历还想弱弱的挣扎一下:“可额娘……”

宋嘉书摊开两只手:“就两个选择你自己来做吧:一个是你看重的皇室颜面,一个是你自己将来的皇位。”

弘历瞬间哑然:明白了,管什么皇家颜面啊,我还是先管好我自己吧。

历史就像是一个圈。

弘历现在的体会,就是康熙晚年,雍亲王的体会。那时候雍正爷看着皇阿玛的举动,比如给曹家担保,直接免了二三百万两银子的亏空等事,真是给他憋得啊,恨不得当场跳出来反对。但事到临头,为了自己的皇位,还是要忍。

其实弘历一路走来,虽然稳重隐忍些,但从未有过这样憋屈的时候。这也是他第一次特别切身的体会到,皇阿玛与皇上的区别。

他想起当年陪二伯去祭拜景陵,回京的路上,二伯就说起,皇上先是皇上。

当年二伯也是因想要反对皇玛法的的政事,而引发了父子间第一回的猜忌。太子爷觉得该改革吏治,而皇上觉得,太子爷是要向皇位发起换位申请。

弘历有许多的配饰,如今却还是将二伯生前赠予他的扳指取出来带上,借此来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

弘历默默祈祷:我现在只想赶紧再发生一件大事,能撇开皇阿玛的心思。

要他说,还不如皇阿玛陷在对十三叔的伤痛中呢,建建贤良祠,写写悼念的文章,也比如今这样,逮着个曾静使劲强。

且说弘历祈祷也无甚用处,接下来的时间,皇上还是认真出版了刊物,并让曾静带上出京城各地办讲座去了。

这一折腾,就足有三四个月。

这时候,皇上的心思才转回后宫来,待颁金节前,召太医来问皇后的病情。

因皇后娘娘差不多是去年年底跟怡亲王一起病下的,如今怡亲王已然在端午过世,然后中元节、中秋节已过,眼见得都到了十月份,再就要过年了,皇后的病居然一直起起伏伏未见好全。

如今宫里既没有太后,也没有太子妃,连皇贵妃也没有一个比起康熙爷年间,宫里能说了算的主子太多,下人们不知拜哪个山头,如今宫里,在皇后病倒后,却苦于没有说了算的人。

好在皇后娘娘刚进宫那一年,曾经将所有的宫规整理了一遍,发份例都能精确到日。虽然当时的本意,主要是为了卡贵妃,但如今看来,皇后娘娘当年将宫务弄得分外细致,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此时哪怕她精神好的时候少,病着的时候多,宫中也一直有旧例可循。

也是皇上这一年心情极差,再没人敢太岁头上动土的缘故这会子犯了错,前年能打个二十板子就了了的,现在基本就得打到升天。

重罚在前,宫人们的自我约束能力就强了很多。

两相加持之下,宫里至今也没有乱了窝。

而诸如逢年过节需赏赐内外命妇等急需处置的事儿,皇上就都让内务府报熹妃,这半年多也就这般对付下来了。

连着中秋节都是如此。

可如今颁金节,是满族的诞辰活动,皇后再不能出席,熹妃是实不能代劳的。

皇上便宣太医院吴院判,问及皇后病情如何,怎么拖延缠绵至今不能痊愈,问皇后何时才能好全。

吴院判战战兢兢报皇上:别说好全了,经过大半年的诊治,皇后娘娘的病情还有些加重了。

皇上当即动起气恼来:“朕自两年前,升你为院判,叫你保怡亲王的安危你保不住,这原不是你的长项,朕也宽恕了你。如今你却连最擅的妇儿之症也全然做不好。既如此,很不用在宫里当差了。”

当即把吴院判罚到牢里给犯人看病去了。

据说这还是怡亲王生前,曾替吴院判求过情的缘故,皇上才没把他咔嚓掉。

耿氏便私下道:“吴院判的医术其实当真不错,只是大夫是治病救人的,又不十殿阎王,如何能将人捞回来呢。”

宋嘉书点头:“皇上只是深恨人力不能及罢了。之前咱们都吃过吴太医的方子,也算有些医缘,也不好见他受苦。我便也问过弘历,皇上虽是将他罚去刑部牢狱,但并未革了他太医院的名录,且刑部官员们知他医术好,都颇为礼待,并没受什么苦。”

