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信仰之力

1、

“小道童不懂事,当不得真。”悦耳的女音伴随悠扬的琴声,袅袅不绝地响彻在一方天地内。

两种韵律恰到好处地彼此交融,撩拨心弦,却又并不魅惑。

孙悟空没有开口。

他静默地盯着聚仙庵,目光刺向其深处。

里面有一位窈窕女子正在抚琴。

她太美了。

不同于蜘蛛精七妹的娇小玲珑,亦不同于白骨夫人的雍容华贵。这位窈窕女子的美,美得异常纯粹,美得就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翡翠,干净得未曾沾染一丝一毫的凡间烟火气息。

在孙悟空踏入西游路的这段记忆里,他先后击杀的两位女性大妖,虽然都称得上极美,却也无法同此刻坐在聚仙庵深处正在抚琴的窈窕女子比肩。

恍惚间,猴子想起了那位藏在心头朦胧不见真容的紫霞仙子,似乎唯有她的出尘绝世,才能更胜一筹。

一曲终了。

窈窕女子从聚仙庵深处走了出来。

“在下便是小道童所说的‘如意真仙’,见过妖王。”女子抱拳,语调迤逦,“适才有失远迎,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废话少说,老孙要打水。”孙悟空从耳朵里拽出金箍棒,“倘若阻挠,就只能……”

“妖王请便。”如意真仙的青葱玉指点向落胎黄泉的方向,语气略微加重,“请便吧。”

孙悟空不再多言,立刻奔到井边,一伸手,从井中抓上来一团浑浊的泉水,用妖力包裹着。

他的火眼金睛可以看见泉水中蕴含某种特殊的法则,与孕育生命的法则相悖,但并非腐朽或死亡的道韵。

落胎而不伤性命,应该就是此泉水无疑。

“多谢!”猴子转身踩着筋斗云离去。

年轻道士望着如意真仙,欲言又止。

如意真仙温柔一笑:“想说什么?”

“娘亲,为何下毒?”道士问。

“为了战争。”如意真仙神情肃穆,瞳孔里全是孙悟空离去的背影。长发在她身后飘扬,扬起千万缕愁绪。

2、

九万七千年前。

封神之战结束。

张百忍做了玉皇大帝。他执掌天庭,日渐沉迷权势,不愿再屈尊于太上老君之下做一个傀儡,遂意图反抗。

彼时燃灯古佛的修为还没有达到通天彻地的“不朽境”,未曾在宇宙内开辟出佛界,众佛陀仍然隐居凡间,因此仙界、凡间与冥界并为“三界”,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古三界”。其中凡间最为广袤,乃宇宙万物的根基所在,孕育了无穷无尽的生灵。

天庭作为三界的中枢,在凡间建立庙宇进行仙祀,收集信仰之力。

信仰承载众生因果,而因果会束缚心境,所以在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以及镇元大仙这一众大罗仙级别的存在看来,万万不可触碰信仰之力。

既然几位顶尖大能都弃信仰之力如敝履,于是张百忍凭借玉帝的身份,独自吸纳了凡间无数生灵的信仰,以信仰充当他的仙道根基,巩固与加深修为。

虽然他的境界只停滞在大罗金仙巅峰,无法突破瓶颈成就“不朽境”,但他拥有非常之智慧,竟剥离出信仰中承载的部分因果,注入天庭大位之内,利用因果侵蚀大位,将己身与大位相互融合,促成人位合二为一的壮举。

太上老君推演了天机命数,不愿打破天庭格局,所以张百忍就相当于是烫手山芋,让他颇为无奈。后来老君选择妥协,在九重天之上分割出一片离恨天,建立兜率宫,自此隐居,闭门炼丹,甚至在名义上还要受玉帝管辖。

张百忍彻底坐稳了玉帝大位,春风得意。随着岁月的延展,他从凡间收集了更多的信仰,逐渐祭炼成六颗信仰石,以备不时之需。

而如意真仙的本体,便是其中一颗信仰石。

由于信仰承载众生因果,如意真仙能从一颗信仰石内生出意念,正是因果轮回的具现。

3、

六百年前。

神妖两界第二次大战。

二战伊始。

如意真仙的意念初生于信仰石内,极其浅淡,有些虚无缥缈,却凝聚了亿万生灵的思维,所以又极其复杂。她博学多识,懂得凡间妖类的修炼法门,遂躲在信仰石的核心处偷偷地修炼。

二战中期。

齐天大圣孙悟空率领妖族大军与天兵天将在南天门外对峙。

而信仰石内生出的意念越发旺盛,修为与日俱增。

其实她并不知晓,早在上千年前就有两颗信仰石先后生出了意念,而每一股意念都和她一样,选择偷偷地修炼。可惜那两股意念的气运都太低,刚修炼成妖就被玉帝所发觉,弹指间便灭杀了。

