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男是人事部主任，傍晚六点公司聚餐时，艾美公司的部级以上干部全部安排和公司高层一桌，普通员工则可以自由组合。和领导吃饭，基本就是受罪，这个道理陈明伟还懂。
“公司喝酒是个大学问，明白！”陈明伟点头表示了解。
凌若男用眼角瞟了他面前的鸡尾酒一眼，意味深长地道：“知道是个大学问就应该虚心点学，酒品如人品，所有的公司政治都是从酒开始的。”
她说得没错，不会喝酒，在艾美尔这样的大公司，还怎么和别人打交道？陈明伟不再客气，端起酒杯尝试着呷了一小口。
酒液味道醇厚，还不算辛辣难喝，有点酸酸甜甜的，但似乎也带着一点淡淡的腥味。也许鸡尾酒就是这样子的，陈明伟心想。
“味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凌若男有点红晕的脸颊含着笑，边说边仰起雪白细长的脖子，一口将杯中的鸡尾酒喝尽，再伸手从旁边经过的侍者那里抽取来另一杯红酒。
她不会是存心想喝醉吧？陈明伟心里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不错，很好喝，我还是第一次喝鸡尾酒。”陈明伟有点言不由衷点头称赞。
凌若男似乎身体有点发热了，将围在脖子上的紫色纱巾解了下来，露出一截雪白细长的脖子来。
“有女朋友了吗？小伟！”凌若男的目光火辣辣的。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有过，但已经分了。”
“分了？为什么？”
“也不为什么，一来是她嫌我没钱，找不到工作；二来是我们之间出了点问题，可能她觉得我已经不值得她喜欢了。”陈明伟微微苦笑，想起苏含，虽然心里还有点疼，但现在的他好像已经显得从容许多了。
“如果仅仅是因为钱的原因，我敢保证，她要是看到你现在的工作环境，她绝对不会跟你分手的。”
这个问题王一鑫跟陈明伟提起过，他一直没有深思，他和苏含之间的问题难道真的只是钱的问题？
“那倒是很有可能的，以前我们连交房租都成问题，老为房租吵架。”陈明伟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只能随便敷衍了一句。
“小伟，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凌若男将杯中物再一口喝尽，再换了一杯酒，眼睛直勾勾盯着陈明伟问道。
这个问题有点突然，陈明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咳了咳喉咙掩饰笑道：“凌姐，不是不想，是……怕太过冒昧。”
“那我就当你问过了，”凌若男盯着陈明伟的目光已经有点迷离，“很久很久以前，我，也交过一位男朋友。”
“有多久？”
“有……，反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凌若男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吗？”
“为什么？”
“因为我比他有钱。”
“因为你比他有钱？”陈明伟有点糊涂了，“是你嫌弃他还是他嫌弃你？”
“你可能不知道我家以前有多富有，富有得我根本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凌若男笑了笑，“他老说我浑身除了铜臭就是铜臭。”
“不会啊，凌姐，你现在的气质修养……”陈明伟感到诧异。
“那是以前……很久以前，小伟，你根本不知道以前的我有多霸道多蛮横，每天都跟着一群小混混花天酒地，打架斗殴，暗无天日，要多荒唐就有多荒唐！甚至还吸过毒！”
陈明伟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吓了一跳：“吸毒？”
“我骗你的，还真相信啊？”凌若男忽然格格大笑，要不是在酒吧强大的摇滚音乐掩护下，别人肯定认为她已经失态了。
陈明伟松了一口气，半开玩笑说：“凌姐，你应该去当编剧，我还以为你接下来会说你被赶出家门了呢。”
“你说对了，我是离开了家，但不是被赶出来的，而是自己离家出走，不是普通的翘家，而是真的离家。”凌若男呷着杯中的美酒，望着酒吧屋顶上如魔幻一般的霓虹灯，幽幽地道，“那年我刚满十七岁，为了和他参加一场舞蹈大赛，我身上只带了两百块钱和一双红色的舞鞋。”
陈明伟内心一震：“你是一名舞者？”
“正确来说，我和他都是一名舞者，”凌若男笑了笑，“他是我的舞蹈老师，开始我的父母只是要培养一下我的艺术情操，但没想到我会疯狂的迷恋上他，迷恋上他的舞蹈，迷恋上他优雅的笑！最后再恋上他的嘴唇，他的身体！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父母肯定后悔死了，这是他们一生唯一一次失败的投资，而且是非常致命的一次。他们的女儿从此再也不愿意读大学和出席各种高级的宴会了。”
陈明伟静静的听着，不敢出声，他知道，他听到的都是真的。
“那场舞蹈大赛我们得了第二名，这是他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候，当然，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们梦想着参加更多更大型的比赛，就像现在我们经常会听到的口号一样，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为了现实这个目标，我们疯狂地练习……”凌若男说话的神情就像在回忆一场华丽的梦景，目光迷离而悠远。
说到这里，她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仿佛一切还在昨天。最后她叹了口气，接着幽幽地道：“……我把什么都给了他，同吃同住，虽然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苦，但日子过得很充实很开心，那年有一个国际大赛要在亚洲举行，我们很兴奋地报了名，顺利的话，我们应该可以拿到前五名，我看过那场比赛的录像，但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陈明伟几乎是机械地问道。
“车祸！”凌若男自嘲地笑了，像嘲笑一个荒唐的梦幻在自己面前破灭，“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有些事情真的是注定了的，他的腰和腿被撞断了，再也不能跳舞；我也因此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