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恶有报百劫难逃(伍)

【石碣村·臧家庄】

“快点.快点.”臧敖指挥着挑选出來的那七八十个刀客.将臧家库房里存放的朴刀弓箭、箭羽都一捆捆地搬了出來.臧敖站在旁边看着灯笼下刀客们來來往往的身影.不禁觉得少了什么.但是此刻的臧敖心里來不及去想.也无暇去估量.只是拿着他那一双三角眼盯着刀客门将兵器都搬到院里來.臧敖道:“都将刀刃给我再磨快三分.都不要偷懒.只有刀刃锋利了.在厮杀中才能要了别人的命.保住自己的头.”

一时间.刷拉刷拉.此起彼伏地响起了磨刀的声音.

臧敖随便拿了张弓.这么用力一拉至满.直到拉的不能再满的时候.臧敖这才满意地松懈下來.心道:“放了些年月.沒想到这弓还硬朗的很.不错.那李铁匠打造家伙的手艺还当真不是吹嘘.”

说着臧敖将弓放下來.又拎了一壶箭羽在手里.从中间抽了一支.只见这箭羽箭头分为三棱.箭头闪着寒光极其锋利.箭头下面连着的是两圈倒刺.箭杆上染了黑漆.这般箭羽都是臧敖亲自指挥那李铁匠打造出來的.现在看來.臧敖依旧觉得不输军队所配备的箭羽.臧敖依旧记得当年在设计这箭羽时.自己所花的心思.每一处都是他苦思冥想的杰作.那三棱箭头.每一棱上都打磨的极为锋利.每两棱只见都有一个深深的棱沟.这般的箭头刺进去.就不会像寻常的箭矢那样将创口撕开一个口.而无形中又将创口堵上.用同样的力气.这三棱箭头刺入的却更深一点.而创口从三面撕开.血也会顺着棱沟成股成股地流下來.而这箭头下面的倒刺更是要命的家伙.要是这么一箭射穿了倒还好受些.如果这一箭射入肉骨之中.要拔出來可就不容易了.那些倒刺能够像是挠钩一样将胫骨划伤.血肉撕裂.要不是臧敖当初制造这箭羽为为的打猎.只怕.臧敖更会在那箭矢煅烧上下功夫.将打造成型的箭头在赤红之时.在剧毒里淬炼.这般一來这箭矢上就吸收了剧毒.但凡中箭都必死无疑.而这样厉害的箭羽.臧敖取了个名字叫做追命.

臧敖转动这手里的箭羽.脸上不经意笑了.心道:“如果官府用我这般厉害的箭雨.哪里还会收拾不了少华山的叛乱.吴狗官那日吃了这一箭.一定不好受的很.而明日.我定会叫官府好好尝尝这滋味.”臧敖一念闪罢.便将箭羽收回放在箭壶里.

“你这里怎么样了.”臧寒中走过來.在臧敖的身边说道:“壮行的酒席都摆好了.时辰不早了.还是早早吃了动身的好.”

臧敖点了下头.看着前院里的刀客们一个个将刀磨好收进刀鞘里.又各自挑了称手的弓箭.各自背了一箭壶.大致都收拾好了整装待发的模样.便回过脸來对他爹说道:“看样子.差不多了.那就早些吃了.早些动身吧.”于是.当下大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去别院里去喝酒.吃饱了跟我去干玩儿命的活儿.”

臧敖说罢.便和他爹臧寒中带着众多刀客往别院里去了.这别院里原先是打谷的晒场.现在经过臧家下人的打扫.已经彻底清理出來.摆上了一张张圆桌.桌上都很是讲究的铺了红桌布(这是臧寒中特意吩咐下人准备的.因为此番要干的事.实在是事关重大.铺上红布涂个吉利).上面早就热腾腾地摆上了大鱼大肉.臧寒中这次是此生最大方的一次.沒有一丁点的吝啬在里头.为了这次“出师”大捷.臧寒中将家里地藏的好酒都搬了几坛子上來.叫众人敞开來喝.

就在臧敖和臧寒中入席落座的时候.臧寒中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的感情又复杂起來.他不明白自己这一时的允许.换來的到底是福是祸.他也突然变得迷茫起來.突然觉得.人这一生要爬到怎样的高度才算是个尽头.与人争锋斗气.正不知无形中错失了多少天伦之乐.而眼前的儿子.马上要放手一搏.那之后呢.臧家又是一个什么模样.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臧寒中想到这里.又不禁联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飞禽.在臧家眼下他的功夫最了得.天明时出去.一定要嘱咐他死命照顾好儿子臧敖.于是.想到这一念的臧寒中这才抬起稍稍湿润的眼眸來.在人山人海的酒席间放眼搜寻.可是.偏偏不见飞禽的影子.

“我儿.你方才可见飞禽了么.”臧寒中问臧敖道.

