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三合一

系统出现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它为帮助书中主角实现幸福人生,走向命定的圆满结局而存在。

系统习惯用“命定的幸福结局”来形容小说结尾。

小说最后的结局由它们通过海量算法,经过精确的数据计算后推导而来,力求给每位主角最幸福圆满的人生。

虞图南小时候受原生家庭影响较大,事业心又强,经过海量数据,系统推导出,最适合虞图南的结局应当是

战胜让她受苦的原生家庭,从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里走出来,而后发展事业,一步一步站到世界之巅,睥睨万物,无限风光。

她会足够理智、沉稳,将“事业”“利益”当成唯一的目标。理智之余,没了亲情,她还能通过爱情治愈童年时的阴影、伤疤,最后救赎了自我。

系统为虞图南准备了一段它们认为的完美剧情,把她当作“宠儿”对待。

只是,上一世剧情出了点问题。

原本将以“反派”身份出现的陆成武,因为无法预估的车祸意外去世。

系统只能根据小说剧本引导剧情开展,而不能掌控剧情。

陆成武死后,虞图南没有了“可以战胜的原生家庭”,剧情出现大漏洞,系统不得已找上了陆子野。

对于系统而言,再没有比让主角走到结局更重要的事了,这是程序,是它存在的原因,是编写的代码给它下达的任务。

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它又必须满足代码编写时设定的“礼貌、诚实、公平”的程序要求。

因此,当被纪屿淮察觉到有所隐瞒后,即便再不愿,系统都不得不告知主角一切实情。

它本想再劝两句,想好的台词在虞图南分外坚定的态度下憋了回去。

黑暗中,安静了一会。

沉默将黑夜的沉寂与阴森无限放大。

虞图南阖眸。

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

没有感情起伏的机械声音,蓦地出现。

请允许我告诉您注意事项。

“嗯。”

首先,由于陆子野暂时陷入昏睡中,他想见到您的“任务奖励”无法通过他本人实现,暂时只能通过您回到上一个轮回里见到他的方式,完成该“任务奖励”

需要注意,会出现以下几点问题

第一,您确实可以通过回到过去关键节点,改变陆子野与我们建立合作关系的局面,但同样的,您的任何行为都会对未来产生影响,即会出现蝴蝶效应。

第一,如果您在上一个轮回停留得太久,对世界产生了某种,那么,您将作为世界中的某一个人物,永远停留在那个世界里。

您能理解吗

虞图南点头。

她会以“路人甲”的身份进入上一个世界,但如果停留时间太长,亦或者对小说主角、世界造成了某种影响,那么,“路人甲”可能

会变成“配角”,而她将从籍籍无名变成鲜为人知,又或者说

小说人物简介里,将有她的名字。

一旦成为小说人物,她将融入上一个世界,失去回来的机会。

第三,如果您没有完成任务,将没有回来的机会。

虞图南抿唇。

声音很轻,却很有力“原因。”

系统反问

您愿意回来

虞图南一时语塞。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任务失败,一切都不会变。

那么陆子野不会醒。

既然如此,她会选择待在上一个世界,把握最后十几年时间,再陪陪陆子野。

“原因。”

虞图南轻声问。

即便她不想回来,也得有“为什么不能回来”的知情权。

系统首先,您只有回到过去见陆子野的机会,没有回来的机会。

任务如果完成,我方与陆子野的交易将不会存在。陆子野不会因为反派的结局死亡,他不会拥有见面的“任务奖励”,您自然没有回到过去改变一切的机会,未来发生的一切将会被纠正

你们会同时在第三世醒来。

如果任务失败,一切如常。您将永远生活在上一个世界里,这一世的身体,将陷入死亡

现在,您依然选择回去

虞图南顿了一秒,点头。

系统不意外。

我明白了。

未来三天,是您回去的时间点。只要你在未来三天里,发生任何有可能危及生命的事情,都将陷入脑死亡状态。

虞图南想了想“也就是说,未来三天是我的生命脆弱期”

