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氤氲旖旎

萧玄奕看着她,道:“毒箭木虽并非寻常之物,但却唾手可及,若是毒药价格昂贵,或许还能将凶手的身份锁定在达官显贵之上,只有这样的人才出得起银子,排查时也可圈定在一定的范围。”

沈舒窈点头表示赞同,“驿馆每日进出的人员多且复杂,不能剖尸自然就不知道丕将军中毒的来源,为今之计唯有让刑部和大理寺多番详查。”

“这些本就是他们分内之事,难不成还要让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尸位素餐?”

萧玄奕带着沈舒窈走出阁楼,表情是惯有的冷漠,说话的语速缓慢得令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沈舒窈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影,思索着自己不是光吃不干活的主儿,如若不然还不知这个大爷又要想什么损招对付自己呢?笞刑她才不要领受,罚俸更是不干。

本来就到了吃老本的境地,若是稍不小心将这微薄的俸禄也给折腾飞了,她未来的日子唯有遥望琼楼上的二郎神君——喝西北风。

怎么会越混越差了?如果将这个大爷委托的事宜了结了,为莲儿报了仇,她又将何去何从?思及此,沈舒窈越发地烦躁不已。

而最让沈舒窈后悔的莫过于昌州之行,如果没去,莲儿至今还活得好好的,她们依旧在淮州那处偏僻的小院,过着惬意宁静的生活,可惜......一切终究是回不去了。

说到底莲儿是被她所累,沈舒窈突然停了下来,仰望着浩瀚的长空,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沈舒窈你已没了退路,无论前路是荆棘丛生,抑或刀山火海,你都只能咬紧牙关趟过去。

在这一刻,季慕白的音容笑貌浮现在长空那重叠的云层上,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想起他,两年的陪伴,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入了心,可是她想要的,他却未必懂。

她将发髻的白玉簪取下来,玉簪入手滑腻、温润,颇有些分量,是季慕白送的。簪头雕刻着一朵惟妙惟肖的金嵌玉簪花,玉质地上乘,因是价格不菲。

当时忘记还给他了,抑或是养成了习惯,每日都将它插在发髻上,可如今想来似乎已不再合适,她紧抿住唇,默默地看着这只簪,仿佛在看着那甜蜜而又苦涩已然消逝的过往。

此时,萧玄奕已经走了好远,其实他早就察觉身后没了动静,只觉得她是女子步伐稍慢没有在意,驿馆的人都在忙着帮使臣搬东西,眼下偌大的驿馆只留守一个跛脚的门房。

他止住脚步,转过身去,看着那个清丽纤细的女子,披散着三千青丝,在徐徐清风之中飘扬,手举一根玉簪,就这么呆愣地出了神。

飘逸袭卷的衣袂,让她的婀娜修长的身姿尽显无虞,只那面上一闪而逝的茫然无奈。

萧玄奕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她,直到沈舒窈觉得一切不过是自寻烦恼,才将簪子重新插上。

沈舒窈想起了母亲留给自己的妆奁里,就有一支非常漂亮的金簪,虽然她一出生母亲就过世了,可是她在父亲珍藏的画轴见过母亲的模样,是个绝世的美人。

而沈舒窈的样貌亦和她的母亲只有五分相似,她的长相随父亲,虽然依旧貌美,但和她的母亲比起来明显就略逊一筹。

听父亲说当年他被仇家暗杀身负重伤,是母亲救了他,在二人相处的那些日子里逐渐产生了情愫,适才结为夫妻。

父亲对母亲的情谊有多深厚,沈舒窈是知道的,他被罢官避世的那些日子时常提起她的母亲,世间难得有如父亲一般痴情的男人。

沈母留给沈舒窈的除了一些珠翠首饰,时常带在她身边的便是那把精致的匕首了,削铁如泥甚是好用,即便经常被它当劈柴刀使,亦未见任何卷刃,依旧锋利无比。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强光照耀下的萧玄奕,光线似乎想要将他穿透,耀眼刺目,她加快步伐追上他,踌躇道:“抱歉,让王爷久等了......”

