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武行者醉打孔亮(壹)

当时两个斗了十数合.那先生被武行者卖个破绽.让那先生两口剑砍将入來.被武行者转过身來.一双虎眼看的仔细.不论那先生的动作有多快.可是再武松的眼里.都像是慢动作一般.武松嘴角微微一咧开.抬手便是一戒刀.只听噗地一声响.顺带着一腔鲜血喷涌而出.那先生的头滚落在一边.尸首倒在石上.

武行者结果了这先生.看看自己手里的双刀.在澄清的月色下只有一丝薄薄的血色染在刀背上.而那刀锋却依旧犹如寒霜一般凌冽.烁烁闪着夺命的寒光.武松瞧着兀自点头.心道:“你们这般好刀.如今跟了我.这才叫天造地设的绝配.咱武松不会辱沒了你们.”想到这里.武松不禁开口笑了一笑.当下将刀爱惜地在那尸身上抹了干净.便收回在腰间去.当下大步走进那庵里.大叫:“庵里那婆娘滚将出來.我不杀你.只问你个缘故.”

武松宏厚的声音犹如滚雷一般地传扬而去.不过多时.只见庵里走出那个妇人來.看见武松犹如丈二金刚一般地站在门口.而门外倒着那个先生的尸体.那妇人不知武松的善恶.瑟瑟发抖地倒地便拜.

武行者喝道:“你休拜我.你且乖乖告诉说这里是个什么去处.那出家之人却是你的什么人.”

那妇人哭着说道:“奴家是这岭下张太公家女儿.这庵是奴家祖上坟庵.这先生不知是哪里人.來我家里投宿.能说善道.他自说通晓阴阳.能识风水.我家爹娘便将他留在庄上.因请他來这里坟上观看地理风水.被他说诱.又留他住了几日.那厮有一日见了奴家.便不肯去了;住了两三个月.把奴家爹娘哥嫂都害了性命.却把奴家强骗在此坟庵里住.这个道童也是从别处掳掠來的.这岭唤做蜈蚣岭.这先生见这条岭好风水.因此.他便自号飞天蜈蚣王道人.”

武行者道:“这般说來.你却也是个可怜人.那……你还有亲眷么.”

那妇人道:“亲戚自有几家.都是庄农之人.谁敢和他争论.”

武行者道:“这厮可有些财帛么.”

妇人道:“他也积蓄得一两百两金银.师父你若是要时.我这就与你取出來.”

武行者道:“一二百两.不多不少.你快去收拾.我便要放火烧庵了.”

那妇人应了转身刚要进去.突然顿住身子又转过脸來问道:“师父.你要酒肉吃么.”

武行者道:“走得却也饿了.若是有现成的.便取些來与我胡乱吃些.有酒那就更好了.”

那妇人道:“好菜自在桌上.好酒也有的是.请师父进庵里去吃.”

武行者应了.刚迈开步子.便眸子一转.半试探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这般说得倒也古怪.莫非想赚我进去.好下手害我.须知我这腰里的刀可伶俐的很.你若害我时.不需我动手.它们自会出鞘杀人.”

那妇人听了.也不管武松说得是真是假.自己先惊了一身冷汗.连忙说道:“奴家能有几颗脑袋.哪里敢陷害师父.师父替我报仇.奴家感激都感激不來.”

武行者听了.暗中注意那妇人的表情.沒有什么可疑.当下便放心随那妇人进到庵里來.只见小窗边桌子上摆着酒肉.武行者讨大碗吃了一回.那妇人收拾得金银财帛已了.武行者便就里面放起火來.那妇人捧着一包金银献与武行者.武行者看了甚是不解.当下推却了说道:“我不要你的.你自拿去养身.快走.快走.”

那妇人听了恍若梦中.当下赶紧拜谢了.便顾自下岭去.

武行者把那两个尸首都撺在火里烧了.插了戒刀.连夜翻过岭來.迤逦取路望着青州地面來.又行了十数日.但遇村坊道店.市镇乡城.果然都有榜文张挂在彼处捕获武松.到处虽有榜文.武松已自做了行者.于路却沒人盘诘他.

此时暑气尽去.夜幕下來.但凡阴雨天气.便好生严寒.当日武行者一路上买酒肉吃.却也敌不过那潮湿的寒威.一路走的上了一条土冈.早望见前面有一座高山.生得十分险峻.武行者快步下來土冈子來.走得三五里路.远远地望见额一个酒店.门前一道清溪.屋后都是颠石乱山.

武松赶紧走了两步.到了近处再看那酒店时.却是个村落边上的小酒肆.