您可以这样理解。

愿您旅途愉快,再见。

电流声刹那消失。

四周再度安静。

虞图南侧身躺着,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小灯,枕着手,一动不动盯着淡黄光亮。

灯光落在脸上,眼眸微垂,稍显寂寥。

确定能见到陆子野后,因陆子野长眠带来的痛苦、沉闷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要如何“让季湛、许独行、姜朝暮、祁逾白”接受她的离开。

她只有两天时间处理这个问题,最迟第三天,就要离开。

心里,乱乱的。

低落、惆怅、愧疚,复杂的情绪灌满心头。

即将失去季湛、许独行、姜朝暮、祁逾白,失去纪屿淮的事实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怎么才能离开时不影响他们

又要怎么接受离开他们的痛苦

虞图南不自觉想起陆子野,想起他的良苦用心。

一股刺鼻的酸涩直直窜入鼻腔。

鼻尖发酸,眼眸发热。

她抽出两张纸巾,无声抹去双眸里的湿润,专注看着面前的小灯,思考办法。

虞图南许久没有高强度地思考问题,再加上情绪低落,想得脑袋胀痛,耳朵嗡嗡。

她胡乱地扯过被子,关上小灯,双眸紧闭,努力睡着。

隐约进入梦乡时,系统的话像螺旋一样在脑海里环起来。

虞图南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

第三世。

系统好像说过,这是第三世

她像遇见了鬼打墙,努力从床上挣脱起来,但双手双脚沉重不已,眼皮勉强睁开一秒,又沉沉垂下去。

第三世

虞图南带着疑惑与不解,慢慢进入梦乡。

梦里的世界,鲜活明亮,又很真实。

她穿着蓝白校服,抱着几本教材书匆匆爬楼梯,陆子野亦步亦趋跟着,嘴巴跟机关枪一样。

“姐,别生气了,我下次一定不睡懒觉。”

“等课间操时,我给你买早餐。”

“白菜包子加豆浆。”

“姐,我到了,你别跟纪屿淮说话啊,我不喜欢他。”

梦里的她,面无表情看了眼陆子野。

“好好学,你们班主任再叫我,我回去揍你。”

“不会的不会的,我今天保准听讲。”

场景变了。

陆子野捧着豆浆和包子,笑嘻嘻放到她面前,白了一眼她身后的陆子野,贼兮兮地说“姐,别跟纪屿淮讨论问题,让他永远不懂,做万年老一。”

虞图南青涩,眉眼微皱,一板一眼地教育起来。

“学习不应该藏着掖着,共同努力才能真正进步,你这种想法很不健康。”

陆子野被噎得无话可说,偷偷撇撇嘴,闷闷不乐地下了楼。

刚走到门口,他被人拍了下。

转身。

虞图南将两份打印出来的试卷递到他面前“纪屿淮整理出来的高一月考题目。”

陆子野气呼呼“我不”

虞图南轻声打断“今天写完,明天周六,等下了晚自习,带你去看电影。”

