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旅途

来者脖子上纹着晏家的族徽,一身衣着好不辉煌,上着莲青色刺绣短衬,下穿云纹跑鞋,古风又新奇,披着锦绣大氅,头戴发冠,腰佩暖玉,面容英俊,不似晏吉这般病痨相。

晏吉看清来人,起身说到:“晏孚,废物说谁呢?”

那个叫晏孚的年轻人没掉进晏吉的语言陷阱,而是说到:“谁应口就是废物,呵呵,六弟啊,我倒是宽宏大量,无所谓你没大没小,可要是见了家里长辈你要还是这样……”

晏吉走到晏孚面前,打断了晏孚的说教:“嗓门大了不少啊,老二。”

晏孚一听晏吉取笑他叫老二,顿时面色大变,眼睛变得血红,就像个斗牛一样。

老六叫吉,老二叫孚,那便能排出另外几兄弟的名了。他们的名字得自《易》中的需卦,《易》曰,需:有孚,光亨,贞吉,利涉大川。云上于天为需卦,山雨欲来之象,君子饮食宴乐以待甘霖即可,乃是吉卦。

“哼,牙尖嘴利有什么用,这次的事你完成了吗?”

晏吉语塞。

“没完成你怎么有脸还住这种地方?你配吗?”晏孚露出个嗤笑的表情,“哥几个都挺支棱的,怎么到你这就拉了胯?不怎么样嘛,老祖宗真是错爱你了。”

“出发的时候我记得你可是还叫嚣不用纹族徽,把族徽给洗掉了的呢,啧啧。”晏孚指了指晏吉光洁溜溜的脖子,“丢脸啊,连祖宗都不认了。”

被挤兑得有点难受,晏吉直接爆发出全部威势,说到:“说够了么?要不打一架?”

晏孚闪过一丝胆怯,不过迅速调整过来,从兜里拿出一块刻着‘吉’字的玉牌,说到:“不与你一般计较,拿好你的牌子。”

晏吉接过牌子,两人继续对峙。

这时床头的话筒响了,话筒中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晏公子,有位自称你师叔的人对上了你之前留的暗号,想问你在不在?”

晏吉大喜,拿起话筒,说到:“邹长老辛苦了,麻烦告诉他我在,让他上来。”

话说完,晏吉看向过来给他送身份牌子的晏孚说:“东西送完了,还要我留你吃饭?”

晏孚一挥大氅,转身离去,临走不忘放个狠话:“以后被我超过一个大境界的时候,可千万别不习惯。”

“你说的屁话就跟你叫老二一样软的可笑。”

啪!一声摔东西的声音响起。

“焯!”

晏孚破防了。

过了一会,那位叫邹泓的客卿长老领着一瘸一拐的田衡走了上来,他摁了摁门铃,然后门自动打开了。

“人带到了,我还有事,失陪。”邹泓识趣地找个借口离开,给了田衡与晏吉谈话的空间。

“师叔,你来了。”

一瞬间,田衡表情经历了怀疑到惊讶到大喜的变化,最后他说到:“晏吉?你真在这里,哎呀,太好了!”

“师叔,快请过来。”晏吉坐到主位上,等到田衡坐好,问到,“师叔,你是怎么从他们那边出来的?”

“哎,别提了,现在想起来我都后怕,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田衡谎话张口就来,“说来惭愧,我一个元婴期,打不过两金丹,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晏吉沏上两杯子灵茶,递给田衡一杯,安慰田衡说:“师叔不用介怀,那群人本就是一群疯子,逼急了还拉着你一换一,他们有一招类似解体大法的万类霜天竞自由,非常恐怖的。”

田衡接过茶水抿了一口,说到:“那完了,更没脸说了,我连这招都没逼他们用出来,就被他们越阶给擒住了。”

“他们真不是人啊,我进了那里之后,没几个时辰是清醒的。”田衡叹了口气,接着继续说到,“晏吉,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我招了些什么东西出来。”

晏吉听到田衡跟他坦白了自己可能招供的事情,不气反笑,好像非常满意田衡的诚实,他说到:“没事,师叔你知道的少,他们搜你魂也没什么用的。”

“我是被他们自己给放出来的,没啥缘由就让我离开了,想来,应该是我清醒的时候叫了句我是齐国人,把他们给吓住了。”

晏吉自豪地点点头,这理由在晏吉看来,太对了,百分百是真的,因为咱齐国人就这么豪横,没别哒!

