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长河断流

儒林村后的深山中,黄辰林春秋一行人沿着一条隐秘的小径缓慢前行着。

“黄辰小兄弟,沿着这条路就能走到儒林村世世代代看守的井水处。”

小路蜿蜒曲折,隐蔽深幽,通往林中深处,一般人难以发现。

黄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林猎头,昨夜我传授了一些步法给林三,还请不要介怀。”

“小兄弟今天施展的步法灵巧无比,若是小三子能有幸学会此等精妙的步法,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怪罪小兄弟的道理。”林春秋露出笑容答道。

“如此甚好,只是我观林三那孩子确实是个武道的好苗子,虽说平日一副薄弱书生模样,一本《论贤》终日在手,但不过一个晚上就将‘追星踏月’练的有模有样,着实难得,可为何林猎头不亲自传授他儒林拳法,书拳结合不是更能理解拳中儒意?”黄辰明知故问,自昨晚黄辰发现林三周身异常,隐隐觉得与那口神秘的井水有关,故而小心试探着。

“黄辰小兄弟有所不知,林家男儿不过二十不能习武乃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林春秋并未多想,随口答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依我看若是林猎头自幼习武,怕是儒林村就没有今日的恶狼之祸。”

“或许如此,但我林春秋看了二十年的书没看出什么大道理,只是单单见那书上满满写着一个字。”

“哦?哪个字?”

“一个‘诚’字,当年先祖就是为了一个诺言,方才有我林家世代守护井水,如今虽已过去百年,但祖宗的规矩不能破,我林春秋虽然只是一介山野匹夫,仍要尊崇祖上意愿。”

“只是为了一个诺言吗?”黄辰心中默默想着,难怪这林家老祖能创出饱含儒道的拳法,外信于人,内自立刚,单单为了一个诺言就能让一族安于深山百年,更何况听林三诉说这片山林数百年前还只是片荒漠。

这究竟是怎样的诺言?

林春秋一双坚定的眼神看着前方,但黄辰从他的眼中看到的何止一个‘诚’字,还看到了一个‘变’字。

林春秋虽然从未教林三一点武道,但如今看来并不抗拒黄辰传授步法给林三。

更是在离村时便早早安排好了退路,没有打算将一村人的性命都搭在守护井水上,这都暗示着林春秋并非是一个迂腐不化之人。

“嗯?”

林春秋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发出了一声狐疑,低下了身子,抓起了地上一抔黄土,只见黄土被风儿轻轻一吹就四散开来,化为了漫天的飞沙,随风而去。

“奇怪,怎么一夜之间此处荒凉到如此地步?”

不光是大地龟裂风化,一路上所有的花草皆露出枯萎之色,摇摇欲坠。

待得众人行至万里长河旁时,河流断流干枯露出数十条纵横百里的裸露沟壑更是让林春秋一行人大吃一惊。

“看来林猎头疲于恶狼之祸并没有发现万里长河早在昨日就已经发生断流异象。”黄辰看着长河说道。

只是这长河干涸的速度远超黄辰预计,下游的水势越显浅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着,四周土地里的水份似也随着大河西去,一去不返。

原本黄辰认为即使不再有活水涌入,长河至少也得过个三年五载才会彻底干涸,但看如今这个架势,长则四五月,短则一二月这条号称永不断流的恒水便要就此作古。

看着远去的河水流淌,听其声似在呜咽。

这条河存在已有上万载,可是知道了自己干枯之期不远,因此而哭泣?

“长河断流,赤地千里?天降异象,必有祸端。看来就算没有恶狼来袭,儒林村迁移也是势在必行。”林春秋轻声叹了口气,只是眼角瞥了正在观河的黄辰一眼。

“此子恰是昨日来临,与这场异端一同出现,莫非是他带来的这场灾祸?”林春秋心中默默想着,不过转瞬又摇了摇头自顾苦笑。

“林春秋啊林春秋,怎么你是老糊涂了吗?如此天灾岂是一人伐筋之境的年轻人所能引起的?好在早些将村子安排妥当,若是今夜未归,林齐也会按照事先安排,带着村人安全撤离……”

众人见过长河现状,心中各怀心思,一下队伍中沉默了起来,只顾默默沿着林中小路前行。

愈往深处走,愈显荒凉,长河断流所带来的影响竟然在一夜之间显现出来,岩石裸露砂石弥漫。

但如今已顾不得长河断流,眼下宰杀那头恶狼才是要紧事。

可就在离井水不远处,黄辰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大家小心!”