高三周六得上课,但高一不用。

“我不写完跟你姓”陆子野连忙改口,扯着两份资料乐呵呵下楼。

场景又变了。

高考结束,她跟纪屿淮坐在教学楼最顶楼看日落。

蓝白校服,晚风灌入衣角。

校服鼓鼓。

在闷热的晚风里,漫天夕阳前,亲吻,拥抱。

青涩的夏天,种下了美好又甜蜜的果子。

直到

车祸,死亡。

再是系统给的选择。

睡梦里,虞图南不安地蜷缩成一团,被单被捏成一团。

泪水无声落下。

一滴一滴。

绕过眉梢,划过太阳穴。

六点。

不安、恐惧与心痛来袭。

虞图南挣扎着逃离梦里的恐惧,猛地睁眼,呼吸微喘。

眉骨处隐隐留着昨晚的泪痕。

她靠在床头,无神望着墙壁,久久出神。

原来,这是第三世。

虞图南醒来后,去了一趟陆氏集团,跟倪君简单地聊了一次。

离开后,她瞒着所有人,低调地找了两位专门处理遗产问题的律师。

跟律师聊完,已经下午两点。

阳光明媚。

虞图南站在太阳下深呼吸。

温热送入体内。

暖融融的。

焦虑、心痛了一整个上午的心,在暖意里渐渐平静下来。

悠闲。

美好。

虞图南让生活助理准备了应援餐车,没有告诉任何人,去山河万古剧组探班。

剧组的工作人员看到她,显然很惊讶。

惊讶过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虞图南。

虞图南浑然不觉,把买来的小蛋糕递给纪琮和祁袅。

许威严走来,欲言又止。

虞图南淡淡一笑“如果想安慰我,可以打消这个念头。“

许威严表情严肃,语气刻意放柔“能出来走走,很好。”

祁逾白刚拍完戏,穿着沉重戏服靠近,先跟许威严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虞图南身上时,淡漠的眼神里多了丝关切。

“还好吗”

许是感觉问题太愚蠢,他认真补充了一句“不好,也没关系。”

虞图南捏捏鼻尖,等酸涩褪去,勉强一笑“知道了。”

“今晚要拍到几点”

“还有一场戏,不会太晚,”祁逾白侧头“有事”

虞图南“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我想着,趁天气还没有彻底冷下来,我们一起去吃顿宵夜。”

祁逾白未加思考,弯唇一笑

“好,待会我跟他们打电话。”

得到虞图南的一声“好”后,祁逾白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虞图南偏头。

视野里,纪琮扒在宫殿的墙角偷偷往外看。

眼眸稚嫩,清澈。

看过来的举动,又带着贼兮兮的可爱。

虞图南唇角微抿,朝他的方向招手。

纪琮左看右看,不确定地指着自己的鼻尖,嘴巴张开,发出“我”的口型。

虞图南点头。

下一秒,小朋友欢乐地哒哒跑过来。

“虞总。”

虞图南蹲下来,跟他平视。

“拍戏辛苦吗”

“不辛苦。”纪琮一板一眼地问“虞总,你辛苦吗”

“还好。”

纪琮挠挠头,小声问“不辛苦的话,可以不可以见见我的小叔。”

小朋友惆怅地低下脑袋。

“小叔最近,很不开心。”

纪琮自然不知道陆子野的事,不了解大人的世界,只是近来发现小叔越来越沉默,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爱说话了,有点不开心。

“虞总,爸爸妈妈一直不让我说,可是,”纪琮苦恼地抓手“可是,小叔只有收到你的消息,才会开心。你不要不要他。”

“他很好的。”

“他有很多钱,可以给你买玩具,零食,大别墅;小叔只听你的话。”

“你让他当男朋友吧。”

祁逾白微微拧眉“琮琮,先”

虞图南抬头打断祁逾白,浅浅一笑“没事,轮到你拍戏了,先去忙。”

祁逾白迟疑,在助理和导演的连声催促下,不得已离开。

纪琮不傻,察觉到说错了什么,低头,双手背在身后,不敢看虞图南,纠结了好一会,拧巴地说“不当也没关系。”

虞图南揉揉他的小脑袋。

“虞总。”纪琮小声说“不让他当男朋友,那可不可以去见见他。”

“我爸爸说,小叔好可怜。”

虞图南微顿,无声收回手,双手无措交叠。

过了很久,她按捺着内心的酸与痛,蹲在地上,跟纪琮视野持平,声音很轻、很柔“你跟小叔说,我后天请他吃饭,好不好”

离别之前,说声再见。

他会懂的。

纪琮咧嘴一笑,重重点头“我一定完成任务。”

语毕,蹦跶着跑远。

虞图南看得出神。

一整个下午,虞图南都在剧组。

像从前一样,或跟导演、编剧聊天,或站在镜头外,以旁观者的角度平静地看着来往忙碌的工作人员。

期间,宋特助来过一趟,本是来跟制片人、监制开个小会,看到虞图南,愣了一会。

他把文件递给助理,让小助理先去临时会议室里等着,走到虞图南身侧,宋特助的声音带着点欢喜“虞总,您过来检查进度”

