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树深时见鹿(八)

大厅的灯光极亮。

宋词和闻钟坐在角落里也不会感到昏暗。

闻时鹿虽说一直同来宾寒暄,眼神却时不时飘向俩人。

一双手此时抚过闻时鹿的肩头,微微有力往怀里一带。

男人模样同闻时鹿差不多大,二十五六岁样子,额前碎发被发胶固定住,眉骨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贺螯低头询问:“那小子旁边的小丫头就是你护了五年的人?”离得太远,女孩的模样看得不真切。

语气淡淡,闻时鹿听不出什么意味。

闻时鹿点点头,“阿钟求我,”着重强调一个“求”字。

她没好意思说,她照顾宋词全是物质上的,其他的,全是小自己五岁的宋词在照顾自己。

贺螯明白了。

闻家小少爷,天生反骨,高傲干脆,得不要就不要,何时求过人?

何况......

贺螯眼神温柔落向怀里神色紧张望向一边的女人。

这人是有多疼爱的她弟弟!

怀里的还在絮絮叨叨:“阿钟几次求我都是为了那丫头,”语气欣喜,没有一点吃味,“词词这女孩子...难得一遇,只是。”

想到什么,闻时鹿突然打住,抬头说:

“我俩能在一起,后面少不了宋词的助攻。”

灯光打在女人精致的脸上,连细微的毛孔都能看清,眼神认真而又天真。

一如既往。

闻时鹿自少女时就喜欢上了贺螯。

那时,她经常在父母和亲戚的口中了解这个人多么优秀。

考试回回年级第一,在这里拿了什么奖,在那又是金牌;懂事有礼貌,优秀不自傲。

高中那次告白被拒绝后,就把自己那份喜欢藏起来了。

直到这个人前几个月从那里再次回来,俩人总是能莫名其妙的遇见。

再次相遇,年少的心动现在依旧还在。

贺螯已经听闻时鹿说了不下十次了,每次都认真点点,笑着亲亲她的脸,说声抱歉,然后说会帮助那个小姑娘的,闻时鹿就会很开心的回吻他。

这次也不例外。

贺螯掰正闻时鹿的身子,薄唇轻轻落在闻时鹿光洁的额头上,温柔而虔诚,“对不起。”

对不起,让我的姑娘等了我那么多年。

对不起,因为喜欢我,让你流了那么多泪,让你多次否定那么优秀的自己。

宴会上的人纷纷看向台上相拥的俩人,抑制不住的惊讶。

是谁说这是闻贺俩家联姻的?

这俩人不是真感情,他们都不信。你看贺家那小子满眼的宠溺与温柔,再看闻家大小姐眼睛里的爱慕和欢喜,都要溢出来了好吗?

闻家人和贺家人相视一笑,眼里都是对对方的认可。

“真是一对璧人!”宋词小声感叹,恭喜时鹿姐姐得尝所愿啊。

几个月前,闻时鹿在她面前说话偶尔愣神,心不在焉,经常提起一个像男人的名字;后来有时莫名兴奋地不正常,看到一个不起眼地东西都能乐呵个半天,有时多愁善感,B市地天气都赶不上闻时鹿心情地变化。

最后,闻时鹿忍不住了,拉着她絮叨了一晚。

宋词才了解一点。

年少时喜欢一个优秀至极的人,鼓起勇气告白被拒绝就算了,那个人第二天还跑了,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

时隔几年人家回来,处处表现对自己有意思,却又不明说,只能瞎猜。

那这时候的闻时鹿已经二十五岁了,早已没有十七八岁的勇气了;但是放弃那样一个天之骄子,她又不甘心,就这样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又不得不升起些许希冀。

还好,结局在一起就好了。

宋词下意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却不是想象中的果酒味。

低头一看,乳白色的。

这才想起来,手里的几乎没有度数的果酒被宴会主人之一的亲弟弟强硬地换成了牛奶。

“......”

拖闻钟的福,高中那会儿雷打不动地送牛奶给她喝,高考当天都不放过她,导致她对对牛奶都快有阴影了。

闻钟喉结上下滚动,扯嘴角问:“你...什么时候走?”

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赶人走。

内心满是懊恼,面上稳如狗,高傲地一如当年。

“明天早上。”宋词漫不经心摇晃酒杯。

闻钟捏紧酒杯。

除了一开始他刚坐下,宋词随意打量他一眼,就没有再转过头看他一眼。

这个人,什么都不用做,单单是坐在那里,便能让他紧张不已,无法思考。

哪怕他当了队长那么多年!

“我,送你!”其实他更想说“别走!”

但闻钟知道,宋词不会留在A市。

那一家在A市,所以她连志愿都填离A市远远地北方。

宋词摇摇头拒绝,“老大,有人会来接我!”

梁欢那家伙,从她踏上火车那一刻起,就时不时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彷佛她永远不会回来似的。

可能,大三那次给她印象太深刻了吧?

这时候,梁欢估计已经在高速上了。

宋词不是那种感情很迟钝的人,相反她有时候敏感的过分。

从坐在这里开始,旁边这个人总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神色紧绷,她能感受到闻钟淡淡讨好之意。

但要说闻钟喜欢她,她是打死都不会信的。

这个人啊,在无数人的宠爱中长大,相貌堂堂,家境优渥,生来便不缺人喜欢,所以对事对人都是三分钟热度。

这一秒对你感兴趣,下一秒就能对另一个有意思。

刚上高中时,宋词就是闻钟的小跟班,写俩份作业,在他打球的时候给他买水,他犯错的时候给他写检讨......

天天“老大,老大”的喊。

呐,似乎喊他已经成了本能,现在见面依旧会下意识地喊闻钟“老大”。

宋词倒没有因此埋怨过什么,她欠他的。

这是闻钟自己说的。因为小时候一句玩笑话。

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具有侮辱性的话,让他丢了作为男子汉脸面的话。

不过,闻钟那会儿对她好极了,几乎什么都应着她,好到让她忘了自己身份,无理任性。

“好了,能不能不要任性了?你在无理取闹什么?”

宋词想起这句话,心不自觉揪起,泛起死死疼意。

闻钟不知道宋词想起高中那段不好地回忆,见她脸色瞬间惨白,左手捂住胸口,以为她心脏病犯了。

当下面子什么的顾不得,噌一声,跳到宋词身边,双手慌乱在她帆布包里翻找,声音颤抖急迫:“药,药带了没?药在,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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