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和牛公子扔下手里的家伙事，一左一右，架住姜姨娘。
“贱婢，宁儿的毒是不是你下得！还有田棠的死！”
刘天中忍住想掐死姜姨娘的冲动，蹲在她身前，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
姜姨娘从没有见过刘天中这样，他平日气性平和，气质儒雅，也不爱发火，就连他最难过的时候（张田棠去世）也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一个月，而不迁怒他人。
而眼下这个人，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姜姨娘知道，刘天中从来不喜欢自己，他纳自己为妾，也单纯是因为自己爬上了他的床并且肚子争气。
这个男人有时候太过善良，让她险些就以为自己可以十足得拿捏他。
“贱婢，你说话啊！”
刘天中还是没有忍住，一巴掌打过去，像是发颤的鸣钟，震得姜姨娘耳畔发出“嗡嗡”的声响。
“你居然打我，我以为你这种人是不会生气的！”
刘天中气得闭上眼睛，喘着粗气，不去看从她嘴角流出来的细小血流。
姜姨娘看了眼昏倒在地的刘婉婉，嘴角挂上玩弄的笑。
“对，刘宁儿就是我下的毒。我就是看不得她好，还有田棠，你真的以为是她自己病死的，呵呵，这也有我的功劳……”
刘天中扯着她的衣领，拖着她两步远。
“毒妇，蛇蝎心肠！我这就送你去报官，以命偿命！”
“刘天中！”
姜姨娘喊的大声，像是泣血的杜鹃，声音悲咽。
“你以为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你给了我温存，让我以为我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而后又亲手毁掉了我的希望，你以为我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何时给过你希望！”
“你娶我为妾的时候……”
姜姨娘说着，挽了挽头上的发髻，眼神燃烧起火光，“希望当初你看在婉婉的面子上娶了我，就好好待她。”
刘天中感觉她的话怪怪得，扯着她领子的手都不自觉松了一下。
只见姜姨娘像个蹦起的弹簧，嗖的一声脱离掌控，“乓”地撞在柱子上。
她刚刚被风飞起的衣裙衬得她像只扑火的白蛾，在刘天中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倒在地上。
她的额头冒着汩汩热血，流到脸上身上，像是寒冬冰天雪地里盛开的腊梅花。
“都是我的错，婉婉不知情，妾身求老爷，好好帮我照顾婉婉……”
还没有等到刘天中答应，她就没了气。
“玉梅！”
刘天中唤她一声，又紧着眉头，脸色复杂。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埋了吧！葬在后山上。”
地上躺着的刘婉婉听到这句话，指尖发着抖，却还屏着呼吸，紧闭着眼睛不去看撞死的姜姨娘一眼。
姜姨娘的意识慢慢消散，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夏天。
刘天中那时候还只是个知道摇扇作诗的少年郎，她那时候也只是给他磨墨的书房丫鬟。
只是，她心悦他已久，他不知。
大概是她第一天入府当丫鬟的时候，就遇见了他。
他抱着书，急急去找当时的老爷汇报功课。她当日被管家拉着熟悉环境，一转角，就撞入他的怀。
他的怀带着书香，又如同旭日东升的太阳，那么温暖和可靠。
“姑娘不碍事吧！对不住了！”他都没有看她一眼，直留下一句话就像是一阵风忽得吹远了。
管家告诉自己，说他是府里的少爷。
她本不是贪图富贵的人，但是那一撞，确实把少爷撞到了她的心头尖。
后来，她攒足了劲儿，当上了少爷的书房丫头。
少爷不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她就痴迷地搜集着他的头发丝，发狂地摸着他做过的位置……
但少爷结婚了，他娶了张田棠。
虽然他还是很勤奋，但也会在读完书后，画一张他娘子的画像。
画像啊！她日看夜看。竟然可以把画中人的神韵模仿八成像。
在日思夜想里，她决定赌一把。
那天，少爷的茶里下了安魂散，而她，冒充夫人被他宠幸了。
她以为少爷醒后，会杀了她。
没有想到，少爷不仅没有杀了她，还想要给她钱，让她离开府中。
她怎么甘心，就这么拖了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少夫人知道后，还特意跟少爷吵了一架，但少爷还是娶了她当姨娘。
以前和她交好的丫鬟们都来祝贺，连管家都送上祝福。
但姜玉梅心里很清楚，除了那一次的下药上床，刘天中就再也没有碰过自己一次。
于是，姜玉梅只能让女儿刘婉婉变得优秀，变得再优秀一点，来赚取刘天中的注意。
她以为，张田棠死后，刘天中就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然而，他没有。
他找各种事情，把自己变得忙碌而麻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思念旧人。
她知道他爱张田棠，爱到不会再娶，爱到不会再爱。
所以，她开始恨刘宁儿，她留着张田棠身上的血，她也该死……
慢慢地，姜玉梅好似看到了自己怀里那个六岁的婉婉，她扎着好看的辫子，看着张田棠屋子里火光冲天，稚嫩的问，“娘亲，你是要跟大娘和姐姐烤火吗？”
“对不起了，婉婉！”
姜玉梅在心里默默的说完这句话，就彻底没了气息。
刘天中把自己关到屋子里，看着满屋子的张田棠画像，温柔的目光如同看不见的大手缓缓抚摸。
“娘子，你说我当年是不是做错了！”
“娘子，宁儿没有死，鹿姑娘说她很快就可以醒来的。”
“娘子，姜玉梅死了，我知道你不待见她，但是她死了……”
“娘子，我感觉我好无能，我既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我简直一无是处！”
那个在外面呼风唤雨，许多人巴结的正三品太常寺卿，在这里卸下一切伪装，哭成了个孩子。
张姨看着死去的姜姨娘和晕倒的刘婉婉，叹了口气。
这情情爱爱什么的，伤人头脑。
突然，一个魅影出现，张姨刚刚想来个扫堂腿，就看清来的人是李叔。
李叔脸黑了好几个度，还起了皮，看起来很是憔悴。
但他笑嘻嘻的，把手里拿的东西举起来。
那是一根非常漂亮的，闪着丝绸质感的一寸长的黑色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