林春秋等人听得黄辰警报,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却在一瞬间都戒备起来,可以看出,经过与林庆交手一役,众人都已经完完全全的相信黄辰。

果然,一股强烈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就在前方,鬣狗,狮虎,黑熊,巨蟒…… 上百头林间野兽的尸体成列在前方,兽血横流,腐蝇弥漫。

“哑哑”

随着众人的临近,尸体突然一阵骚动,数头正在吞食腐肉的秃鹫一齐飞起。

众人小心靠近,查看兽尸上的伤口,发现伤口如出一辙,如今方圆百里能轻易猎杀如此多野兽的唯有那只恶狼了。

“看来先前高估了那头畜生,以为它是头通人性的妖兽,能够控制内心杀戮,没想到到底还是只嗜血的野兽。前日猎头失手,必定是过于轻敌所致,此番只要准备多一些肉食,引诱其上钩,定能乘其不备,将其宰杀。”林乐用匕首翻了翻地上散落的兽尸说道。

毕竟一头充满兽性的凶兽并不可怕,一头散发人性的妖兽方才极难对付。

可林春秋与黄辰却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事出异常其必有妖。

“林乐,你前夜未曾前来,不知晓恶狼凶险,晚上猎狼时切不可轻敌大意。这恶狼前些日子并未如此嗜血,但昨夜却突然大开杀戒,必定事出有因,我们还是快些赶到井水处,提前做好准备。”

随着林春秋一声令下,众人不再停留,快速奔袭至不远处的井水旁。

传说能让人返老还童的井水终于出现,此井乍看之下,寻常无奇,一口见方,井台上苔藓密布。

井上建有一座亭阁,歇山磨角,上面覆盖瓦片,四根明柱支撑起古亭。

古亭井台正上方,有一条石雕蛟龙盘附,八条黝黑粗壮的铁链对应古亭八角困锁蛟龙直坠井中,蛟龙仰面朝天,呈现腾飞之状,无奈枷锁缠身,动弹不得。

黄辰还未走到井水跟前,便感受到一股凉意自井中散出,体内由之生出一丝水藏之气,虽然极其微弱,但已让黄辰心中惊叹无比,心中暗道:“这井水必定不凡。”

似是察觉到黄辰的异样,林春秋一旁淡淡道:“当初先祖偶然发现此井,见其上有蛟龙锁困,故唤此井为锁龙井。”

黄辰俯身靠近井水,看着一眼望不到底的幽幽深井,可惜等待良久也并未听到什么异动。

“喑~”

就在黄辰准备后退时,突然之间,一声若有若无的鸣叫之音从井水中传出。

井水亦在这一刻生出异变,原本深不可见的井水开始翻涌,井底之下呈现一片妖异碧绿之色。

井水上升将黄辰面目完全浸彻,透过幽碧的井水,竟然看得井底有一女子在沉睡,在其上一条碧绿蛟龙盘卧,在其龙躯之上不多不少恰有八条铁链困锁绿蛟不时向女子吐露碧绿色的精气,。

此女子一袭霓裳羽衣加身,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身处水雾之中更显清灵,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却少了些血色,更显一丝清冷,恰似神仙中人,饶是黄辰心中也暗暗惊叹此女子容颜,超凡脱俗,宛若脂玉。

女子羽衣胸口处绽放着一朵血莲,加上女子脸色苍白,可以看出着女子深受重伤,黄尘欲潜入水底将其救起医治,哪知那头碧蛟心生感应,升腾起来,张开巨嘴,搅动井水翻涌,朝黄辰袭来,猩红的眼珠中竟透着无比的憎恨。

黄辰还从未感受到如此强的杀意,惊的猛然后退,可黄辰一脱离古井,眼前绿蛟便消失不见,待得黄辰再走上前观看时,井水竟深幽依旧,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众人见到黄辰动作都不甚明白露出疑惑的表情,唯独林春秋沉默不语。

黄辰见众人都不为所动,迟疑了会答道。

“没什么,只是刚才好像从这口井水中听到了一声异响,所以俯身查看,但如今看来是我听错了。”

众人听了缘由,林尚笑道:“黄辰小兄弟应该是听错了,这井确实会发出奇怪的声音,不过只有在每年深秋的时候才会发声,现在算算日子,离井水发声的日子还有些时候。”

“莫非是刚才那声水吟之声惑我心神?”黄辰心中默默想着,再看了井台一眼,发现了个不合情理的地方问道:“奇怪,此处为何空有井台井绳,却无井桶?”

没有井桶如何打水?

一旁的林礼说道:“我儒林村百年来一直只是遵循祖训行使看守之责,并未在此处饮用过井水,不过此处井水与村中井水相通,每到深秋井水发出沉音之时,村里年过二十的孩子便要跳入井水中接受洗礼,受井底水神的护佑。”

“水神?莫非刚才在井底所见到的那条蛟龙便是水神?但那个女子又是谁?”黄辰心中暗想。

一向寡言的林礼接着说道:“相传先祖当年重病之躯饮了石雕蛟龙口中的灵水方才痊愈,而且先祖自此不仅百病全消,更是出现返老还童之状,先祖将取得的灵水分给他人,这些人虽然并未出现还童征兆,但却一个个平添千斤气力。为报此恩,儒林村人日夜守护,水神有灵,村中孩子在接受洗礼时,若那孩子根骨不错,水神便会显灵,吐出灵水,有此灵水滋润,日后加以调教,进入淬骨之境甚至是伐筋之境也亦非难事。”

“这井水真有如此神奇?”黄辰狐疑道。

林春秋答道:“确实如此,真是近年来龙嘴中吐出的灵水越来越少,不过黄辰小兄弟切莫担心,只要助我等擒杀恶狼,自当将往年留存下来的灵水奉上,相信有次灵水相助,小兄弟的修为必定精进。”

黄辰看着渐变的天色并未作答,直觉告诉自己事情远非这么简单,林春秋并未将一切和盘托出。

话罢,众人开始着手按照原先的计划准备起来。

此刻,日薄西山,夕阳渐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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