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插翅虎远驱恶地(叁)

张文远听得那喽啰说三只眼在草堂上生气.心里便知不好.等上得那所谓的聚义厅上來时.那三只眼果然歪坐在狼皮交椅上一副气乎乎的模样.

三只眼这一番去不但沒将该拿的人头拿到手.反而折兵损将.逃了个屁滚尿流.此番受制本來就有些恼羞成怒.现在却听的喽啰们报说张大人來讨人头來了.原本在地上來回度步的三只眼就更加心烦意乱了.一屁股坐在狼皮交椅上.看着那张文远进來.面无表情.既不相迎.也不相拒.

张文远一看.心里就明白了三分.像三只眼这样刀头舔血的人.向來都是直來直往.若是有些傲气倒也罢了.此番一言不吭.返倒让张文远看出了些狗急跳墙的势头.

张文远顿时觉得自己颇有深入虎穴的危机感.若是哪句话沒有拿捏到位.只怕翻到是自己要葬送在三只眼的刀口下.

张文远走到上次所坐的那把交椅前.稳稳地坐了.从怀里取了十两银子.当地一声.放在了身旁那把极不相称的茶桌上.

还不等张文远开口.三只眼看在眼里便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张大人.这个就免了吧.实话不瞒你说.你想杀得人.我们沒办到.”说到这里.三只眼站起來.度步到草堂中央來.看着门外遥远的天际.说道:“宋江的人头本來就在我刀刃上了.谁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大汉出來救了那厮.我等兄弟不是他的对手.死伤了四五个.不过.虽然我沒杀得宋江.可是却也让他伤的不浅.”

“看來是天意不让他死.不过既然伤了他那也就够了.只要大王你沒事.那一切都好说.”张文远心里虽然不快.但是现在却在无形中受三只眼的胁迫.想不罢休也不能了.当下张文远道:“宋江终究是会回來的.到时候.大王再杀不迟.有人救得他一次.却无人救得他第二次.”

三只眼听了张文远那套“天意如此”的理论.把责任推给老天.对两个人來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当下.三只眼脸上多少有了些客气.但心底还有一事顾虑.欲擒故纵地说道:“那金银.我明日叫人送还给大人.”

张文远知道三只眼不是想还银子.只不过是客套客套.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每天都有明日.而每天也离明日很远.于是.张文远索性脑子一动.做个顺水人情道:“金银就不必还了.交道打了不少.也算是自己人.大王眼下正是用银子的时候.不如就此留下用吧.”

“这如何好意思.”三只眼听的心里又多了三分欢喜.当下客气道.

张文远就知道三只眼出道不久.从内心里还是留了一点原來的本性.并沒有那么多的滑头.于是.张文远便接了三只眼的这番“不好意思”來说道:“大王不必不好意思.我是官.你是匪.就是需要相互照应.这才混得长远.那些金银你且留下去花便是了.我再给你指一条生财一路來.不知大王感不感兴趣.“

“既然能发财.怎地不感兴趣.”三只眼回过身來看着张文远.眼里不禁闪出了一抹闪亮.

“藏龙岭在郓城县的东边.而不知大王可知道.从郓城县往西四十里有一个地方叫双峰镇.”张文远看着三只眼娓娓道來.

三只眼思虑了一下.反问道:“双峰镇.那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怎生可以发财.”

张文远笑了道:“双峰镇确实不是个富裕的地方.但是.确实沟通南北的必经之地.往來商客极多.若是那些富得流油的商客.每人留一两银子献给大王做过路费.那大王坐享其成.只怕出不的半个月.便是土皇帝一般的快活了.到时候.我倒还要大王接济接济了.”

三只眼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乐了.道:“张大人客气了.若是此事成时.休要说接济二字.自然会有一份意思在.”说道这里.三只眼难以掩饰内心的狂喜之情.他虽然背叛逃出梁山.可是却苦于沒有经济來源.也沒有立身之本.更别说招揽人马为肥波报仇了.而当下张文远给他指出了一条生财之路來.无疑于雪中送炭.怎地能让三只眼不高兴.

只是.三只眼向來谨慎.并沒有因为这样一个欢欣鼓舞的消息而弄得大脑发热.而是仔细想了一下.问道:“这般要紧的地方.官府难道沒有差役把守.”

“巡捕房有一个.若是大王去时.倒也可以自己大摇大摆地进去参观参观.”

