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玄晶剑匣

连太叔家先祖们都恐怕不曾来过冰原,故而图谱之中并没有冰凛锻法,太叔京也不是没有想到用雪水淬火,而是他用来锻造的是雪燎原的雪火,若非灵水极难熄灭,且灵水效果极佳,所以根本就不往其他地方去想,眼下的情况只是个巧合。

夜蝶将军府中,呼延红忽然从睡梦中被巨响惊醒,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口中怒骂。

天狼将军府外不远,饶是桓孟才修为不低,此刻也已冻成了一块,他的下人躲在檐下反而逃过一劫,桓孟才倒是不会冻死,只不过他被封在冰里仍然面露讶色,然后就被彻底冻住了。

刚才那一声巨响,看向这里的视线数以万计,有燕人,有散修,有潜伏的敌人,也有永夜堡外的妖异,不仅因为动静太大,更因为冰原无光,突然出现这么耀眼的光亮,自然都会注目过来。

太叔京将灼息凝在双目,不怕焰光,萧南雪眼中蓝光幽幽,又有面具遮挡,倒也能够直视。

他们三兽大将的面具不仅是装饰,都是冰原上各部族的能工巧匠专门打造,也是灵物,而萧南雪的狼面则是蓝王所部亲自打造,能隔光封目,抵御灵物发出的些许焰光也是不在话下,在蚀骨沼泽她能与摄夜枭对视不乱,不仅是因为战道修为和心境稳固,这狼面也是隔绝了妖鸟的妖力的。

雪燎原探出头看,心念传来,问道:“我的雪火极难熄灭,此时只是被封在冰里,凡水无济于事。”

太叔京心念传回:“你又不曾在水中放过雪火,怎知寒风冰水不能缓缓灭了你的火?”

雪燎原不在搭腔,萧南雪看着外面暴雨,想着永夜堡滴水成冰,如此暴雨还怎么出门?不禁蹙眉,问太叔京:“你的剑匣成了?”

太叔京凝目看了一会儿,摇头道:“这雨想必是新剑匣热气未散,将上空的冰雪融化而成,暴雨不停,则淬火不成,还需要等。”

“本将已经等得够久了,这些日子永夜堡又震了几次,你不是不知道,再等下去只怕什么也迟了!”

太叔京也皱起眉头,他并不清楚冰凛淬火能不能成功,而且雪火也的的确确不是凡水可以熄灭,之所以还在观望就是因为他觉得也许这暴雨凝冰,温度极低,说不定不需要灵水便能淬火,不仅能省下不少灵水,而且还能开创一种新的淬火之法。

但眼下来看,确实等不及了,他能等,萧南雪也不可能继续等下去了,她对燕国的关切程度仅次于蓝王,能等这几天已经是极其耐得住性子,明白贸然前去的凶险,所以才能等这么久,再等下去,却是不可能。

每次震动都说明祖脉又被人破坏了一分,形势恶化的很快,更是在催促她必须立即动身,拖延不得。

“如果你还要继续等下去,那么本将必须先行一步。”

太叔京也知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沉声道:“至多再等半日,若是暴雨不停,我便毁了此物,和妳同去。”

太叔京心里清楚剑匣内部固然是炙热无比,但越是炙热和外界温差就越大,而永夜堡气温本就极低,那些冰雪被融成雪水浇在上面本身就能不停降温,再加上又有寒风凝结成冰,这个过程本来也是一种锻造冶炼的步骤,倘若是凡水可以熄灭雪火,半日也就够了,如果半日都不能熄灭,等再久也是无用,只能用震灼剑将剑匣击得粉碎,不能留下什么线索。

其实太叔京觉得只要时间充裕,即使是凡水也一样可以熄灭,毕竟这里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地方,但没有时间了。

萧南雪握紧拳头,死死盯着府外,二人一虎便继续这么等着。

眨眼半日即过,雨势越来越小,终至完全停歇下来,天上又开始飘落暴雪,露台上结了一层不薄的冰霜,而新剑匣已经完全成了大冰块,太叔京又等了一会儿,见到并没有继续下雨,而且剑匣上的冰也没有继续消融的迹象。

太叔京心中激动不已:“成了!雪火灭了!凡水也可以灭雪火!”

雪燎原瞪圆了猫眼,难以置信:“凡水……把我的火灭了?这怎么能够!”

它从太叔京怀中跳了出去,跑到新剑匣旁边又嗅又抓,心中一惊,心念传给太叔京:“你快来,这冰连我也抓不破!”

太叔京也是一惊,雪燎原此时是小白猫的形态,跑去对新剑匣的冰块抓挠,他一时忘了雪燎原并非是什么小猫,而是灵虎!它的爪子要比许多利刃还要锋利,便是寻常金铁也能划开,实力在自己之上,怎么能划不破这冰!?

太叔京打量一番,喃喃道:“莫非冰雪和雪火同时作用,内外相激,连这冰都被淬炼了不成?”