对普通官员来说,宁可得罪上司,也不愿意得罪一个医术高超专治妇儿的太医,说不得哪一刻家里就有人要救命呢。

吴太医的日子,据说过得比在宫里还滋润,而且心情也放松了,起码脑袋没有危险了。

且说自打怡亲王过世后,皇上除了在曾静之事上格外用力之外,还化身为佛学大家,为好几本佛经做了批注,甚至自己也出版了几本。

可以说从雍正八年的端午节,从夏转冬,这半年的时间,皇上一直沉浸在出版各种书籍上。

甚至因怡亲王从前管过传教士的工作,皇上还允许传教士出了两本外文书。这些时日来,除了做皇上,雍正爷的心思就投身了艺术和宗教的怀抱。

直到皇后的病情迁延不愈,才把皇上的心思拉了回来。

皇上虽这些年跟皇后离心,但只夫妻二字,就与别的不同。且太医屡次来报,皇后于病榻之上,哪怕昏迷中,翻来覆去也总是念叨着弘晖的名字。

对皇上来说,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也是他的长子。当时八岁的弘晖夭折的时候,皇上何尝不是惊痛莫名。

如今见皇后为此缠绵病榻,皇上也难免伤感。

这一伤感,又想起今年是皇后的五十周岁整生日。只是皇后生日很不巧,是五月十三日五月不但是太后薨逝的月份,今年五月初四怡亲王还仙逝了,皇上哪里有心思给皇后过生日,五月里当真是全民悲痛月。

皇后的生日,皇上也只让内务府循例送去了过生日的份例就完了。这会子想来,皇上也觉得有些简薄了。

于是时隔几年未踏入钟粹宫的皇上,便动了去探望皇后的心思。

只是这一见皇后的病容,皇上不免有些惊动:其实任什么好人,病上大半年,也都是要没法见人的。

且皇后原本就是五十岁的人了,此时脂粉不施,病容憔悴,露出了明显的老态。皇上除了担忧外,也有一种感同身受的伤感:从皇后身上他也照见了自己已经逝去的光阴。尤其是十三弟去后,皇上每日对着镜子,都觉得比之前白发更多。

雍正爷也是略通医术的,就见太医每旬给开的药方里,加了越来越多的补气的药物,药材配比当真是一次比一次更复杂。

大婚的时候,两人还都是不满十五岁的少年少女,这么快,已是近乎四十载过去了。

皇上只念及此,就多了几分心软,这些年对皇后积攒的不满暂且放下了。

他伸手免了皇后要起身行礼,皇后却避开了皇上的手,仍旧在床上双手交叠,做了个福身的样子才罢。

两人生疏了多年,一时相对静坐,也是无话可说。

皇上便叫了太医过来,再次询问皇后病情。

新任的太医院判只战战兢兢道:“皇后娘娘心思郁结不能解,只将心思放宽些就好了。”皇上虽皱眉表示不满,但想想三年内已经干掉了两个太医院院判,顶尖的大夫又不是大白菜,扔一颗地里还有无数颗,再裁就没得用了。

于是皇上便也只挥挥手让太医下去了:“好生用心当差。”

新任朱太医颤抖着走了。

见皇后始终神色恹恹沉默无语,皇上便挥退下人,准备与皇后说些体己话。

赤雀等人忙都退了下去。

室内只有夫妻两个彼此对坐,一个靠在床上厚枕上,一个坐在圈椅上。

案上的香炉白烟渐弱。

皇上沉默半晌,开口道:“皇后,朕知你这回起病原是为了念着弘晖,既如此,朕将谦贵人的阿哥交给你养如何?”

皇后欠了欠身子,只是淡淡谢恩,然后道:“皇上,臣妾已经老了,便是皇上的恩典,也实在没有精力养育一个年幼的阿哥。”

“老了”这两个字,有些击中皇上的内心。

皇后见皇上有些怅然,便道:“皇上近来忙碌,阿哥出生后一直搁在圆明园,皇上也极少见到。不如皇上给小阿哥起个名字?”