“你呢?晏吉你跑了之后怎么样?”田衡反问晏吉。

晏吉面对田衡的询问,选择了隐瞒,回答说:“我们还好,多亏了师叔,我们一路出逃到了这边,不过本来师弟们都想着回国了,是我说师叔还不知所踪,强留下他们等着的。”

田衡听到晏吉的话,面色由他乡遇故知转变成了他乡遇亲爹,切换自如。

“哎,只不过,可惜啊,这次的任务失败了。”晏吉说到,“说来这事怪我,我一开始没跟师叔坦白这些事,怀疑师叔的爱国之情,结果我们没形成合力,不然任务不会完不成的,真是太失败了。”

田衡强忍着想笑出声的想法,安慰晏吉说你不用这么自责,这次的任务注定了要失败的,要不是你晏吉神机妙算,大家能不能跑都是个问题。

晏吉连连点头,接着叹了口气:“只是可惜,这次我那些哥哥们都完成任务了,反倒是被老祖宗寄予厚望的我,没做好,恐怕继承人的事,悬了。”

田衡想了想,对晏吉说:“其实师侄你根本不用这么担忧,你想想,你之前的优势在哪?而这次任务之后,你的优势还在码?”

晏吉回答:“我的优势?你说老祖宗觉得我天赋高超,修行迅速?对啊,这多大点事,而且任务失败又不是没有原因。我懂了,师叔,你意思是只要我的修为还在,这事我跟老祖宗卖个萌就过去了?”

田衡摇摇头,说:“不不,师侄,既然确定了家族不会把你怎样,你反而该主动认错,一边把所有过错揽在身上,一边叫手下人打抱不平,宣扬这次失败是没法阻挡的。”

“这不就是黄派那种人的做法?”

“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啊,师侄。”田衡说到,“而且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说。”

“你看啊,你现在是不是争的是家主的位置?”

“对啊。”

“老家主现在还能干多久?”

“我爹?那老家伙春秋鼎盛着呢,只要他不松手,再干二十年不是问题。”

田衡引导着晏吉说出自己想要的回答后,正襟危坐:“既然这事真正见分晓的那天还早着,师侄你何必拘泥这一时的得失呢?”

晏吉表示没听懂。

“你现在这么得老祖宗喜欢,你有没有想过,这份偏爱,反而是粘合你几位好兄弟,让他们合起伙来一起攻击你的粘合剂?”

晏吉一拍大腿,直言师叔说的对,听君一席话,如同开外挂。

田衡接着忽悠,使出一招纵横家惯用的危言耸听之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师侄你现在的情况,岌岌可危啊!”

田衡刚刚才告诉晏吉不用担心自己的处境,结果现在又推翻自己说的话,警告晏吉要小心。

可是偏偏晏吉就吃这一套,他顿觉醒悟,对田衡恭敬一礼,说到:“请师叔教我!”

田衡心知自己这师侄是个有主见的人,轮不到别人给他拿主意,笑着说到:“勿慌,我有上中下三策。”

一开口就是老pua话术了,说是给晏吉三个选择让晏吉自己做主,实则已经把晏吉安排得明明白白。

“上策是?”

“与你几位兄弟坦言认错,陈诉之前你做的跋扈了点,是你的不对,希望他们原谅。这样之后,他们中的谁要是再对你动手,谁就是道德上有亏欠,就是不友爱兄弟,是不悌,自动失去继承人资格。”

晏吉摇摇头,说:“不行,我是要做家主的人,不能有错,师叔你说你的中策。”

“中策就是求得外力帮助,比如娶个田家或者管家,鲍家的公主,如此既能抱得美人归,又可以平白多一股助力,到时候,师侄你的家主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行,如果这样,那是我当晏家家主,还是我女人当晏家家主?”晏吉再次摇摇头,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而且,师叔,你格局还是小了,如果联姻靠得住的话,那周天子怎么会失去天下呢?”