新剑匣发出的灵光仍然透过冰封折射出来,将永夜堡照得透亮,如同明灯,还有许多人见到雨停,忍不住又探头出来想要一探究竟。

萧南雪一身战甲,不便出来,只在太叔京身后说道:“此物灵光不灭,必会引得众人前来探寻。你带不走。”

太叔京这才猛然想起露台外面的守夜人,急忙转头张望过去,却没有发现冰人,也没有发现守夜人,想必是他们警觉,一早避雨去了,不由松了口气,笑道:“我自有办法。”

太叔京看向雪燎原,雪燎原立时会意,跳到了冰封的剑匣之上,身上焰光流转,与冰中灵光融为一体,那灵光向上波动,如潮汐一般,不多时便被吸尽。

雪燎原跳下剑匣,身子舒展了一番,又跳回了太叔京的衣服里面,身上焰光退去。

太叔京现在身具磁力,比前些日子又强了不少,伸手一吸,取来震灼剑,运起震灼一剑把匣上坚冰击得粉碎,震灼剑的剑力非凡,专为震碎天下金铁硬物,坚冰也是承受不起。

只见坚冰碎了一地,而新剑匣却完好无损,太叔京自豪大笑:“我故意如此设计,新剑匣果然不会被震灼震碎!”

这新剑匣色泽洁白,如冰似雪,尽管灵光已经被雪燎原敛走,还是能看见隐有光波在匣中扩散,来回荡漾,表面更是如镜子一般透明,匣子后面的光也能直接从前面直接透出来,虽然看似透明,但从外面却看不见匣子内部,这倒是让太叔京大惑不解,他并没有这样的设计。

雪燎原心念又传了过来:“这个剑匣古怪,是因为天地间本不存在这种金属,玄铁本是黑色,而你却讲玄铁锻至极薄,甚至透明转白,自然会有一些出乎你意料的事情。”

太叔京虽然疑惑,还是将新剑匣连忙背了起来。

“咦?我未用灵水淬火,竟然不重!?”

太叔京轻易地把剑匣背到了府里,萧南雪见过许多兵刃却也没有见过这种剑匣,而且这剑匣的两面都有镜面,能够反光,这样的话的确是根本看不见匣内是什么构造。

“折射光线,隐于无形,像是我的无明!”萧南雪立即想到这点,她的无明长刀之所以能够锋利无比,除了材质非同一般,又因为刃身极薄,故而有了含光曲折的异能,光线射进刃身便无法逃出所以肉眼看不分明。

“不,不对,无明长刀是吸收光线,所以能够隐蔽刃身,而我的新剑匣则是反射所有光线,像镜子一样,反而看不见里面,是另一种隐藏方式。”太叔京解释道。

萧南雪微微一想,确实如此,如果能射进一些光线,那才能看见里面,又问:“玄铁被你锻造成这样,当真是巧夺天工,但是还能算玄铁吗?”

她是燕人中极为罕见的幽血冰眸,目力非凡,看得出来这剑匣的材质已经与玄铁大为不同,即使被锻造得如同镜面一般其坚韧程度依旧远超玄铁,可以说世上仅此一匣。

“那就叫玄晶吧。”太叔京将旧剑匣也放了下来,准备将东西放到新的剑匣之中,当他打开新剑匣的时候又吃了一惊。

新剑匣外面雪白如境,看不见里面,没想到打开剑匣,匣内一样是一片漆黑!

“我新铸的剑匣可没有之前的大……”太叔京运起灼息,凝在双目,想要看透那片黑暗,却怎样也望不到底,明明宽厚不过四尺的匣子如同深渊一般。

太叔京顿时一愣,这东西超出他自己的预想。

“我来看看。”萧南雪凑上前来,下意识想要拿下面具,这样她才能看得更为清晰,但是太叔京就在身边,她担心被太叔京看见真容,不能这么做,只能戴着面具看去。

萧南雪蓝眸中闪着异光,森然幽幽,在眼瞳中收缩,却愈发明亮,她看见的不是黑暗,而是一个不下于巨大厅堂的广阔空间,上下四方皆是黑壁,空空如也,隐约还能看见有种无形的波动在这个空间内穿梭不定。

她收回目光,讶然失色,对太叔京道:“你的剑匣竟然另有空间,你究竟是什么人?”

太叔京一怔,低头道:“小雪,你去看看。”

雪燎原跳了出来,打量一阵,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前爪,发现没有什么凶险,大着胆子跳了进去,果然完全不见。

太叔京又以心念呼唤,很快得到雪燎原回音:“这匣中确实另有空间,似乎是被什么力量拉扯,连空间都被拉伸扩大了。”

太叔京心道:“莫非是玄铁被我打至极限,又受了雪火和冰封内外相激,所以磁力也到了一个极点,而后玄铁彻底变为玄晶,磁力骤变所致?”

