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碣石

渴则敲冰煮渣;饥则拨火煨芋。大碗的茶树油,殍上一层碎渣子,颗粒如犁根,脶欲清淡,饭后黑甜,日中薄醉,别是洞天;茶铛酒臼,轻案绳床,寻常福地。

蔺蚨长砧板上,耗子似的,吐鲁一根毛糙的磕碜野花,横卧身子骨,青紫色淡斑爬满,水里的鳄鱼似的,徒劳的翻转,拗离身板下的棺材板,近几日,他都被马车拖拽身后,犁出粗糙草就的帘垅。

大壶和小硗被王魍驱逐,现在正站在极高的坡上破肚狂吼,裹挟一股子筛糠的粗制滥造戾气,像是烧丹染香履的先生在醉吟,吼了一路,箍了发条似的,王魍有点心烦意乱,餐风吐出一口心气,遗漏紫霞。

仔细看了眼案板上的蔺蚨长,虽说不住瞌睡,不停咳嗽,积犯下来,衰臭没了大半。

近乎死志……

忽然铁笛吹残,长啸数声,空山答响;

在此搁置,胡麻饭罢,借枕睡眠一觉,茂树屯阴粒粒如刻线。

“蔺蚨长啊,我本是山贼,深泽里的蠡力,此番缭绕,等同于不治,恐怕是无多时日了。”

“此去,若富贵,由我力取,若毁誉,随人脚根,你我二人赧物无权,谗夫得志。”

听不见呼吸声,王魍护膝短坐,那两只傻傻的熊猴端倪跑过来,手里抗着皱的一张蛇皮,浑身墨绿色,猴子还摸了一下蔺蚨长的生息,只手遮天蔽日,急促短暂的呲手,掏出蛇的涎胆,喂了下去。

蔺蚨长恰是受了风寒,此刻觉得自己肺部蹿升火舌,缭绕在心间,缴足如泉水浸没。

蔺蚨长要死了吗?真是不惬意,还未修行,还望修行。

今夜岑色还真不错……

古曲溪流,蔺蚨长归去夕阳,这一身,常有少不同壮,壮不同老;也不知焉有子能肖父,孙能肖祖?

他塌缩身体,暖则生……“如此期,属于妄想,所可尽者,惟留好样与儿孙而已。”

“若想钱,而钱来,若愁米,而米至,因何不想呢,人固当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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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起依旧贫穷,夜来徒多烦恼。”

捺不住骨子里的精气,他蝉躁似的搀扶起身,岐路里,一根芦苇,浪做瑶台。

蔺蚨长散碎言语怒叱,碎碎念去岁衔环,“三穗弊案执,十载人寰老……”

颤巍巍的,银笙一般的呻吟声,“古籍多少事,解缚笑谈里。行悖道义,纵卜亦凶。人当自卜,不必问卜。”

“回来了……”

“快些。”

王魍一道趔趄,蔺蚨长饿殍似的,只身滉漾,芦苇转头,虚浮的躺倒地上,随后又攀爬起来,没往覆辙,陡拽缰绳,“蔺蚨长不想死,也不能死,窝囊死法,无道。”

瓦罐将要碎裂开来的态势,蔺蚨长扶摇说,“王魍,你信吗,我现在是武林高手了,依旧可以护你一路。”

小硗走进了,脸上略微有点旖旎风光,略微伸出一指,蔺蚨长随风而去,倒地身体奇崛,姿势很不一般,竟然还能蠕动,汆染似的,脸颊上都是闲曹冷局的癍草泥垢,王魍不心疼的踹了一脚,恨声倒地,就着缰绳行乐及时,走了几百尺路远,熊罴大壶都不忍直视。

小硗和大壶每隔半天就拽来一条蛇,火辣的摔在地上,俐落的像是一道箭矢,地上坑坑洼洼,将蛇头砸在了石头上,攥住粗绳似的,打湿了一片泥土,扛着去掉蛇肉的蛇皮,塞进蔺蚨长嘴里山精和蛇胆,滉漾的起身,大功告成的拍拍手,笑意盎然。

青牛度关,白鹤翔云,原来山泽野怪也有细捻起的心,给人是谓出世的观念。

蔺蚨长最虚,忽然记起来岑夫子的身世说法,“若乃鲁儒一人,邹传七篇,始谓垂世。”

商道上渐行渐远,泥足深陷过,黄绿车厢还少了一截,阴晴不定,下雨天就漏,潮气始终溅起,叫人不得翻身,车轱辘话事,人仰首伸眉,疚心犀利没奈何。

想起那一袭籽发,撞入洪钟沸水中,泥瓦碰撞出声响,不得胎息,三刻沙漏烹煮,鼎沸后炙热,无边的纨绔气,蔺蚨长不足畏,王魍去京畿修行入道,但是已看见了半山腰的枫泾,孤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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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风雨之际及寒夜也,修行又曰:“手冗心闲则思,心冗手闲则卧,心手俱闲,则著作书字,心手俱冗,则思早毕其事,以宁吾神。”

她的视线里,满是豆子弥散,一如睦亲栽植合睦,龇衣过后,劲烈的卷起风暴,隔着纱窗的身影漫随缭绕去掉,碎了满地残塬,“蔺蚨长,凝神静听,嗅行蔷薇。”

真是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子。

路过一片敝履的菜园,一间瓦舍,失散流年,经年不见人影,就露宿这里。

留有几瓶瓦罐,内有药粉,香酥扑鼻,猴子小硗遛弯儿后回来闻了闻,吐沫吐了一地。

均匀涂抹在蔺蚨长皲裂的伤口上,村村寨寨似的,令人难咽东西。

一个拄着瓴的年迈体弱老人弱弱走来,见此情景,危殆在身侧,取出碾碎的药材等,就着符水微细喝下。

生息危若累累下坠的感觉,“老头子没当兵那会,九衢奔走,时常有跌打损伤,就是如此一来,半日就有成效。”

“女子可以放他在这里,不算什么,劳燕分飞罢了,大南门朝南,北燕绺绺颃飞,都是兴衰成败定量,呱呱坠地那天,就有了轮轨,心中有数,便有了犄角旮旯,扫帚粜顺,无需言语。”

蔺蚨长本是欢欢喜喜的,现在看啊,不过是梦空残。

肺腑被戳破了,那牛角扣下次再也不安了,石沉大海。

假如我不能够勇攀高峰,那么必然俐落倒地,是栽在溺亡,那么谁肯枯守。

我深入想了想,为什么山不因此膻,景不因此而膻,非得要戳破我的心肺,还要人家王魍做选择,老婆婆你,自己溺亡,我给你恪守在此。

牛群蛮狠,人心惶惶,真正的男人,从不让人,也不让因此连累的人做选择。

煽风点火,不过是虚与委蛇!王魍若是来真的,蔺小子就受牵连了。

不让人牵连,这是黄花如锥的吕宜说的,原来如此,人生儋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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