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任务很快就要结束了,赢原不禁发笑,这可是一百两银子的大单啊……酒足饭饱后,赢原便结账带着铃儿离开听岚楼,铃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一直在狞笑的赢原。
铃儿没问赢原因何事发笑,赢原却摆手道:“没事,就是吃得开心了,忍不住发笑。”
“哦,”铃儿回应道。
天色渐暗,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开始挂起照明的灯笼,两人准备找家落脚的客栈歇息。
此时,一名一瘸一拐的流浪汉与赢原擦肩而过,而后便加快步伐朝小巷子里走去。
“好快的身手,”赢原冷笑道。
他一摸腰间的钱袋,果真不见了。
“丫头,捂住鼻子!”赢原突然对铃儿说道。
不明所以的铃儿捂住了鼻子,而后赢原便脱鞋将鞋子掷出,臭鞋不偏不倚地命中流浪汉的脑袋。
流浪汉应声倒地,他捂着脑袋大叫起来。
“什么玩意,你赢爷的钱袋也敢偷!”
赢原拣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钱袋,然后一把揪住流浪汉的衣领,流浪汉像一条瘦狗一样被赢原提了起来,流浪汉抱着脑袋防止自己被殴打。
“知道你赢爷是干嘛的吗?”
赢原抬手正欲揍这个小偷,铃儿的手却抓住了赢原的手臂。
“赢大哥,放过他吧,他应是个苦难人。”铃儿摇头轻语道。
赢原放下了沙包大的拳头,铃儿则蹲下递了一些碎银给流浪汉,流浪汉不停地磕头感谢。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还不快滚!”赢原厉声训斥道。
此时,流浪汉用余光扫了一眼赢原,他突然愣住了……
此人姓赢……这脸上的伤疤……这声音……这长相……是……
“你是赢原!赢老大!”流浪汉突然抬起头大喊道,并抱住了赢原的大腿。
“我可算找到你了!”
“哎哎哎,你谁啊,别犯病啊,谁认识你啊!”
赢原一把推开了流浪汉,他拍了拍裤子上粘上的泥污。
流浪汉赶紧撩开挡住脸庞的乱发,然后大开胸膛,露出了胸前的一个豆子大的红印。
“老大!我是阿四啊!胸前有颗大痣的李四啊!以前你跟我说,胸无大志怎么行军打仗,我就自个给自己烙了一点红痣!你忘了吗!”
赢原好像记起什么,阿四,那个胆小如鼠却异常魁梧的大汉……赢原比李四虚长一岁,现如今为何李四显得如此苍老,一道道皱纹爬上他的额头。他的身形非不魁梧,而且瘦弱如竹竿……
赢原明明知道些什么,却故作不知。
“疯子,什么李四王五李狗蛋的,老子不认识!老子就认识李武,这混账祭天了,你是不是也想祭天!”
赢原有些不耐烦了,他拉着铃儿就要离开。
不死心的流浪汉再次抱住了赢原的大腿。
“赢哥,你是不是来调查当年的事的,我知道内情!我知道!胡儿城城主私通……”
“我去你大爷的,疯子,少他娘碰我!”赢原一脚踢在了流浪汉的面门上。
赢原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一直在压制着内心的火焰。
心有不忍的铃儿赶紧将流浪汉扶了起来,她用自己的手巾给流浪汉擦拭着口鼻上的血迹。
“大哥,你别在纠缠他了,你可能真的认错了,他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铃儿安慰道。
不甘心的李四眼眶红润,堂堂男儿竟在大街上放声大哭起来,李四的声音刺痛了赢原早已麻木的心脏……
他不敢回头看,他怕他崩不住,像他这种落草为寇的人本就应该拥有一颗冰冷的心脏。
“你走不走!”赢原背对着铃儿喊道。
铃儿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流浪汉,这才起身朝朝赢原走去。
赢原对着跟在后头的铃儿说道:“你把我给你的钱都给他了?”
“对!怎么了!”
铃儿显得有些愤怒,即便那人做得再不对,赢原也不应动脚踹人。
赢原本想出口教训铃儿,他把恶毒的话咽了下去,想到李四的经历,他多少有些内疚……
“我造的杀孽太多,你替我行善积德也好。”赢原的语气有些低落。
……
明月初上。
两人找了一家比较安静的客栈住下,赢原住在铃儿隔壁的一间房里。
躺在床上的赢原想起白日里遇到的那名流浪汉,往事种种有又浮现在眼前。
他一闭眼就看到了那血腥的画面……他越是不想,那个画面就越清晰……不知不觉中,赢原睡了过去。
待他醒来时,那个陪伴他多年的噩梦又来了……赢原感到浑身无力,异常难受。
成千上万的战马背着骷髅向他奔来,赢原站在那无法动弹,任凭铁蹄在他身上践踏。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赢原耳畔回响,战马被狂风吹倒,刀剑贯穿骷髅的身体,他们身上的铠甲被砍得稀巴烂……
“妈的!盔甲都是纸做的!”
“突出去!保护老大!”
“赢哥!你先走!不要管我们!”
“我的手掉了,我想回家!”
“不打了……我们全被冲散了……”
“谁能救救我们啊!天神哪!你开开眼吧!”
……
“啊!”
一声尖叫声把赢原从噩梦中拉了回来,他后背上的热汗已经浸透他的衣裳,而那声尖叫声还在回响……
“糟糕!是铃儿!”
赢原随即拔刀出门,他一脚踹开了铃儿的房门,铃儿躺在床上不停地挥手踢脚。
梦中的铃儿蜷缩在角落躲藏,一只大手将她拉进了血雨中,无数个黑衣人在残杀他的家人和家仆。
每个人都像待宰的羔羊被黑衣人一刀刀砍死,这帮刽子手连老人和小孩都不放过,血雨将这帮屠夫的手染得更红了……
赢原赶紧把铃儿扶起摇晃,并呼喊着她的名字。
“铃儿!铃儿!醒醒!是我!别怕!”
铃儿睁开了双眼,当她看到赢原时,心中的恐惧顿时消散过半,赢原把她拉回了现实。
“好大好密的雨啊!那雨是血红色的……好多人闯进我的家里……那血雨不停地下……不停……一直不停……”
此时的铃儿已经泣不成声,她不停地重复一样的话。
赢原把铃儿抱得更紧了。
“铃儿,别怕,都是噩梦……都是噩梦……”
说这话的时候赢原的手都在发抖,连脚也听不使唤地在抖,他也做了一个噩梦,这些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可是又能如何了,没人能安慰他,他这种冷酷无情的人不应有恐惧。
铃儿的泪水打湿了赢原的肩头,他们在黑暗之中互相拥抱取暖,如同乱世中迎风生长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