开始关心公事,是不是就代表着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这般想着,宋特助忙介绍起近来南北影视的大小项目。

“公司投资的两部电影冲击了国庆档,取得成绩不错,您之前投资的霸凌题材系列电影,已经拍摄完毕,进入剪辑阶段,苦于寻找上映档期,剧方准备在明年春天上映。”

“山河万古项目的拍摄、宣传都按照项目组制定的计划,严格进行着。”

“上周,陈总为明年第一季度开了项目招商和策划大会,明年公司可能会再度扩张”

宋特助一项一项汇报完,临末,认真问“您觉得哪里需要改进。”

虞图南语气淡淡“不用问我,你的直属上级是陈睨,她是南北影视的ceo,这种问题,你得问她。”

陈睨是前段时间纪屿淮从别家影视

公司挖来的人,能力极好,又有事业心。

宋特助微愣。

虞图南似乎没有接手南北影视的打算,反而想将公司完全交给别人管理。

这是

想退居幕后

宋特助心下微沉。

还想再问什么,虞图南漫不经心地看向他身后“监制和制片人在等你,去开会吧。”

宋淮恩犹豫半晌,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欲走时,虞图南风轻云淡地补充“宋特助,我不在,要辛苦你了,我会建议陈睨给你加薪,多请一位助理帮你分担工作。”

“您不打算回公司”

虞图南笑容淡淡“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总不会虚度光阴的。”

宋淮恩莫名松了口气。

虞图南说得“重要”,从不简单。

或许,她找到了新的挑战方向。

“那就祝您心想事成。”

虞图南轻笑“好,祝福我收下了。”

等宋淮恩开完会离开,虞图南依然站在那。

过了很久他才知道,虞图南在做一场无声的告别。

没有说再见。

她一如之前,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静静站在嘈杂忙碌的片场里,看着所有人。

五点。

季湛、姜朝暮、许独行接到祁逾白的电话时,震惊了好一会,再三确认不是玩笑,姜朝暮立马从姜清那溜走,六点出发来到片场,跟虞图南一起等祁逾白下班。

“图南,晚上一起吃饭”

虞图南“嗯,怎么来这么早。”

姜朝暮挽起虞图南的手,“我当然要比另外两个拖拉鬼快。”

季湛和许独行在医院,轮流守着陆子野,来得自然会晚些。

但这些,不能跟虞图南说。

“陆子野”是他们之间的禁用词,谁都能感受到心尖上隐隐作疼的酸涩与无力,却始终不敢在旁人面前提起,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以为只要不提,身边的人就不会受伤。

过去一段时间,姜朝暮很忙。

她辞去南北影视的工作,时而跑医院跟陆子野念难懂的计算机词汇,时而忙着照顾虞图南的情绪。

她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更没有跟虞图南好好说过话了。

这样想着,手上无意识地用了点力,紧紧抱着虞图南的手,像一只小鸟依偎在虞图南身边。

虞图南摸摸她的脸。

有点冷。

“变天了,穿厚一点。”

姜朝暮杏眸弯弯,嘴角笑得很甜。

“知道啦。”

顿了顿,她认认真真补充“你也是。”

虞图南轻笑。

“好。”

偏头,不再说话。

两个人站在忙碌的片场里,背影紧紧挨着,像好姐妹一样,自在悠闲地

看着在聚光灯下的忙碌身影,姜朝暮时不时叭叭两句。

我们衣衣演得真好。

琮琮板着个脸,好严肃,肯定是跟许伯父学的。”

“祁逾白演戏的时候怎么自然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魅力。”姜朝暮郑重点头,自我肯定“嗯,一定是人格魅力。”

虞图南眼里含笑。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姜朝暮饿得饥肠辘辘,抱着虞图南不松手。

祁逾白换完衣服,牵着祁袅的手姗姗赶来。

“衣衣跟我们一起去”