三只眼听得有些奇怪.问道:“这话……怎讲.”

“巡捕房现在还在.可是.差役只剩下一个了.其余的跑的跑.逃的逃.沒人愿意在哪里落脚.更沒人愿意在哪里吃风沙.”张文远说道:“只留下一个.还是最近郓城县驱逐的一个得罪了知县的小差役.当过捕头.不过.若是大王带着人马乱刀上去.只怕他也挡不住.只要大王吃定了那里.威慑了双峰镇.你且别说那些來往的商人.就是那里的百姓.也一样得对你服服帖帖.”

三只眼听了.心里甚喜.当下便喝道:“來人呐.”

两个在外面候着得喽啰上了前來.双手抱拳立在门口等着三只眼发号施令.

“叫黑皮带七八个兄弟做先锋.扮作商客的模样.往双峰镇走一遭.打探得往來大队商客的消息.给我紧紧盯住了便差人火速回报.”三只眼说道这里.一挥手便让那两个喽啰去了.三只眼看着张文远说道:“多谢张大人指点.这次得做票大的.不然.不足以震慑双峰镇.只是.梁山定然不会放过我等……”

“大王.你就放心好了.郓城县比大王还害怕.那县令最怕的便是梁山下來问他借粮.衙门里头早就在梁山周围安插了不少耳目.只要梁山有大规模的人马调动.衙门会第一时间知道.到时候.我自然也会告知大王.”

三只眼听了.点点头.心里多少有些底了.便说道:“不是我多虑.只是.有梁山在.只怕我三只眼睡觉都安稳.”

“衙门拿梁山沒办法.是因为衙门跑不了.但是.大王你就不一样.我的消息一到.大王可以‘走为上计’.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烧.等到他日人马壮大了.再杀回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银子.这么多兄弟等着张口吃饭.沒有银子怎么行.做一票是一票.反正又不亏本.是不是.”张文远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三只眼的心坎里去.只把那三只眼说得心里最后的顾虑都烟消云散.

三只眼欢喜不尽.请了张文远在后堂随便吃了些晚饭.两人喝着小酒.又是一番谈天说地.看着暮色渐渐完了.张文远起身告辞.下了山來.与那等在山下的车夫回合在一处.悠悠荡荡地往郓城县去了.

【双峰镇】

雷横将张文远远远地甩到身后之后.迈开大步直往前去.走了约莫三四十里的模样.这沿途的草木就渐渐的稀少起來.放眼望去.都是光秃秃的山脊.很难看得到什么绿荫.索性现在已经到了初秋十分.若是炎炎夏日.这一路走过.还不被那骄阳活活烤死.这地方当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

雷横之前就对双峰镇有过耳闻.虽然这双峰镇是郓城县的一个附属地.可是.因为这里恶劣的环境.寸草不生.让这从來都沒有庄家可种.这里的百姓从來都不会去种植粮食.官府也自然也就沒有收租税这一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官府对这片荒凉的土地便置之不理.莫说官府不为这里的百姓生计着想.就是原來在这里设置的巡捕房也因为官府不给粮饷.差役们忍受不得各自散去.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就再也沒有什么官差.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巡捕房屹立在风沙中.

雷横一步一步走进了双峰镇里來.镇子里的百姓见过差役路过.不过也都是些押送囚犯刺配他州路过之人.并不会在这里久留.眼下百姓见雷横一身差役的打扮.也并沒有什么奇异之处.倒是雷横沿着双峰镇唯一的一条贯穿南北的大街走过去.两边的酒肆住店赌坊窑子.倒是一个不少地开张着.让雷横四下里看得颇有些目不暇接.

这里的百姓沒有粮食种.只能靠着这里的往來的商队來做些买卖.什么酒店客栈的开了不少.之后便是赌坊窑子.再后來便有了更多的附属商业.这双峰镇被官府默认抛弃.可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给双峰镇的百姓带來了另一片勉强可以支撑生活的收益來源.

雷横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倒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糟.心里顿时舒坦了三分.心里舒坦到这里.顿住脚步抬眼正好瞅见那镇中心的街角上有一家两层高的酒楼.外面一支长杆挑了一面杏黄的酒旗.上面写着鸿泰酒楼四个大字.那酒旗在风中飘扬翻卷.看得雷横心里爽快.便迈步进了这酒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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