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祭奠

时间转眼过去三天,望海和蛮牛还是没有找到。

那日珞儿醒过来之后,王大胆已经带着渔阳的渔船跟着威海卫一起回来了,威海卫得了姜小白的命令,封锁了附近百里的海域,这个范围内的倭贼算是倒了霉,被威海卫抓的抓,杀的杀,但是就是没问出一点关于望海和蛮牛的消息。

王大胆带着村里的渔民也按照姜小白的话,在三江村到渔阳村的海岸四里半范围内一寸寸的搜索,也是一无所获。王大胆视望海为己出,为了找他接连几日都没有合眼,头发眼见的速度变白了。

珞儿的精神越来越差,开始时候还吃些东西,后来连东西也不吃了,要不就是喃喃自语,要不就是昏睡着,王阿妈因此没少掉眼泪。

渔阳帮的兄弟们也是在望海经常去的地方连着找了三天,依旧毫无所获。

第四天头上,虽然没有人把这个可能性说出来,但是所有人的心里都明白,望海和蛮牛怕是已经没了。

李有鱼坐在榕树下的碾子上,想起望海和蛮牛,想起他们相伴长大的这十几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王铁柱想安慰一句,一张嘴,自己却先哭了起来。

张副将在一旁想安慰,却又没法安慰,当年他还是个新兵的时候,跟他一起的兄弟死了,他也是哭了好一阵。这种时候,只有让他们哭出来才能好些,怎么劝都是没有用的。

这三日,姜小白每天都会在蟹滩呆上一会,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第四天的时候,姜小白早早的跟着威海卫的船出海,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张副将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急切,但是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眼看着天色见晚,张副将招呼道:“都别垂头丧气的了,还有一会才天黑,再去找一圈,说不定就有消息了。都别哭哭啼啼的了,像个娘们一样!”

一群孩子虽然心里明白找也怕是白找,但是还是不愿意放弃希望,渐渐的止住了哭声,按照这几天分好的区域,就要开始继续找。这时候,王阿妈哭着跑了过来,见到王铁柱一把抓着他的手,哭泣道:“铁柱,你姐不见了。”

众人一听都是大惊,王铁柱急道:“哎哟我的亲娘唉!那么大一个人都看不住,这下完了,我姐肯定是寻了短见了!”王阿妈听了这话哭的更大声了,几近昏阙。李有鱼叫道:“王阿妈,先别哭了,赶紧通知村里人,咱们赶紧找吧,可别真出什么事了!”

王阿妈是个没主见的女人,珞儿没了先找的王大胆,王大胆出海找望海去了,没找见。就只想着再找着儿子商量,听见李有鱼的话赶紧又跑了回去。李有鱼几个想珞儿即便是寻短见也是去望海常去的地方,于是不敢怠慢,立刻去出动去找了。

蟹滩最高的礁石上,珞儿在上面。

静静的看着慢慢往下沉的夕阳。

“那日海哥,就是在这个地方看见的倭船吧。”珞儿摸了一下礁石粗糙又坚硬的表面,喃喃道。

这几日恍恍惚惚中,珞儿仿佛看得见望海当时发生的一幕幕,尤其是望海被床弩击中的情形,无比的清晰,仿佛发生在眼前一般。每次梦见,珞儿都会觉得割肉般的疼。

“海哥哥,你知道么,我好想你。”

一阵海风吹过珞儿的耳畔,撩拨这珞儿的发丝。过了一会儿,这阵海风吹拂过去,珞儿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海哥哥,你写给我的信上是什么字呢?我好想知道。”

……

珞儿闭上眼睛,回想着以往发生的一幕幕。记忆从两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开始,他们在慢慢的长大。

四岁:一个小男孩指着坐在地上大哭的女孩说道:“你怎么连路都走不好,快点起来,我背你啦。”

八岁:小女孩用贝壳做了一个手链,男孩嘴上说着好丑,却一直戴在身上。

十二岁:男孩当了孩子帮的老大,整天打架,被阿妈罚跪在门口。夜里,女孩送过去一个馒头。

十五岁:女孩说要为男孩缝鱼皮衣,男孩傻傻的笑。

思绪再次停止在弩箭刺进男孩的身体那一刻,珞儿心口一紧,一口殷红的血液吐了出来。

海哥哥,不知道,你会不会想我。珞儿喃喃的念着。

海哥哥,我想你。珞儿抹干净嘴边的血,站起身,闭上了眼睛,身体逐渐倾斜着。

“你想干什么?”说话的是姜小白,他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在礁石下一直盯着珞儿看了好久,见珞儿要轻生赶忙跃上礁石,拉住了她的手。

珞儿此时身体已经非常虚弱,根本无力挣脱,只得哀求道:“不要阻拦我,让我死了吧,求你了。”

姜小白抓着珞儿,让她坐在礁石上,问道:“你能梦见你的望海哥是么?”珞儿没有回答。眼神中一点波动没有,似乎没有听见姜小白的问话。

“我猜,你肯定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告诉你也无妨,我会一种瞳术,能看出你不是一个普通的人。你以星斗为命格,当然能知过去,你……”姜小白转头一看,珞儿还是没有反应,姜小白叹了一口气,大声喊道:“你想再见他么!”

“能么?能么?”珞儿抓着他的衣服,焦急的问道。

“他还没死,只是被人带走了。那天我来到这蟹滩,望向渔阳的那片海,忽然感受到一股浩然博大的浩然正气。今日我又出海查看,肯定了我的想法,那海中……”姜小白看到珞儿眼中的不解,只得说道:“他和那个蛮牛都还没死,被人救走了,救他的人是好人,只是你们相见会很难。”

“为什么会很难?”

“因为你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救他的人是一名修行者,是一名大修行者,像仙人一样的修行者。”

珞儿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珞儿抬起头说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是,真的。”

“那就好,这就好。”珞儿笑了,笑的非常开心。

姜小白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表情,有些急切的说道:“你不想见他了么,我可以帮你!”

珞儿挣开了姜小白的手,语气平淡又决绝:“我不知大人看上了我什么,但是我想告诉你,我的心里只有海哥,即便我再也见不到他,只要他过的很好,我满足了。我不会接受你的帮助,多谢大人错爱。”

姜小白抓着珞儿的一只手放在了胸口,眼神中带着哀求:“珞儿,我不会伤害你,你一定要相信我,不要拒绝了,好么?”

珞儿被这个轻薄的举动气的满脸通红,举起另一只手就要打,忽然珞儿的眼神里闪出一阵复杂的神色,已经举起来的手不知为什么没有打下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这块最高的礁石上,两个身影靠在一起,两滴泪滴在礁石上,不知道在祭奠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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