祁袅小大人似地说“吃宵夜不好啦,我去李叔家睡觉。”

虞图南点头“李怀棋最近还好吗”

许久没有见到李怀棋,倒是有点想见总是嬉皮笑脸的“叔叔”。

之前李怀棋为了几盒大熊饼干,庄正严肃找她谈交易的场景,记忆犹新。

李怀棋总是很宠祁袅,照顾祁逾白时也很贴心,处处为他考虑。

祁逾白“他的公司蒸蒸日上,总说要提前退休养老。”

虞图南莞尔。

九点半,李怀棋来接祁袅。

四十多岁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从车上小跑着下来,脸上乐呵呵地带着笑,看到虞图南,笑容隐了下去,站到祁袅身边,不知道怎么安慰,不知所措地笑着“晚上多玩会,我带娃,只管放心。”

祁逾白难得开玩笑“是吗,这次别跟她一起炸厨房了。”

李怀棋板着张脸,状似严肃“那怎么能算炸厨房,明明是在研究饼干。”

虞图南轻笑。

“是做大熊饼干吗待会我把制作方法告诉您,按着上面的步骤来,不会错的。”

祁袅眼睛瞬间蹭蹭泛光。

“图南姐姐最好啦”

又说了两句,李怀棋牵着祁袅离开。

虞图南淡淡一笑“再见。”

祁袅忙回头,挥挥小手“再见呀,图南姐姐。”

虞图南点头。

再见。

第一次再见。

吃饭的地方距离剧组约有半小时车程。

大厦最顶楼,270°的三面玻璃挑高的全景餐厅。

深夜坐在靠窗的地方俯瞰城市,远处霓虹四起,景色绝佳,餐厅内烛光四起,氛围感满满。

虞图南一改往日的低调,包下了整层餐厅。

祁逾白不用再被人偷拍,他们不用接受来自旁人偷偷打量的眼光。

今晚,他们不再是明星,不再是艺人,只是四个普普通通围坐在桌前的好朋友。

晚上都没吃饭,大家都饿了。

菜一上来,姜朝暮顾不得优雅礼仪,大口大口,双颊鼓鼓,享受般地连连晃头。

许是夜色太温柔,又许是今晚的虞图南一直在笑,姜朝暮紧绷着的神经忽地松下来,不假思索地说“如果陆子野在就好啦。

刹那。

背景音乐戛然而止。

似有风雪闯入,四周僵硬得不像话。

季湛抿唇,无声地放下筷子,低着头,盯着餐具。

许独行沉默。

祁逾白动作微顿,倏忽间神色如常,声音一改往日的清冷,变得轻柔,令人安定“他总有机会来。”

虞图南放下咖啡,感受到苦意在慢慢发酵,状似平静地说“提到陆子野,刚好有一件事想说。”

“现在,我,季湛、许独行、姜朝暮、祁逾白,我们五个人都要面对现实。”

“陆子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又或者,”虞图南拧眉“能不能醒。”

姜朝暮着急张唇,还未出声,就被虞图南漫不经心地打断。

“不用着急安慰,”虞图南声音很低“我们都知道,他很有可能不会醒来。但事情已成定局,我不想你们的生活受这件事影响。”

“无论谁离开,你们都得好好活着,快乐的生活。”

虞图南顿了顿。

酸涩感再度袭击脑海,眼眶起了一层淡淡的雾,很淡很淡,旁人看不见,只有她能感受到。

“无论谁离开,我都希望你们能正常生活。有喜欢的事业,拍喜欢的戏,吃喜欢的食物,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虞图南弯唇,笑容夹杂着水雾“既然都知道醒来的机会只有1,就不要自欺欺人。接受1,再好好活着。”

“可以选择环球旅行,或者投入工作,多忙碌,少胡思乱想。走出这段低落情绪的办法有很多,我希望你们能尝试去走,不要自欺欺人地停留在原地。”