晏吉走到池塘前,看着面前的景色,背手说到:“以利益为纽带统合起来的精英,行动力是那些靠着血缘统合到一起的废物们的无数倍,靠着股票,股份,公司,把大家的利益结为一体,这就是齐国能取代周天子统御洪荒的原因。”

田衡不想反驳晏吉这种英雄史诗观,他心说还有种更高级的,叫做用信仰统合到一起。

“那我说说下策吧,师侄你可以以退为进,宣布自己退出角逐,求家里给个宗门来管理,默默耕耘,等到现在的家主退位,你便可携大势,让晏家的人不得不承认你当家主。”田衡说着,咽了口口水,“只是这计策需要几十年如一日地辛苦付出,还得偏安一隅,远离家……”

晏吉听到田衡的话,瞬间转身说到:“此计哪是什么下策,这分明是上上之策!”

“可是我觉得这对你而言太苦……”

“不苦,只要能当家主,这点苦头算什么。”晏吉冷笑,“并且,如此一来,就算事有不济,我也可以自立门户,做个一脉之祖,不会像前面两计一样,要是失败了,什么都捞不着。”

田衡没说话,暗地里乐开了花,心中预计到了晏吉的下一步动作。

“不过,如果要行此计策,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不仅需要认真修行,还得管着家里分给我的生意和宗门的各种事务。”晏吉在池塘面前走来走去,各种计较,“我需要许多人帮忙,而且这些人不能全是家里派来的,不然家里一句话就把我架空了。”

最后,晏吉停住了脚步,看向田衡说到:“师叔,你能来帮我吗?”

“啊,我,我可以吗?我这么大年纪了,没法……”

做戏做全套,田衡推辞了一下,说了个看上去是缺点实则是优点的理由,继续忽悠晏吉。

晏吉心说找的就是你这种要死不死的,不然我以后修为大成的时候还得考虑怎么收回权威呢,他拉住田衡的手说到:“师叔,你一定要帮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了。”

田衡面露难色,表情从疑虑到不舍到痛下决心,然后点头说到:“好!”

晏吉得意地笑了笑。

……

几天后,玉川车站,一列轨道列车缓缓驶入,列车工作人员将临时放在客运车厢中的物资卸下,而车站的工作人员则是开始检票了。

要去咸阳赴任的季洵背着大包小包,领着季承走到了等到检票的队伍后面。

“好了诸位,送到这里便行了,又不是不能再相见。”季洵认真地对众人行了一礼。

“那行吧,多的话不说了,季兄,你保重。”

“恩公,一路顺风。”

“……”

季承望了眼车站,想到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回来,有点踌躇。

不过想到自己即将前往首都,季承又满是斗志。

季洵拉了下季承,说到:“我们走吧。”

检票通过,两人登上了开往成都的列车,按照计划,两人到了成都后,会稍作准备,再坐上飞舟前往不知多少万里外的咸阳。

找到车票对应的位置,父子两将行李放好,然后季承坐到靠窗的位置上,季洵靠着季承坐下,手里捧着个小小的包,开始等待列车发车。

过了会,他们边上坐下了一个中年男人,季洵很罕见地看不清这人的虚实,不自觉换了下坐姿。

何未平和孔浩向瑞不在,不然要是他们看到这个人一定会惊呼:卧槽,郝宝宝!

“季先生不用这么怕,列车上画的禁制法阵效果很好的,暴徒想要有所动作,难度非常高。”郝宝宝感觉到季洵的抵触,开口说到,“我是谁你们不用管,反正你们这一路的安全由我负责。”

“那就麻烦道友了。”

“客气了,你们把我当空气就行。”

“哦。”

随着一阵震动,列车启动了,渡过一开始的加速阶段,列车进入到匀速运行。

季承前面还能饶有兴致地欣赏窗外飞速变换的风景,但随着列车速度越来越快,季承感觉到了有点眼晕,因为近处的景观已经变成了一条白线,他已经看不过来了。

季承晃晃脑袋,一看车厢中显示的列车速度傻了眼:一万八千里每时辰。

“开,开玩笑的吧,四千五百公里每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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