这倒是一个不得了的发现,空间可以被磁力拉伸的话同样也可以被压缩到一个极点,那压力就会非常恐怖,没有任何事物能受得了。

“幸好玄晶本身便有磁性,且极为强韧,否则在锻造之时恐怕就会炸开,那威力一样不可小觑。”

还没等他细细琢磨,便听外面传来守夜人们的叱喝:“蓝王令我等看守,不许出入,都走开!”

“我们看见那光就是将军府传来的,现在没了,看看又怎么了?”

守夜人怒道:“没了还看什么?将军府岂是你我敢来窥探的?当心天狼一刀劈了你!”

忽然一个身着皮裘的年轻人也上前来,目光如同古谭一般静谧无波,用燕语笑道:“你们这些守夜人,只守外人而不顾内里,我看方才那光蹊跷,你确定你看守之人没有趁机逃走?”

守夜人脸色微变,他方才带弟兄们去避雨,再来时光亮已经消失,还真的有可能趁乱走了犯人,他虽然不敢得罪天狼,但也不敢让天狼走脱,不由高声向府中问询:“方才露台骤放金光,不知天狼将军安好?”

桓孟才催动法力,很快就自己解冻,他饶有兴致地看向将军府,心道:“若是无人回应,那便是天狼逃走,蓝王无法向我交代。若是还在府中,我也可趁机探寻一番方才那发光之物究竟是什么。”

片刻,府中传来萧南雪的声音,清亮入耳,字字清晰:“本将安好,方才乃是太叔材官冶炼器物,不慎毁损,惊扰诸位了。”

“好灵的听力,还在府中便知外面有许多人来看热闹。”桓孟才心道。

守夜人又问:“太叔材官可否无恙?需要我们帮忙吗?”

“要要要!”太叔京熏得满脸发黑,头发如同鸡窝,手中捧着一大包东西出来,连连咳嗽:“我刚才把这东西锤炸了,好不吓人,劳烦替我收走。”

太叔京说的是神陆语说完便走,守夜人听不明白,不清不楚地手中就接了一大包东西,一时不慎差点被这包东西把腰都压断,旁边的守夜人们见状立刻上前帮手,桓孟才也在其中。

他用手一托,只是为了试探虚实,并未出全力:“果然沉重异常,难道这小子方才铸造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亮光巨响便是铸毁了?”

“即便是铸毁了,我也可以带回去好生研究一番,那灵光着实不凡。”

府中的萧南雪又朗声说道:“太叔材官说这几日铸造器物,饶了永夜堡诸部好梦,而今铸毁也是报应不爽,还要劳烦守夜兄弟们替他掩埋,他保证不再锻造这种东西了。”

守夜人搬这包袱吃力得很,还是回道:“天狼将军哪里话,我一定办好。”

萧南雪和太叔京其实已经整备完毕来到了秘道口,萧南雪眼睛盯着他,嗔道:“好**诈,竟要本将替你扯谎!”

太叔京白他一眼:“我不奸诈,如何对付奸诈小人?妳我出城须得隐秘,现在人群未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的废匣上,正是溜走的时机!对了,妳的长矛太过显眼,放在府内吧。”

萧南雪微微一想:“七尺长矛的确过于显眼,不利于隐秘行事,放在府中也好。”

他二人从秘道钻出,来到那户人家,守着秘道的这户人家倒也尽责,并没有去看热闹,见萧南雪来了,连忙行礼,唯独对太叔京眼神鄙夷。

萧南雪回了个礼,又问太叔京:“你先前得罪于他?”

太叔京哪里知道,只道:“可能因为我是南人吧,不说这个,你我都太显眼,很难溜出去,须得装扮一番。”

萧南雪道:“蓝王给了我们通行冰牌,何须装扮?”

“一看妳就没有偷溜过。”太叔京把剑匣放在地上,又给剑匣裹上了层皮子,续道:“他们或许认不得我,但肯定认得妳,你这装束太过显眼,一看便知是天狼将军!”

“二位放心,我早有准备。”主人家取来一堆寻常兽皮衣物和各种普通的工具货物,供萧南雪乔装打扮。

萧南雪面露难色:“我若在此更衣,岂不暴露?”

那主人家正疑惑她怎么还不动手,太叔京却好像看出了她的担忧似的,对萧南雪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妳躲进我的玄晶剑匣便可,我背着妳,燕人分辨不出南人谁是谁的。”

萧南雪狐疑地看着他,太叔京面色如常,见她迟迟不进又要把剑匣关上,没好气道:“不进算了,快换装。”

“哼,倒是个好法子。”萧南雪来到剑匣前脚步一顿,还是问:“进去当真没有凶险?”

“我都不怕,大将军怕什么。”

“区区剑匣,何足惧!”萧南雪冷哼一声,一步迈进,太叔京将剑匣一合,往身上一背,果然不觉有异。

“多谢老哥,我们走了!”

那主人家目瞪口呆,吃吃道:“这还没人大的匣子居然能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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