皇上想了想,开口道:“弘曕。”

晖为太阳之光,曕也可为日光,这两个字其实是意思极相近的,皇上以此为名,也算是记着弘晖了。

皇后听了这个名字,也觉得鼻子微微一酸:“皇上赐名,谦贵人必然欢喜。”

这就是皇后的性子,她总不说是自己欢喜。

皇上见皇后不能养育弘曕,便道:“你病中想必思念家人,若是有想见的女眷,便宣进宫来即可。”

皇后的阿玛和额娘都已经过世,皇上也早按着皇后生身父母的例赏过,故而只说乌拉那拉氏旁的女眷。

皇后神色微微一凝:“皇上这般说,臣妾倒想见见弟妹。”

皇上自无不准。

准了此事后,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实在是多年彼此生疏,并不知从何说起。

皇上又坐了一会儿便准备起身走了。

皇后却忽然道:“皇上今日来看臣妾,想是知道臣妾病的厉害,想要来安慰臣妾的吧。”

皇上驻足:“皇后,你病中多思,于身子不宜,应当好生养病。”

“皇上,臣妾已是过五十的人了,也无儿无女无甚牵挂,如今只有一桩事还记在心上过不去,想要求皇上的恩典。”

皇上颔首:“你说。”

皇后便直接道:“臣妾的同胞兄弟五格,原是镶红旗的副都统,前年皇上却因一事将他革了,如今只是赋闲在家。臣妾想着,皇上好歹原谅他的过失,给他个恩典吧。不然他只一个靠着是皇后之弟才得封的一等侯,不过是闲散无职,在京里如何抬得起头。”

皇上神色不由肃然起来:“皇后,后宫不得干政。当年,朕对着皇额娘都是这般说的,何况是你。且朕的亲舅舅也只是个因太后而封的一等公,并无甚职务。”

皇后垂眸:亲舅舅?皇上这说的舅舅是太后娘娘的弟弟白岂,可他何曾有过存在感。皇上甚至从未口称过他一回舅舅。

皇上从来认的舅舅不都是早就被皇上亲手干掉的隆科多吗?

见皇后垂首不语,皇上便蹙眉道:“这样的糊涂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说着准备离去。

其实皇后原本是不准备再说了,但见皇上这种你错了,你怎么敢这么说的样子,忽然一股无名火从心头窜起。

不单单是病中的火气,更是这许多年来的不解、不平与深重的怨气。

皇上才走出去一步,便听背后皇后用一种冷漠里带着怨怼的语气问道:“皇上,正所谓物不平则鸣,臣妾有一言请教皇上:当年先帝爷的元后赫舍里皇后的父亲和弟弟可都是一等公,为何臣妾这个元后,唯一的胞弟就只封了个一等侯?且他只犯了一次错,皇上便骂他是无用的蠢货,再不肯复用?”

皇上转身,冷道:“皇后,你知道五格犯了怎样的大错吗?”。

比起冷笑来,这夫妻俩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见皇上冷笑,皇后不由笑得更冷:“犯了怎样的大错?若论犯错,谁有年羹尧犯的错大,那是皇上亲定的九十二条大罪!”

“可现在年羹尧的亲爹年遐龄也是一等公,其兄长年希尧都还在朝为官,怎么我的弟弟就不行?是皇上偏心年氏一族,还是皇上对先帝爷指婚的臣妾作为元后,心中不满?”

说到底皇后不是为了一个官职,或者不只是为了一个官职,她就是想得到一个元后该得到的一切。

皇上不期皇后居然还指着先帝爷说话,倒影射起自己对先帝不孝,所以不喜先帝指婚的女子为后,宠妾灭妻这样的话来。

若说以往也就罢了,可这些日子皇上刚驳过自己的十条大罪,正在心思敏感的时候,听皇后居然有跟反贼一样的心思,不由肺腑生寒,这夫妻多年真做成了仇人!

皇上看着皇后,索性直截了当,说出了多年所想:“皇后,这些年来,你只怨恨你没有的,你盯着跟你同身份应得的便不肯放手,却不想旁人付出了什么!赫舍里家族在当年,给了皇阿玛多大的助益,自然配得上两位一等公,你的家族呢?可有一人可在朝为朕分忧?”

“再说年家,贵妃曾给朕生过四个孩子,其中一个阿哥,更是为着朕与太后的隔阂而失去的,若非那个孩子,朕的登基大典上,太后都不会出现!且年羹尧纵然罪不可恕,他到底也为朕平了青海,五格却就只会贪婪祸害百姓。若非是皇后的弟弟,朕早砍了他的脑袋!”

听皇上脱口而出这些话,皇后也惊住了,她睁着眼睛看了皇上片刻,忽然便释然了:他们夫妻,到头来,终究是从没理解过对方,只是怨恨着对方。

知道皇上对她也有这么多不满和忍耐,皇后忽然便觉得畅快了起来。

于是她不再与皇上辩解,只是道:“皇上说的都对,臣妾谢恩了。”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看看曾静所著知新录十条大罪:“谋父”、“逼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淫色”、“好谀”、“任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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