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祭天惊魂(一)

北风呼啸凛冽,冰寒蚀骨的凉气,沈舒窈回宅后从妆奁拿了一件首饰便又出门了,她独自走在寒冷潮湿的街道,转瞬便拐进了一家当铺。

因天气寒冷的缘故,当铺掌柜的及小厮围坐在柜台后的火炉旁烤火,火炉上的水壶冒着滚滚热气,让这冷冰冰的典当铺面倒是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她撩开帘栊径直到高柜前,从怀里掏出一只红、绿、紫三色翡翠玉镯,掌柜的见状立刻笑呵呵地迎了过来,拿起玉镯细细端详,须臾道:“姑娘,您是要活当还是死当?”

“死当。”沈舒窈神色淡然地瞄了掌柜的一眼,满面油光,肥头大耳,一看就知这开当铺的油水大,不然,怎么可能养得出这一身的肥膘。

掌柜的捋了捋胡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姑娘,虽说三色翡翠罕见珍贵,但您这只玉镯水头也着实一般,并非上乘佳品,再观这玉镯的款式及做工,少说也有二十个年头......”

凡是死当的物件,都是不打算将来赎回的,虽说再好的东西拿到当铺来当,都会被贬得低于市场价的一半以上,可是如此质地上乘且难觅的翡翠,居然被他说成这样,果然是奸商。

然而,沈舒窈亦只是不以为然地冷笑了一下,“不必多言,你且说这只玉镯能当多少钱便可。”duqi.org 南瓜小说网

这么大一间当铺,只有她一个人光顾,也不知这黑心掌柜的坑蒙拐骗了多少人的好东西,才让他在这繁华喧嚣的京城有这样大一间铺面。

若不是雪天路滑,且加上天色近晚,她绝对会多跑上几家当铺询价。

掌柜的踌躇了半天,又捋了捋胡须,才缓缓伸出几根手指头,“五百两。”

她冷清的目光盯着他,沉声道:“掌柜的,您莫不是昨夜没休息好?”

“没有啊。”掌柜的一脸懵懂地望着她,神情认真地答:“昨日雪下得太大,当铺生意比平时冷清一些,我早早就打烊回去了,内子特地让庖厨炖了羊肉为我滋补身体,还温了一壶我平素里最爱喝的酒。酒足饭饱之后,我倒头便睡,若不是隔壁那几个小孩晨起放炮仗将我惊醒,恐怕我要睡到日上三竿呢。”

“砰——”沈舒窈抬手重重一拍柜台,沉声道:“既然睡醒了,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我这只玉镯色彩鲜艳,水头质地皆是上乘,可谓真正的无价之宝,岂是你区区五百两就想讹了去的。”

干当铺这一行,可不就是讹一个是一个,且看她这架势,估计也是个懂行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看你一个姑娘家,冒雪而来着实不易,这样......我就再给加三百两。”

“五千两。”她轻轻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俺滴娘勒!这姑奶奶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掌柜的咬了咬牙,满脸的痛苦,就像是身上被谁割掉一块肉似的,依旧讨价还价,“一千五百两,真是多一个字儿都不能加了。”

沈舒窈见价格谈不拢,便不再搭理他,直接夺回玉镯转身就走,掌柜的这下可急眼了,本以为这姑娘是个懂行的,却未想她根本就不懂。

这玉镯至少也值两万两,五千两收来的,转手就算卖个一万五千两,那也是净赚一万两的买卖,若是轻易让她走了,可不就亏大发了。

他赶紧从高柜中间的小门出来,叫住她,“五千两就五千两吧。”

