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听闻这件事的时候，有些不解，唐一轩，唐世轩这两个名字只有一次之差，更不更名重要吗？俗世中，红尘琐事缠身，难免会不禁沉沦，更名世轩，或许是代表唐一轩在提醒着自己，世世代代都是唐门中人，不能忘记下山的初心。”
唐正对爷爷唐世轩没有任何印象，但他对家族的起源，的确有些模糊记忆，不过，那时候父亲唐顺天说过此事，原因是华夏国闹过一次灾荒，他爷爷唐世轩从北方流落到汉州，这才起家的。
南境起先无唐姓之人，这不代表偌大的华夏国，只有蜀州唐门才是唐姓，这也是后来，唐家的来历，不被人太多挖掘的主要原因。
再说，蜀州唐门，华夏曾经的护国宗门，在俗世中，那就是个遥远的传说，存不存在还是一回事，自然，没人会追根究底。
“少阁主，我绕了那么一大堆，你可是有些明白我的意思了？”项北辰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唐正，道。
唐正顿了一下，回道:“前辈，可是想说，我的身份其实是唐门小少主，老毒物唐一笑的孙子？”
“你信吗？”项北辰此时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无凭无据，只靠推测，前辈让我如何相信，再说我父唐顺天，我母王玉兰，自我幼小时，对我百般宠爱，我从未怀疑自己是抱养来的，怎可认他人做父母。”唐正当机立断，回道。
对于唐正如此坚决，项北辰似乎早有所计较，要不然，他何至于绕那么大圈子，直接跪拜唐正为小少主不就好了，何必先是以四方阁少阁主的身份称呼唐正。
“那你相信你爷爷和唐一笑门主是亲兄弟这件事吗？”项北辰知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轻声问道。
“前辈如此高龄，又是引领一个时代的大人物，自然不屑于编撰一个假故事来，这件事，我相信。”唐正点点头。
其实，唐正本身就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只不过，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父母不是亲生父母，这换做任何人，恐怕一时间都难以接受。
“唐一笑门主有个儿子名唐宁，按照辈分来说，他和你父亲唐顺天是堂兄弟，说是血亲，不为过吧。”项北辰循序渐进，似乎想让唐正多了解一些唐门少主唐宁的事情。
“关于唐..唐宁前辈的一些事情，我曾在青州青羊山丹谷谷主药长生那里听说过一些，或许跟前辈您要说的，大同小异。”唐正深吸一口气，当然，他并非不想听项北辰提及那个疑似自己父亲的唐宁，他是怕忍不住内心深处角落的那个冲动。
唐正曾赴蜀州唐门旧址，几十年过去了，那里的惨状，从那些醒目的绵延几百米长的暗黑色血渍和数不清的骷髅上，能够判断出当年发生了多么惨烈的事情。
这种灭门惨案，比汉州唐家消散于火海，还要惨烈几倍，眼看着两件事情，要融合在一块，而且还是和他的出身有关。
唐正无法接受。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怕是已经接受。
只不过，他却是把内心那份情感，掩饰的很完美。
“药前辈？这样我就明白了，唐宁少主和丹谷药前辈是忘年交，两人对于药性毒理很有共鸣，他们二人交往的时间，的确要比我更长久，唐宁少主对于我等打打杀杀的莽汉并无兴趣，甚至和唐一笑门主也一直有些矛盾。”项北辰道。
“唐宁前辈只是不想按照唐门主安排的路走，他没有成就雄图霸业的想法，唐门曾经的辉煌也离他太过遥远，他只是想钻研《毒经》和《药典》，一个是立志重现武力辉煌，护佑华夏，一个是医者仁心，悬壶济世，造福百姓。”
唐正说到这里长叹一口气，道:“为国也好，为民也罢，两个选择不同，但最终的目的却是相近，为国不就是为民，为民不也是为国？国与民，什么时候分离过？父子成仇，至死都没有解开心中的结，可悲可叹。”
“是啊，悲叹难以形容呐，不提他们父子，对了，少阁主，关于药前辈，他没有隐居丹谷时，我曾得他老人家赠丹之恩，一直还未曾有机会报答，算这日子的话，他年龄怕是要过了三百岁吧，可还安好？”项北辰觉得话题有些沉重了，转而问道。
“蕴灵境修士的生命极限，驾鹤西去了。”唐正抬头望天，对于药长生之死，他也没有过多提及，那个疯疯癫癫的唐一笑，何曾想过真的要杀了与自己儿子唐宁有忘年交之情的丹谷谷主。
“唉，哪里有什么长生。”项北辰不知道是因故友药长生的离去，在感慨自己生命已经过半，还是感慨曾经远赴海外寻长生的偶像唐战。
“的确没有长生，以后也不会有长生。”唐正自言自语道。
一老一小，并排而立，看着那湍流而下的长江之水，静默无言。
良久之后。
“少阁主，交个底吧，你想做什么？”项北辰忽然说道。
唐正一愣，然后无奈的摇摇头，果然还是瞒不过这位昔日第一战神。
“我想证明我不是我。”唐正道。
“谁来证明？九州府吗？”项北辰话音清淡，但唐正能感觉到他所站立的位置周围，似乎空间都隐约有了崩塌的迹象。
“能证明的人。”唐正目光远眺，精光凸显。
“少阁主隐藏的还真深，老夫第一次看走眼了。”项北辰的神情放松，那紧张压抑的氛围，瞬间消散。
“摸到了蕴灵门槛，不想太过高调，再说，白云山还有不下十位蕴灵境，项前辈，我倒是挺想高调的。”唐正笑了笑。
“这次动静应是不小，能扛得住吗？”项北辰动容道。
“前辈出关，远道而来，所谓何事？不也是极力想证明我不是我吗？在我没证明我不是我前，前辈怕是不会让我有什么麻烦。”
有些时候，默契比点透，更容易让人沟通。
项北辰笑了笑，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前辈，你看浪花尽头，有曾经护佑过华夏而壮烈致死的众唐门英烈的微笑吗？”唐正指了指远处滚滚波涛，似乎很随意的问道。
“小少主，他们都在微笑。”
唐正没有纠正项北辰的称呼错了，而这昔日的第一战神项北辰也没有改口。
一老一小的背影，被夕阳的余晖，拉的越来越长。
弯月升起。
恰似人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