“无妨,不过是难得有这样静谧的时刻,多欣赏了一会儿罢了。”萧玄奕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的玉簪扫过,打断了她的话。

旭日东升,秋风袅袅,揽月阁院落的花草树木在曦光笼罩下,金灿灿的一片,有几许落叶洋洋洒洒地飘落而下,给这干爽的青砖地面增添了一份绚丽的色彩。

王府的侍女脚步匆匆,行至沈舒窈房门前,芊指轻叩,“沈姑娘可起了?王爷让你快点。”

清脆略显沉闷的敲门声,打破了房内静谧淡然的空茫,沈舒窈睡眼朦胧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揉了一头凌乱的青丝,东倒西歪地朝外室走。

“王爷这么早叫我有什么事吗?”沈舒窈揉着惺忪的眸子,问那侍女。

“王爷没说,奴婢也不知道。”侍女歪着脑袋,思忖片刻,“不过我听人说王爷好像要去离宫。”

言罢,沈舒窈猛地清醒了,她那日不是说不去吗?难道是拒绝得不够明显,让他以为自己是默许了要去看马球比赛。

想到萧睿的热情相邀,左不过是去看一场球,又不是上刑场,扭扭捏捏不是自己的风格。

沈舒窈思索着不能以女子的身份与晋王一同出现在离宫,不然肯定要受到群臣的指摘,那些个文臣史官平时里最热衷的就是满口仁义道德,规矩礼法。

说不定还会被萧玄奕的爱慕者,当成假想敌给生吞活剥了。

沈舒窈打了一个哈欠,对侍女说:“你去回禀王爷,就说我随后便到。”

等侍女离开沈舒窈将房门关上,绕到屏风后面的紫檀衣柜,找了一身天水蓝的窄袖衣衫,又打开抽屉翻出夹在里面的束胸带。

她简单快速地将胸束紧,换好衣裳,将头发高高束成一个髻,从妆奁里挑了一支最普通的云气纹银簪插上。

又翻出八字胡贴在唇上,对着铜镜照了照仿佛觉得还差点什么似的,然后往脸上敷了粉末让白净的脸颊稍微沧桑一些,最后又将眉毛描粗。

之后她才满意地对着铜镜打了一个响指,“搞定。”

刚钻进马车,萧玄奕就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着她,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看得沈舒窈心里直发怵,她赶紧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问:“有什么问题吗?”

萧玄奕将目光转开,看着窗外徐徐闪过的景致,缓缓道:“看起来像个跑江湖,四处招摇撞骗的术士。”

“是吗?”

沈舒窈眉头微皱,眼珠子上下翻滚,灵机一动,朝萧玄奕轻扬下巴,故弄玄虚,“这位公子,本大仙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满面红光,浑身贵气十足,你定是那龙族血裔九子之一,不知本仙说得可对?”

萧玄奕侧首看着她,懒懒道:“对。”

顷刻,沈舒窈就朝他伸出一只手,还装模作样地冲他眨眨眼,萧玄奕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她,问:“干嘛?”

“既然我都猜对了,当然是给钱啦。”沈舒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么明显的意图你还看不懂?

萧玄奕看着她如朝霞般明亮的眸子,若夭桃般润泽的红唇,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股浅浅的笑意,抬手拍了一下她的手心。

“嘶......”沈舒窈快速缩回手,龇牙咧嘴的面容上写满控诉,随即吐出两字,“抠门。”

四目相对,眸光在彼岸绽放出绚丽的花蕾,在这秋风和煦的清晨,粼粼车轱辘声行驶在平坦的大道上。

车厢内的温度在旖旎氤氲下悄然升高,这样虚幻缥缈恍若蒙上了一层蓬莱仙山上的淡淡仙雾,让此时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沈舒窈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她敛目拿起小几上的点心无意识吃起来,萧玄奕不动声色地转开目光,兀自斟了一盏茶,白净如玉的手指执起茶盏。

粼粼波光的醇香茶水上,氤氲的水雾盘旋而上,转瞬幻为虚无,却将他和沈舒窈隔绝开来,恍若两个世界的人,看似近在咫尺,若想抬手触摸亦如弱水之隔。

马车路过永和坊宁王府的时候,萧玄奕挑帘看着宁王的马车还在西边侧门口停着,随即让车夫停下,让车夫去询问宁王何时出发去离宫。

结果等车夫去问门房时,门房却告诉他宁王现在正在府中训犬,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一时半会儿恐难以见到他,对于马夫的问题他表示爱莫能助。

他们的对话声很大,马车内萧玄奕和沈舒窈听得一清二楚,马夫返回后原封不动的将方才的对话又对萧玄奕复诉了一遍。

沈舒窈目光顺着萧玄奕挑起的车帘打量了一瞬,“这萧睿怎么回事,明明约好了今天一起去离宫,这下又忙得抽不开身了,早知道这样当初为么邀请我?”

她霍然站起,打开车门,“我去他府里看看。”说着便一个纵身跳了下去。

宁王府邸从外观上看跟晋王府不相上下,一样的碧瓦朱薨,雕栏玉彻,宁王府的侍卫的精神面貌看似板板正正,缺了肃穆神情之下散发的阵阵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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