这一下轮到沈舒窈发懵了,她本是见惯了人家讨价还价的路数,只是今日突发奇想地实验一番,本想着若是掌柜的不叫住她,她今天还真是白跑一趟了。

按她每个月二十两银子的花销,这五千两可够她花二十年了,若是将来再随便当一件首饰,那她这辈子可就真不愁吃喝了。

虽然,她也想留着母亲这些遗物,可是如今她亦是山穷水尽,若不是只剩下不到二百两银子,她如何会来当铺。

如果当年父亲能早早把母亲留下的这些首饰拿出来变卖,抑或是卖掉京城这所宅院,把钱用来治病,他又怎会那么早就离世。说到底,他将这些留给他,亦是在为她的将来打算。

思及此,沈舒窈低叹了一声,少顷,转过身,将玉镯又掏了出来,在柜台前签好死当的字据后,拿了银票就走了。

冬季的黄昏总是暗沉的,雪茫茫地一片,虽然她早已冻得手脚冰冷,但是却依然没有着急回家。

自从她回京后身边总是暗潮涌动,虽然她不知这些都是来自哪里的势力,但是,既然她已下定决心逃婚,那么必须就要做好充足的准备。

眼下钱有了,就差一件御敌的武器了,剑自然是首选,虽然她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可是匕首只局限于近身厮杀,若是再遇到伏击,确实没有剑那么趁手,为今之计,势必要去挑一把好剑。

而京城最好的铸剑坊在城西一带,也不知是不是明日便是冬至的缘故,今日的街道总是感觉比以往冷清许多,眼下连一辆马车都雇不到。

约莫了过了半个时辰,沈舒窈终于到了铸剑铺,此刻,老掌柜站在柜台内低头拨算盘对账,伙计们正在进进出出收拾东西,看样子是要打烊了。

她快步走了进去,“掌柜的,有没有适合女子使用的剑?”

生意临门,老掌柜自是喜不自胜,赶紧从柜台出来开始热情地介绍起来,她在堆积如山的剑中寻摸了一圈,终于相中了其中一把天碧色的剑。

她缓缓将剑从剑鞘之中拔了出来,凛冽光芒骤然乍现,剑身轻薄且锋利无比,一看便是削铁如泥的好刃。

老掌柜见她的嘴角上扬,应是对此剑颇为满意,随即微笑道:“此乃破尘剑,是老夫多年前偶然得到的一把好剑,只是这些年一直都无人问津,本以为这沧海遗珠还会就此蒙尘下去,未曾想姑娘竟有如此眼光。”

沈舒窈将剑插了回去,“掌柜的,这把剑多少钱?”

“纵是千里马,然伯乐难觅。”老掌柜感叹一声,沟壑的面容上露出欣慰的笑意,“老夫如今已是古稀之年,自是舞不动这剑了,但是姑娘慧眼识珠着实让老夫惊叹,既然这破尘剑与你有缘,老夫自是不会漫天要价,这样......五十两银子卖给姑娘,如何?”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老掌柜,五十两银子居然能买这样一把好剑,平常一把普通的剑也要卖到一、二百两银子。

常听人说宝剑卖有缘人,果然传言非虚。

她从袖口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多谢掌柜的。”

老掌柜微微颔首,让一个伙计将沈舒窈送出去,然后又回到柜台内接着对账。

天色彻底黯淡下来,沈舒窈想着家中已没有蔬菜和肉了,且明日又是冬至,加上宫中要举办祭天仪式,是以在这一天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必须关门禁严,以免惊扰了皇帝向上天祈求庇佑万民。

所以她今日必须将明天的吃食准备妥当,不然明日到处都关门闭户,她可不想挨饿。

也是她今日运气好,还有几个肉摊和菜摊没收摊,若是往常这个时辰这些摊贩早就收了,她赶紧小跑过去买了不少,想着这些也够她吃上几天了。

冬季天寒地冷,左右她现在无事可做,倒是可以无所事事地窝在家中烤火取暖。

她提着这些重物实在不便,于是在街边等了一会儿,终于雇到一辆马车。

虽然这马车及不上王公贵族的座驾,但是不用在冰天雪地的寒夜里行走,倒也让她冰冷的手脚回暖了些许。

天刚破晓,万物皆处在一片空蒙之中,斋宫的太和钟已然鸣响。

积雪覆盖的琉璃世界,依旧那般宏伟壮观,寒冷的天气偶有萧风吹过,仿若刀子般冰冷直刺人的心魄,瞬间凝结成冰。

巍峨的宫墙下,禁军宫人簇拥中一辆车身雕刻龙凤图案,镶嵌锦衣玉器,宝石珍珠的龙辇。

龙辇前面由六匹健硕的汗血宝马驾驶,在皑皑冰雪世界显得尤为绚烂夺目,处处彰显着皇家奢华尊贵的气派。

龙辇上自然是皇帝,而与他同乘的一辇的则是皇后,而龙辇之后便是汐贵妃的鸾辇。

鸾辇本是皇后的座驾,奈何汐贵妃这些年势大,早就与皇后平起平坐的,加之皇帝对她宠爱有加,是以她乘坐鸾辇,也就没什么人敢说僭越的话,毕竟朝中百官皆知,汐贵妃的势力明显大过于当今皇后。

