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天初破晓

苏青黎走后,储溪瑶、莫无暇等人悉数赶来,但面对众多受邪血所惑的帮派弟子,还是耗费一整晚的时间才将他们全部制服,等到最后一个弟子身上被捆上绳索,东方已渐渐发亮。

营地之中,那些弟子虽然被俘,但惨叫声却不绝于耳,饶是柳玉阶命手下人将他们的嘴巴全部用破布堵上,却仍能透过破布听到他们自喉间的呐喊。

柳玉阶甩了甩头,不再理会那些声音,径直朝大营中央走去,在那里有一间专为医病救人而搭建的营帐,他要找到的人,定然会在那里。

果不其然,柳玉阶刚进了帐门,便瞧见莫烦忧斜倚在一间床榻之上,双腿骈起,一手捋着下巴上稀疏的胡茬,一手端着茶杯,时不时嘬上几口,看到柳玉阶进来,枯褶的眼皮微微抬起,露出一条散着精光的细缝,斜乜向他。

“莫前辈。”柳玉阶有求于人,不敢失了礼数,拱手谦声道:“晚辈清晨来扰,还望见谅。”

莫烦忧轻咳两声,吮着茶水润喉,可声音依旧沙哑如林中老鸦:“少说这些客套的话来哄骗老头,昨晚一夜又是刀鸣斧啸,又是喊声震天,你的那些破事,又岂是从早晨才来打扰我的?”

听老人所说,恐怕昨晚吵闹,一夜未曾入眠,柳玉阶心中更显愧怍,连声歉语道:“晚辈疏忽,让那贼人夜闯大营,打扰了前辈清净。”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一直躺在莫烦忧身旁的陆明哲此时终于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叫道:“柳盟主,屋外究竟发生了何时,为何我听得惨叫连连,难道苏青黎他们真的来夜袭了吗?”

莫烦忧微一皱眉,抄起床边一截竹竿,抡在陆明哲身上,叫道:“叫你好好躺着,你非要坐起来,身上的伤不想好了么?”

莫烦忧不懂功夫,又上了岁数,手上无劲,打在陆明哲身上也不疼不痒,只不过这般如父亲训斥孩子的做法着实有些屈辱,陆明哲脸上浮现出怒色,饶是如此,却也并非说些什么,又重新躺了回去,显然这并非是第一次了。

莫烦忧这才满意的放下手中竹竿,慢悠悠的问道:“说说吧,柳家的小子,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陆家的小子这一整夜都不得消停,再不告诉他,怕是要被急死了。”

柳玉阶点了点头,自己也找了间床坐下,将昨晚之事简单的叙述出来。

莫烦忧听了不由连连皱眉,陆明哲更是听到自己哥哥受伤,几次想要起身前去查看,却均被莫烦忧以眼神制止,好不容易挨到柳玉阶说完,才焦急的说道:“莫前辈,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哥哥,他平日里便争强好胜,若是真废了一条胳膊,难免心性受挫,做出什么傻事来。”

莫烦忧冷哼一声,说道:“能治我自然会治,难道我会故意隐藏手段,害你哥哥平白无故丢掉一条手臂不成?”

陆明哲自知哥哥的手臂还需依仗于他,不敢出言相驳,只得闷声点头,不再搭腔。

却听莫烦忧又说道:“陆明昭的胳膊倒是小事,只不过那些染上邪血之人却为何征兆与之前截然不同,难道邪血不只有一种用法?”

说到这,莫烦忧浑浊的眸中精光闪动,问道:“小子,你把药丸给他们用了没有?”

柳玉阶不敢有所隐瞒,连忙说道:“用了一粒,用在了落鸿楼的萧非言身上,他当时意识模糊,几欲走火入魔,吃了药丸之后,顿时清醒过来,效果斐然。”

莫烦忧几近灰色的瞳仁连转数下,半晌才砸了咂嘴,说道:“那药丸我这里倒是准备了不少,制作起来也很容易,只不过那只不过是半成品而已,药效应该没你说的那么明显才对。”

说到这,莫烦忧一皱眉,道:“小子,依你的猜测,是何原因导致那药丸会如此奏效?”