武行者过得那土冈子來.迳奔入那村酒店里坐下.便叫道:“店主人家.先打两角酒來.肉便买些來吃.”

店主人趋步过來应道:“实不瞒师父说:酒却有些茅柴白酒.肉却多卖沒了.”

武行者听了.心下不痛快.却也沒办法.这一日走的路远.尽是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好不容易捱到这里.却沒有肉來填肚子.这如何叫人活.当下武松叹口气说道:“那且把酒來挡寒.”

店主人应了.便去打两角酒.大碗价筛來教武行者吃.有乘一碟熟菜与他果腹.饥渴一天的武松.像是猛虎扑食一般.风卷残云不到片刻时间.便吃尽了桌上的菜.喝光了两角酒.又叫再打两角酒來.

店主人又打了两角酒.大碗筛來.武行者只顾吃了七八碗.空空的肚子除了那一碗菜.尽是些酒水.屋外的冷风吹进來.搅合的武松酒意翻滚.浑身都不舒服.

武松揉揉咕咕噜噜的肚子大呼小叫道:“主人家.你真个沒东西卖.还是当我沒有银子.你取些自家吃的肉食來与我吃了.一发算你银子.”

店主人过來陪着笑道:“也不曾见这个出家人.酒和肉只顾要吃.可让我到哪里去取师父.今儿个当真买的光了.沒得与你.”

武行者不甘心.大喝道:“我又不白吃你的.如何不卖与我.”

店主人解释的有些沒了耐心.当下忍着性子说道:“我和你说过了.只有这些白酒.有些熟肉都先前买了个精光.你要是早來个半日.或许还有些牛肉剩在锅里只是眼下.却哪还有别的东西可卖给你.”

就在店里这边争论起來的时候.只见外面走进一个大汉.后面引着三四个健硕之人.迈开大步进到店里來.店主人撇下武松不去理睬.笑容可掬地转身迎接道:“哎呦.二郎.你可來了.快快请坐.”

那汉子和店主人打了个照面.点头说道:“我分付你的.可都早早安排了沒.”

店主人半哈着腰答道:“鸡与肉都已煮熟了.现在炖在锅里.只等二郎來了.”

那汉子点点头.颇是满意说道:“我那青花瓮酒在哪里.”

店主人道:“都在这里备着呢.我这就取了來与你等.”

那汉引了众人.便向武松的对席上头坐了.那同來的三四人却坐在肩下.店主人这时候捧出一樽青花瓮酒來.开了泥头.倾在一个大白盆里.

武行者偷眼看时.却是一瓮灶下的好酒.随着窗里透过來的冷风.吹过一阵阵醇香來.

武行者挺着鼻子不住闻着香味.喉咙一上一下不由自主地浮动起來.而那颗嗜酒的心窝子也不知道被什么莫名地痒将起來.恨不得钻过來抢了酒吃.

而就在这时候.只见店主人又去厨下用盘子托出一对熟鸡、一大盘精肉來放在那汉面前.接着摆了菜蔬.用杓子舀酒去烫.

武行者看看自己面前只有一碟儿乘了熟菜的空盘.不由的气从心里來.正是“眼饱肚中饥”.而那大半肚子的酒劲又发作起來.武松一眼一眼地瞅着那便人说笑的嘴脸.恨不得一拳打碎了那桌子.将那好酒好菜都夺了过來.当下.武松像是受辱了一般.一拍桌子.大叫道:“主人家.你來.你这厮好生欺负客人.”

店主人听了.赶紧过來.连忙來问道:“师父.休要焦躁.要酒便好说.我再打些來与你.”

武行者睁着双眼瞪着那厮.一把张开巴掌将店主人扯在面前.狮子开大口般地喝道:“你这厮好不晓道理.这青花瓮酒和鸡肉等等如何不卖与我.我也一般还你银子.”

店主人先被武松的架势唬在当地.此时一听是这缘由.当下便勉强陪着笑解释道:“青花瓮酒和鸡肉都是那二郎家里自己拿來的.只是借我店里坐地吃酒.”

武行者心中要吃.哪里听他这般说辞.大声喝道:“放屁.又來框我.我方才问你.可有酒肉时.你怎地说.都卖光了.方才老子也有眼.自己瞧得明白.这伙鸟人进來哪个手里提着鸡哪个手里抬着酒.分明是你这厮小瞧人.将好的都藏起來.欺负生人.今日却也敢欺负我到老子的头上”说着武松从怀里将张青给他的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武松此刻心中有气.火爆之极.借上酒劲.手里的力道不由地失了度量.一把便将那银子像是板上钉钉一般地拍入桌面里去.银子被武松拍扁了一分.而底座已经陷进桌面三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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