汐贵妃鸾辇之后的自然是诸位王爷、皇子、公主以及文武百官,而祭天乃是祈求神灵赐福攘灾的一种仪式,亦是本朝最大的典礼,头等重要的大事。

向来都是帝王在每年的这一天,携诸侯群臣虔诚焚香,祷告国泰民安,祈求社稷江山风调雨顺。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直朝着南郊圜丘方向而去,圜丘坛专门用于祭天,台上不建房屋,对空而祭天。

祭天陈设讲究,祭品丰富,规矩严明。圜丘坛共设七组神位,每组神位皆用天青缎子搭成临时的神幄,上层圆心石北侧正面设主位——昊天上帝神牌位,其神幄呈多变圆锥形。

第二层坛面的东西两侧为从位——日月星辰和云雨风雷牌位,神幄为长方形,神位前摆列着玉、帛以及整牛、整羊、整豕和酒、果、菜肴等大量供品。

盛放祭品的器皿和所用的各种礼器多达七百余件,上层圆心石南侧设祝案,皇帝的拜位设于上、中两层平台的正南方。

圜丘坛正南台阶下东西两侧,陈设着编磐、编钟、镈钟等十六种。

圜丘中央的天心石立着一个约莫一丈五的巨大铜像,此铜像乃是作为警示皇帝恪恭罔懈,亦是祭天必不可少的陈设。

铜像本是一尺五寸高,一直陈设在太庙之内,但是当今圣上觉得此铜像尺寸太小,不能彰显他恪恭罔懈之决心。

于是,他在年初下旨,让工匠们雕刻一座摆在圜丘的铜像,工匠们通过几个月的精心雕琢,总算敢在冬至祭天前赶制出了一个这么伟岸挺拔的铜像。

而这座铜像完全是按照皇帝的要求雕琢,是以皇帝在见到此铜像后颇为满意,为此还特地赏赐了工部一干人等。

一眼望去,整个圜丘坛肃穆壮观,而此时正值数九寒天,烟云缥缈之中却又带有一丝神秘感。

鼓乐声起,太常寺官员引导皇帝来到昊天上帝神牌位前,旁边的执事官将香点燃后呈给皇帝,皇帝手持三香面朝昊天上帝神牌位行跪拜之礼。

霎时,群臣纷纷下跪叩拜,直至皇帝起身,执事官插入香烛鼎内,众人才缓缓起身。

香鼎内烟气逶迤上升,如云山雾罩,夹杂着鼓乐声显得仪式几位庄重肃穆。

接下来皇帝都逐一给各牌位进献香礼,云门骇听,雷鼓鸣空,将祭天仪式又推向了一个高潮。

祭天仪式即将结束之际,香烛鼎内忽然窜起一团火苗,执事官吓得想要推开皇帝,结果自己反倒摔倒在地。

紧接着圜丘上所有的香烛鼎都齐齐窜起火焰,此时禁军急奔圜丘,高呼护驾,很快便护着皇帝往外走。空气中迅速充斥着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人群顿时陷入一团混乱。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圜丘中间的天心石一道猩红的热浪腾空而起,滚烫的火舌夹杂着爆炸的碎石向四周飞射出去。

刹那间浓雾弥漫,血光四溅,人群中倏然响起惊恐凄厉的惨叫声,空气中到处都是血腥和皮肉焦灼的气味。

爆炸发生得太快,众人皆猝不及防,四处散落着焦黑的碎石,妖艳夺目鲜血染红了月白的台面,满目疮痍,哀嚎阵阵。

电光火石之间,几个护送皇帝的禁军被火星碎石击中,登时轰然受伤倒地,皇帝吓得脸色煞白,惊恐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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