“重新开始。”

“可以吗”

姜朝暮低头,杏眸湿润。

轻轻眨眼,水珠滚落。

她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小声问“图南,你可以重新开始吗。”

虞图南喉咙发紧。

理智在迫切地催她点头,感情却不行。

她的开始,跟姜朝暮认为的不一样。

虞图南不想骗她。

更骗不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虞图南低声回“我希望,你们可以。”

“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重新开始。”

声音微哑,干涩。

许独行举着酒杯,一口饮尽,感受到灼热与刺痛后,勉强笑着“图南姐说得没有错。”

“我们得重新开始。”

“路很难走,但我们得走。”

虞图南“我知道生离死别很难受,可它摆在面前,只能学着去接受它。难过一会,短暂几天后,一起吃顿饭,相伴着战胜它,好吗”

“最近我一直在想,如果躺在医院里的人是我,不太想看到你们围在我病床边哭哭啼啼,你们只需要一周来一次,来时带一束花,坐在椅子上热火朝天地说说近段时间发生的有趣事情。”

“我不能回复,但

我会听。”

听你们的快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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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就这样对待陆子野。”

“不忘记他,也不要时刻想念他。”

“醒时会希望能永远被人挂念,但躺在医院里,总是希望被你们挂念的次数,能越来越少。”

虞图南一句,又一句。

她声音平静,轻柔,像五月的春风。

未等她说完,姜朝暮转头,一把抱住虞图南,脑袋埋在她的肩膀里,小声地哭。

“我真的好难过。”

“可是我怕你难过,我都不敢难过。”

哭声细碎,呜咽着。

虞图南安静地抱了抱姜朝暮,眼眶不自觉泛红,努力平静的语调破碎,带着轻颤“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

准确来说是哭了很久。

这段时间季湛、许独行、姜朝暮、祁逾白顾忌虞图南的情绪,从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半点难过,努力装作正常模样。

如今,经过虞图南这么一说,情绪如滔天骇浪翻涌而来,就连一向情绪淡淡的祁逾白,也忍不住泪花阵阵。

但积攒的情绪发泄出来后,他们好了很多。

第一天,只眼睛有点肿。

前段时间装作正常人是不经意透露出的压抑,散了很多很多。

许独行回到书房,再度动笔创作。

季湛则鼓起勇气进了陆子野的房间,替他好好打扫了一番。

一连两天,虞图南都陪着他们,直到第三天,下午两点,她没让司机接送,开车去了纪屿淮的私人酒庄。

到了门口,前天晚上的梦境不断在脑海里闪回。

虞图南脸色发白。

她对着后视镜,狠狠捏了捏泛白的双颊,按出淡淡的红印,脸色正常了些,才下车。

纪屿淮坐在酒庄花园的八角亭里。

桌上摆着一杯茶,一杯黑咖啡。

看到她来,纪屿淮起身,礼貌地拉开椅子,等她坐下。

举止里有一种客套的礼貌与疏离。

远处,葡萄挂满枝。

阳光落下,暖意正浓。

虞图南喝了口咖啡。

味道纯正。

她摆弄着银勺,低头,不敢看纪屿淮。

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静了一会,纪屿淮主动开口。

“是今天”

虞图南“嗯,今天。”

顿了顿,她轻声问“我知道不合时宜,但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

纪屿淮“什么”

“昨天,我立下了一份遗嘱。”

纪屿淮躲过虞图南的视线,盯着花香袅袅的小花园,声音微紧“然后。”

“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朝暮他们。”虞图南深呼吸“我离开后,他们必

定难过。”

“我能为他们做得不多。前天,我让生活助理准备了一份环球世界的旅游安排,给的理由是想出门和朝暮他们几个一起散心。系统答应我,会将我的昏睡制造成意外,我走后,能不能劝他们出门。”

纪屿淮沉默,良久后,低低“嗯”了一声。

“还有吗”

