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此生负你

1、

“我的决心岂需要你来明白!”七妹冷笑,“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唐僧叹道:“玄奘区区一金山寺小僧,肉眼凡胎,哪里会有什么奇异的能力,不过是马儿的心乱了而已。”

“所以你支走了王?”七妹疑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非也。”唐僧长舒一口气,“我让悟空暂时离开此地去化缘,只是因为他本意便想要离开;只是因为他的心,同样也乱了。”

“荒谬!王的境界比苍穹还高!他心系万妖的博大无私,不是你能想象的!”

“但悟空戴上了金箍。”

“唐玄奘,你根本就不懂。”七妹刹那间红了眼眶,“那金箍是诅咒,是束缚灵魂的凶器,纵然王气概如虹,无敌天下,却也着了狗屁仙佛的道,将曾经遗忘……”

“你说‘束缚灵魂’,我且问你,心里最深处的羁绊是否也可以抹掉?悟空去了又回,迟迟不愿现身,难道你还看不透吗?”

七妹一愣,如遭当头棒喝,片刻后才缓过神:“都言你前世乃如来座下金蝉子,今日小女倒是受教了;想必妖界盛传的吃你一块肉能够长生不老,也不是假话。”

“阿弥陀佛,长生不老该是多大的惩罚啊。”唐僧笑了,“倘若当真,我愿割肉。”

“圣僧!”七妹神情肃穆,弯腰拜去,“之前多有冒犯,请恕罪。”

“言重了,何罪之有。”

“西行之路,还请圣僧好好陪王走下去。”

“这个自然。”

“得罪了!”七妹骤然加速,手作刀使,朝着唐僧颈部切去,毅然决然。

一道金光划过。

比白龙马全力施展的冰帝还要强悍的威能爆发,将七妹击飞足足百里之远。

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站在唐僧面前。

2、

六百年前。

记不清在梦中见到王多少次了。

七妹难以忍受相思之苦,她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实力却越来越强。她热衷于战斗,像个恐怖的疯魔,花果山中除了那位遁入妖界的西海龙宫三太子敖烈,没有其他的妖愿意和她相处。

她说:“我想喝酒。”

“等我。”

敖烈腾空而去,冒险闯进东方仙界,抢了十坛仙酒回来。

仙酒是用纯阳子吕洞宾悉心种植的紫晶葡萄酿成。普通的小妖精就算只是闻上一闻,也能妖力大增,并且平添数载修为,可谓受益良多。

一把掀开酒坛的封布,浓郁的香味顿时弥漫,敖烈将酒倒入琉璃海碗,端到七妹面前。

七妹一口将海碗内的酒水饮尽,敖烈为她满上,她再饮。

两坛仙酒很快见底,七妹有了八分醉意。

她说:“我想去泰山之巅看星星。”

“好。”敖烈幻化出雪白的修长龙体,“坐上来。”

七妹醉眼朦胧,用力跳到白龙颈部,双手紧紧握住两根龙角。

敖烈长啸,飞入云霄,追逐着绚烂的晚霞,极速前行。

日落、星起。

泰山巅峰。

英俊的男子与娇柔的美女并肩而坐。

她说:“漫天繁星真好看啊,我想要一颗。”

“我为你摘星便是。”

敖烈起身,风吹起他的银发。他抬首,眼中饱含傲气与温柔。

“七妹,东北方向那颗最亮的星,喜欢吗?”

“嗯。”七妹点头。

“等我。”

敖烈身如擎天神兵,冲天而起,很快突破至八重天。他凭空直立,看着眼前沐浴在火海中的庞大星辰,轻轻张开右手五指,精纯浩瀚的法力在掌心凝聚。

“来!”敖烈掌心的能量形成一股漩涡,可怕的吸力瞬间破坏了那颗星辰的运转轨迹。

只见庞大星辰震颤着冲向敖烈,孕育星辰的火海也呼啸而来。

敖烈神态威严,气机沉稳。

他伸出左手,微微抬高,指尖有无数细小的丝线逐渐成形,缠绕,宛若长蛇,缓慢搅动着澎湃的火海,并且引领火海将庞大星辰包裹。

“解态!祛杂!化韵!养魂!”

随着敖烈四声暴喝,星辰已经在他右手掌心处高速旋转,只有拳头大小。

显然被成功降服。

“炼!”