但如意真仙的运气似乎很不错,恰巧赶上神妖两界爆发第二次大战,玉帝整日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她的存在。

因为南天门久攻不下,孙悟空发狠,施展分身术剿灭百万天兵,又与牛魔王以及五镇将军联手,动用了禁忌妖法,终于突破南天门的防守。

此事令玉帝惊惧。

奈何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一直不愿插手神妖两界战争,镇元大仙更是声称只想着留在五庄观种树。太上老君倒是象征性地偶尔插手,每次却也仅仅是借几件法宝给二郎神,出工不出力。

至于佛界的如来和地藏王,在玉帝看来,同样指望不上——

当初燃灯古佛的出现几乎无迹可寻,一路崛起只消耗了百年光阴,实力便足以媲美太上老君。他在宇宙内开辟出佛界,率领众佛陀加入天庭,参与祭炼四根擎天神柱。做完这几件大事,燃灯古佛竟又莫名跌落“不朽境”,很快便销声匿迹了。

紧接着如来强势崛起,突破瓶颈成就不朽;地藏王亦强势崛起,半步踏入不朽,与封印太古七凶导致实力衰退的元始天尊相当。这两位佛界的大能在崛起后,却双双选择隐居灵山,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

玉帝明白,仙界的大能们在逼迫他动用底牌,佛界的大能们则在隔山观望。

仙界与佛界合并为神界,玉帝毕竟是神界的最高掌权者,连太上老君都屈尊降贵做了臣子,他不得不有所表示。

那六颗信仰石,就被当成了杀手锏。玉帝忍痛割爱,布置夺命阵法。

攻破南天门,孙悟空率先闯入天庭,不出意外地独自遭受了六颗信仰石形成的阵法袭击。

悟空的金刚不坏体能够抵挡任何针对肉身所造成的伤害,然而信仰石的袭击乃是针对元神。即使灵魂再怎么强悍与坚韧,元神也难免会沾染因果,这就给了信仰石可乘之机。

凭借金箍棒,猴子本可以选择霸道地毁坏信仰石,但他却发觉其中一颗信仰石内竟生出了意念——

因此他没有动用能够破碎灵魂的金箍棒,而是冒险以元神出窍承受袭击,并且艰难地帮助如意真仙的那股意念炼化了六颗信仰石,塑造出一具举世无双的肉身,令她变成特殊的妖类。

那时候如意真仙的思维还比较单纯,她认为诸天仙佛全是敌人,皆不可信。同时她也知晓凡间的妖类极其暴戾,往往会自相残杀,亦不可信。但万幸的是,她遇到了被天庭众仙佛称为万妖之王的猴子。

孙悟空将如意真仙护送出天庭,让她加入妖族大军。

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意真仙这才逐渐了解到齐天大圣的英勇事迹,知晓整个妖族因为他的努力而变得空前团结,遂心甘情愿投身战争,只为报效齐天大圣的恩泽。

她在孙悟空的帮助下塑造出肉身,体内的妖力竟直接晋升到蓝色级别,相当于太乙真仙境界。

因此她自称“如意真仙”,希望自己可以像如意金箍棒一样,成为齐天大圣的兵器,为他杀伐。

4、

孙悟空带着落胎泉水回到酒肆,唐僧、猪八戒与沙和尚已经痛苦得死去活来。

这种痛苦,不仅仅体现在肉体上;毕竟男身怀孕,在精神上是更加恐怖的折磨。

“师父,且饮水!”悟空忙分出一小团泉水,递到唐僧嘴边。

唐僧也不多言,一口吞下。

“细细地吃,只消片刻就能解了胎气。”喜鹊精老婆婆在一旁唠叨,“切勿吃太多,否则对脏器不好。”

沙和尚凄楚地喊道:“大师兄,快给我也来一团落胎水!”

“都怪你这厮胡言乱语,说什么子母河是灵泉。”猪八戒恼火地抱怨,“得亏师兄神通广大,弄来了落胎水,不然老猪饶不了你。”

沙和尚沉默,冷眼相待。

“泉水足够,你们俩各自吞下一团。”孙悟空将泉水分给猪八戒与沙和尚,旋即看向老婆婆,“剩下的水就送给你了,权当是告知落胎黄泉的酬谢。”

刚说罢,老婆婆便高高兴兴地接过泉水。

自从如意真仙降临解阳山,再想要获得落胎黄泉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老婆婆很乐意收下孙悟空送给她的泉水。

等师徒三位都解了胎气,猴子的一双火眼金睛猛然亮起。

“有诈!”

他惊怒。

只见没有修为的唐僧最先出现了中毒症状,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皮肤表面鼓起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红点,气息变得紊乱而萎靡,灵魂似乎要脱离肉体。

猪八戒与沙和尚也没能幸免,很快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这是……”老婆婆瞠目结舌,“暗夜女魔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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