柳玉阶之前也曾想过这个问题,这回听他发问,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我猜想,苏青黎改变了魅魔邪血的功效,有可能会降低它的纯度,就像是普通人喝了一碗毒水与只沾一滴治疗的难度肯定是不同的。”

莫烦忧赞同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着拿竹竿指了指不远处帐篷一角的方柜,道:“你去那柜子的第三阶抽屉里寻了一青瓷小罐出来,让人煮上一大锅开水,将罐子里的药末倒入开水中搅匀,分给那些中了邪血的人,看看效果如何。”

柳玉阶谢过对方,又想起自己弟弟的断指之伤,说与了莫烦忧听,向他询了一方秘制的金疮药,这才匆匆走出了营帐。

刚一出了营帐,迎面便碰上了灵虚川的宋颖诗,宋颖诗低头疾走,根本没瞧见他,两人几乎撞了个满怀。

好在柳玉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宋颖诗,问道:“宋师妹,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宋颖诗抬起头,灵动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倦色,见来人是他,急忙道:“柳盟主,可算是找到你了,那边被绑了的帮派弟子有些不对劲,你快去瞧瞧吧。”

柳玉阶心中一凛,也顾不得多说什么,赶忙疾驰而去,三两步之间,已然来到了近前。

那些被绑在木桩之上的众人,不知是否体力耗尽,叫嚷的声息小了不少,双目虽依旧一片紫雾,却没了之前的那份光芒,脸上虚汗不断,连手中的动作都变得绵软无力起来。

“柳大哥,”储溪瑶见他赶来,连忙跑到他身边说道:“他们像是有些脱水,我看这太阳渐升,日照炙烤,还是先将他们移至帐篷内吧。”

柳玉阶摇了摇头,将那青瓷小罐递了过来,说道:“我从莫前辈那里寻来了良药,用开水煮沸,喂他们喝了,先看看效果再做定夺。”

储溪瑶虽不知道他用意为何,但还是接过了瓷罐,叫人架起了锅灶,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便传来一股浓烈的中药气味。

“你看他们的模样像什么?”不远处萧非言坐在不知从哪弄来的一个大木箱之上,手上还拿着一块薄饼,一边扯下一块吞进肚里,一边问道。

柳玉阶这才想起自己已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肚子空荡,不觉之间开始胡喊乱叫。

萧非言听了,笑了笑,掰下半面薄饼,伸手递向对方。

柳玉阶无奈摇头,走过去接过那薄饼,只吃了一口,便觉得干涩难咽,强抿口水才吞进了肚里,却再也不肯多吃,将薄饼放在一旁,也坐在了那木箱之上。

“像是白天的魅魔。”柳玉阶抹净嘴角残渣,望向那些人,淡淡的说道。

萧非言没有搭话,继续努力的撕咬着那片薄饼,直至一大块含入口中,才含糊不清的继续道:“你跟我说,你也曾中过邪血,有什么感觉?”

柳玉阶回忆了一番,并没有想起什么特别之处,便说道:“当时我全力都在抵抗那邪血的入侵,根本没有理会到身体有什么感觉,若非要回答,那只有无尽的疲惫而已。”

萧非言皱了皱眉,显然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他满意。

眨眼间他已经吃完了自己手中的薄饼,见柳玉阶对自己给他的那块并不感兴趣,便顺势抢了过来,一口咬下。

坚如磐石的薄饼他竟吃的有滋有味,像是害怕有人抢了一般,囫囵吞枣的几口便已吃完。

柳玉阶见了,不由摇头轻笑。

萧非言将最后一块薄饼也吞入肚中,却尤不解馋,一边舔着手中残留的饼渣,一边不满的白了柳玉阶一眼,说道:“从小锦衣玉食的贵公子,一点也不懂得食物的珍贵。”

柳玉阶听得他话里有话,不禁皱眉道:“你小时候过的很困难吗?”

萧非言嘿嘿一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将每个角落的阴霾都尽数驱散。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何止是苦难,我从小便是个孤儿,在还未遇见师父之前,只不过是一个街头流浪的乞丐罢了,那时候穿的衣不蔽体,可不像现在,能将我这怪手给遮挡起来。”

柳玉阶与他相识多年,见他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却从未听他说过自己以前的丑事,却不知他为何突然在这会儿提及。

萧非言见他面色古怪,哈哈大笑,继续说道:“就是你这幅表情,我在小的时候,每个人看见我胸前怪手之时,便是这幅表情,一分诧异,二分恐惧,还有七分怨毒。”

“那时候我便立志,等我以后有了本事,若是有人敢在我面前露出这幅表情,我定要用我胸前的这只手取了他的狗命!”

柳玉阶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恐惧与怨毒,是你太过敏感了而已。”

萧非言笑道:“或许你说的没错,天生畸形的我过于敏感,也许我真的错杀了很多人,但那又如何,我今日这般敏感的性格,又是谁造成的呢?”

柳玉阶皱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非言此时已重新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帐篷间的阴影之中,背对着他摆了摆手,懒洋洋的说道:“我只想说,或许我们都错怪了苏青黎。”

“他并非天生邪恶,可能只是没你我这般运气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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