虞图南拨弄银勺,纯黑咖啡随着银勺的搅拌轻轻摇曳着,波纹荡漾,隐约能看到她失神的双眸。

“没有了。”

纪屿淮不语,藏在桌下的手背青筋涌现。

“我会帮你带着他们走出来。”

“谢谢。”

虞图南抬眸,偷偷看了他一眼。

侧颜依然好看。

清隽,沉稳。

拧眉的模样,也好看得挪不开眼。

她克制地低下头。

又坐了一会。

四点半。

自知时间匆忙,虞图南放下空了的咖啡杯,“纪总泡的咖啡很好喝。”

“希望有机会还能喝下一杯。”

纪屿淮刹那全身僵硬,缓缓回头,眼眸深邃复杂。

“你会有机会吗”

虞图南弯唇,眼底微红,笑得心疼又认真。

“我会努力。”

她抓起茶桌上的车钥匙,犹豫两秒,小心翼翼地问“纪总,谈过恋爱吗”

他知道,第一世吗

纪屿淮呼吸微滞,全身血液僵了又僵。

脑海一片混乱,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出现在八角亭里。

像是另一个冷静的他,发出来的。

“没有。”

平静又淡漠。

虞图南点头。

不知道也好。

这样,他就不会讨厌如此心狠的她,放弃了他一次后,还有第一次。

“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纪屿淮沉默不语。

半晌,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清淡“虞总,我们还没有到要为彼此负责的阶段,你是自由的,我也是。”

“再给我当一次司机吧,当作解约赔偿金。”纪屿淮表情平静“想在庄园附近兜兜风。”

虞图南不解。

“我载你”

“嗯。”

“最后一次。”

“就当驾校老师最后一次检查,看你能不能毕业。”

虞图南抿唇“我会开的很慢。”

“好。”

怎样都好。

为了不出意外,虞图南开得很慢。

系统说她的生命处于脆弱阶段,像陆子野那样撞到树都会陷入脑死亡状态。

她不是怕死,只是不太希望昏迷时身边坐着纪屿淮。

虞图南知道即便撞树上了纪屿淮也不会出事,但就单纯不想让人看到她昏迷脆弱时的模样。

怕他难过,怕他跟她一样,留下阴影。

绕着庄园转了一圈,即将到门口时,虞图南轻声问“前面把你放下去,可以吗”

纪屿淮偏头,一动不动看着她。

像从前一样,用淡漠又藏着无尽情意的眼神,直直看着虞图南。

虞图南发现了,直觉不对。

正想踩刹车停下,忽地,眼前一黑。

一双大手盖住了她的双眸。

清淡的雪松味与温热包裹着虞图南,她听到耳畔有人低低地说“图南,努力回来。”

紧接着,“砰”一声巨响。

车,直直撞在了大门上。

意识渐无。

隐约感受到耳畔传来淡淡的温热。

气息流转。

纪屿淮的声音,温柔如往常。

“恨比爱长久。”

“我会替你照顾他们。”

“只是,图南,如果还有机会,能不能记住我的名字。”

天旋地转。

世界彻底黑了下来。

四周陷入死寂里。

下一秒,似乎有烟花炸开,轰然震天。

您好,您已经进入第一世,您将有两次改变现实的机会。

祝您成功,再见。

电流音消失得刹那,“砰砰砰”

虞图南被吓得打了个激灵。

周围热热闹闹。

远处,有小朋友在放鞭炮。

“砰砰砰”,声音不断。

面前楼房很矮,设计老式。

小巷子里,堆放着许多旧纸盒。

虞图南愣住。

这是没搬到舅舅家前住的地方。

鞭炮声不停。

虞图南捂着耳朵,犹豫下一秒要做什么时

“姐”

远处。

一个穿着简单蓝色t恤的短发小男孩,抓着两根糖葫芦,兴冲冲地跑过来。

小脸稚嫩。

头发上全是别人放鞭炮炸过来的灰。

小陆子野一脸无所谓,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兴奋跑来。

“姐”

“虞图南”

“我有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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