臧敖经爹爹这么一问.这才突然缓过神來.道:“孩儿方才一直在整备兵刃.却不曾见过飞禽.我就说这心里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爹爹要是不说.我都给忽略过去了.”

臧寒中听了当下便起了疑心.叫道:“來人.”

一个小厮过來.做了一礼.

臧寒中吩咐道:“给我将飞禽叫來.”

那小厮喏了一声便飞快地转身去了.过不得一会儿.小厮回报说道:“老爷.飞禽既不在下面吃酒.也不再房里.我找遍了.都不曾瞧见他的影子.听刀客王五说.他最后一次见飞禽是在茅厕外头.飞禽说是上午喝茶吃坏了肚子.可是.我去里头找过了.也沒有他的踪影.不知道他后來去哪里了.”

臧寒中站了起來.道:“我去看看.”说着便往外走.臧敖这时也站了起來.想拉住他爹.道:“爹.飞禽就是这么一个人.平日里就喜欢泡茶馆.也不怎么在庄上.现在说不得又去哪里快活去了.不过.他这人做事有分寸.天亮前一定会自己回來的.不用担心他.”

臧寒中听着却摇摇头.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我还是去看看的好.你先趁热吃菜.”说罢.便和那小厮跨出了门去.走在路上的臧寒中也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忧虑來.他一路往那飞禽的最后出现的厕所里走.一面心里忐忑不安.他总觉得这是个不详的征兆.

“老爷.就是这里.那王五说就是在这里看到他进去的.”那小厮说了.臧寒中拿衣袖一捂住口鼻.便也不管那小厮在背后说“老爷.我已经看过了.里面沒人”的话.臧寒中进了下人们所用的厕所.仔细地看着每一处可能留下什么线索的地方.就在臧寒中觉得是自己多疑了.最后也沒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打算出來的时候.却在厕所的墙角下看到了一块多出來的砖块.瞧那砖块断口的颜色.是新掉下來的.臧寒中抬眼在四下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墙头上找到了与之对应的另一块断砖.臧寒中看了看这断砖.又仔细看了看这一堵墙.果然就在细微之间发现了一个浅浅的脚印.臧寒中拿手这么一量.足有一扎又五寸.臧寒中在心里一思量.这却是是一个成年男子脚的尺寸.

臧寒中觉得这事情不太妙.阴着一张老脸从厕所里出來.便一甩手直往飞禽的屋子的方向去.臧寒中虽然年纪不比从前.但是身板依旧爽朗.这几步走的虎虎生风.再加上现在心里有事.脚下就愈发着急了.他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迹象.在这般要紧的时候.竟然沒了踪迹.这小子可疑的很.虽然臧敖不晓得那墙上的脚印是不是飞禽的.但是.那墙头外却已经是臧家庄的外面了.从这里出去.着实是不经过大门的不二选择.不管.这翻墙之人是不是飞禽.放着大门不走偷偷摸摸出去.必然是有他见不得人的理由.而这都会是对臧家不利的所在.

臧寒中心里已经急迫地需要寻找到谜底.因为这不只是关系到天亮后事情的成败.更是关系到臧寒中自己儿子的生死.关联到整个臧家的存亡.

臧寒中心里着急得已经将心都绞在了一起.他沒有敲门.两只枯瘦的手掌往门上用力一推.便直往里头走.就在臧寒中推开飞禽的房门之时.飞禽这时恰好将夜行衣褪下來.露出穿在里头的日常行头來.斗笠來不及放起來.便和夜行衣一起丢进了衣柜底.上面草草地用旧衣服遮盖了.便不等臧寒中走到里面來.便走了出去.打着哈欠故作惊讶地道:“哎呦.老爷.你这是……”

臧寒中还來不及点起灯來.就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突然遇上了飞禽.不由地被生生吓了一跳.臧寒中愣了一下.飞禽原來在自己的房里.那么.从厕所里越墙出去的就不是他.臧寒中一瞬间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下來.便立刻恢复了常态.意识到自己破门而入的不礼.尴尬地笑笑.道:“时辰不早了.别院里头备了酒席.我叫人去喊你來喝酒.半天不见人影.不得已.我这还得亲自來请你.”

飞禽笑笑.很不好意地样子说道:“让老爷亲自來请.是给了飞禽何等大的面子.感激不尽.”

臧寒中也一同笑笑.道:“天一亮.你们就要上路了.明天的事.实在是危机四伏.稍有差池就会身首异处……”说到这里.臧寒中先将话头顿了顿.认真地看着飞禽的双眼.道:“我无它求.只希望你能明日多多替老夫保护少爷.臧家真的经不起什么意外了.你若能保臧敖平安无事.老夫才是感激不尽.”说着臧寒中便要作礼.飞禽一看赶紧扶住.道:“老爷.这就见外了.若我能派上用场.那自然会保少爷无事.”

“那就好.那就好.”臧寒中说着便拉着飞禽的手往外面走.道:“走.咱们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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