一字定天,星辰骤然嗡鸣,然后停止旋转,体积却持续压缩。

当敖烈脸色苍白地回到七妹身边,手中拿着一串由银线穿过的火色吊坠。

这吊坠,便是那庞大的星辰被祭炼之后的形态。

而贯穿吊坠的坚韧银线,则是敖烈生长千年的一根头发。

七妹接过吊坠,只见此物流光溢彩,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生命气息,恢弘的星辰之力封印在吊坠内里。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却看到吊坠中心隐约有一条白色小龙身影在自由翱翔,但并不真切。

“为我戴上。”七妹嫣然一笑。

低头看着俏脸因为醉意而有些酡红的耀眼女子,敖烈的双手轻柔地划过她如玉的肌肤,将火色吊坠戴在她的颈部。

“真美。”敖烈心跳加速,不知是在称赞吊坠,还是在称赞曲线优雅的锁骨。

“小屁龙,谢谢你。”

“普天之下,只有你可以这样称呼我。”敖烈宠溺地嘴角上扬,“记得那年随王征战,你内脏受了伤,被王下令,在后方休养。等王完胜归来,去看望受伤的战士们;当他走到你面前,拍了拍你的脑袋,为你留下一枚血妖丹,接着便去关心另一个伤员……”

“敖烈,你想说什么?”

“你凝视王离开的背影,轻蹙娥眉,那一幕被我留在了心底。你不知道,那一刻的你究竟有多美。我想,爱,不过就是你娥眉轻蹙间的一抹波动。”敖烈的眼眸里藏着炽热,“七妹,你的娥眉,此生可否真正为我轻蹙一回?”

“老娘看你是喝多了!”七妹一拳砸在敖烈胸口,将他击退数步,“小屁龙,我蹙眉是因为生气,我生气了是要揍你的!你是不是找揍啊……”

七妹还想说些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她看见敖烈的眼神从炽热变为落寞,心倏地就软了。

良久,七妹跑过去抱住敖烈:“王为我祭炼了一条腿,而你为我祭炼了一颗星。你们,都是七妹最好的朋友呢。”

3、

“不——”

白龙马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插进他胸口的短刀由于主人垂死而飞回七妹体内,因此封印白龙马法力的纹路自然也就消失了。

七妹被孙悟空一棒扫中,生命力完全溃散,纵使有天地奇珍、神丹灵药,也委实无法挽回。她躺在地上,如一片即将融化的雪,凄美绝伦。

“不要死!不要死啊!!”白龙马踉跄着跑过去,跪在七妹身边,扶着她靠住自己的大腿。

“小屁龙……老娘还有一口气呢。”七妹想要笑一下,嘴角却无法上扬,“看在我快死的份上,别怪王,也别怪我,好吗?”

“我不怪你,不怪王,只恨我无能,没有办法保护你。”白龙马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五脏六腑似有烈焰灼烧,心亦如刀绞。

七妹看了一眼胸前的火色吊坠:“你这个……混蛋啊,当年为我炼化一颗星辰,却偷偷把你百年的修为注入其中,做我的保命符……直到我刚才硬接了你一招冰帝,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散尽千年修为注入其中,只求你别死。”白龙马咬破了嘴唇,“为什么?为什么要死?你就这么狠心?”

“傻瓜,你还不知道……王头上的金箍是什么呢,但你很快就会知道。”七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佛家与仙家……设计了西游路,想让王逐一击杀妖族强者……可是我却将计就计,用自己的命……来呼唤,来反抗……还有,你不可以死,最终能否逆转结局,要靠你帮助王……”

“王,会醒过来吗?”白龙马迷茫了,他甚至不清楚七妹用性命做出的选择是不是真有意义。

“会……一定会……”七妹好看的眸子里尚有光泽,“若王心中的羁绊全部消失了,凭他的实力,我瞬间便要烟消云散,哪里还能苟延残喘这么久……烈,好好活着,不要死……你要是死了,就再没有谁会记得我了……就算是请你为我活着,好吗?”

“好,我答应你。”

“你真好。”七妹的眼角滑落一滴泪,“此生负你,对不起。若有来世,我,愿为你妻。”

4、

一缕灵魂之焰没入孙悟空头上的金箍内。

这魂焰无形、无色、无气,无视时空也无视距离。当魂焰从七妹体内飘出,须臾间,七妹便化为点点星光,消散于天地之中,只有一串火色吊坠落到地面。

“啊——”

白龙马吼叫得声嘶力竭,双手拼命在空中抓来抓去,似乎想要挽回一点什么。

孙悟空突然怔住了,他把沉重的金箍棒变小,塞进耳朵里,转头望向唐僧:“师父,行者有些不舒服,这里。”

手指,点在了心脏的部位。

“阿弥陀佛,为师有一种紧箍咒,虽然念起来可让你头痛欲裂,也许能够缓解你心中的难受与苦。”唐僧闭上双眼,“你,想要试一试吗?”

“行啊,请念吧。”

随着佛语从唐僧口中飞出,孙悟空疼得浑身颤抖,猴毛炸立,冷汗不停流淌。但他张开嘴巴却没有喊出声,瞪大的眼珠似乎要撑爆眼眶。

一段紧箍咒结束。

唐僧问道:“行者,感觉如何?”

“痛快!真痛快啊!师父,老孙求你帮帮忙,再念一百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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