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新的流言

只是这乱局并未持续多久,还没等乐坊中其他雅间的客人们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一群训练有素的带刀侍卫,对上几个空有蛮力的看家护院,结局显而易见。

徐玖一行人漂漂亮亮的赢了。

闪着寒光的长刀架在锦衣公子和他的几个侍卫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抵着几人颈间的肌肤,只差毫厘。微微动上一动,那长刀便很可能划破皮肤,切断咽喉。

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阵阵凉意,几人莫说是求饶,便是连扯着嗓子喊一句救命,都是不敢的,生怕握着长刀的手受了惊,微微一抖,那他们的命也就彻底没了。

徐玖看这公子与几名护院终于学会了乖巧,欣慰的笑了笑。她上前几步来到那公子面前,此时他已被自己带来的侍卫们反剪双手,按紧头颅,死死的压着跪在地上。

徐玖略微俯下身,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她的手劲很大,掐着锦衣公子下颌的手指稍稍一用力,后者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甜甜地笑了笑,手上的力道跟着加重几分。

“武康伯府上的少爷,您可真是不禁打呀,京城的纨绔子弟,都是这般不入流的吗?”徐玖叹了声气,像是很为他惋惜似得。

“呜……呜呜……”被掐住下颌的公子说不出话,气得他瞪圆了布满红丝的双眼,挣扎想要起来,一副要和徐玖拼命的凶狠样。

“哼!”徐玖掐着下巴的手用力朝外一拧,这公子的下颌就被卸了环。徐玖很看不上这种不入流的小角色,欺软怕硬,不学无术的东西,碰他一下都嫌会弄脏了自己的手。

玩也玩够了,闹也闹完了,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巡逻的衙役不会得不到消息,估计此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徐玖初来乍到,尚在观望探索之中,因此暂时还不想招惹太多的麻烦。否则以她在应天时的脾气,能揍得这浪荡子半年下不了床。她方才的话有一句是真心的,这人实在是太不入流了。

松开手,徐玖接过采薇递来的手帕,细细的将手指全都擦了一遍后,把手帕随手一扔,朝侍卫长吩咐道:“把这几人的衣裳都扒了,钱留下,人丢到外面去。”她皱了皱眉头,“啧,一群怂包,看着真碍眼。”

侍卫长一丝不苟的执行了徐玖的命令,吩咐侍卫们将几人脱了个精光,然后一掌拍晕,丢到乐坊后的小巷里。那里是条死路,平素甚少有人经过,一时半会的不必担心会被衙役发现。

料理完碍事的人,徐玖接过侍卫长从几人身上搜出来的银票和荷包。数了数,银票不多不少,正好二百两。荷包里是一小把银豆子,用手掂掂,估计有个六七两。

她把银票和荷包往少女的手里一塞,指了指墙角那个已经被侍卫扶着站起来的少年,“你的相好?”

少女还没从刚才的争斗中缓过来,木然地点了点头。

徐玖也不管这些,就当是了,“你也听到了,那草包说自己是武康伯府上的,等他报了官后,必会回来与你寻仇。”

“啊!”少女惊呼一声,终于缓过神来,被哭红的双眼中满是恐惧。

“这二百两,给他治伤,剩下的拿着在城里做点小买卖,或是去城外买块地,足够你二人余生之用,收拾一下,赶快离开这里。”徐玖催促她。

“可是……”少女轻咬下唇,神色很是犹豫。

“还有什么可是的?”徐玖嫌这少女//优柔寡断,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

少女不说话了,目光却落在那一直被众人忽视的肥胖中年人身上。这人想跑又不敢,这会儿正躲在门边,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

徐玖没看懂少女的意思,正要相问,感到采薇在身后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她回过头。

“小姐。”采薇轻声道:“这姑娘可能是乐户,按律不得擅自更改。”

“哦。”徐玖恍然,她琢磨了一下,指着一个侍卫道:“你留下,一会儿带他们回府,去找我哥,告诉他,让他想办法去户部把籍换了。”

“是。”

“还有什么事,你一并都说了。”徐玖想着一事不烦二主,反正已经决定找兄长帮忙了,也不在乎再多那么一两件。

忽然的大惊之后便是大喜,还没从方才混乱的恐惧中完全清醒的少女,又陷入了另一种极度的兴奋中,剧烈的情绪波动,使她脑海里一直紧绷着的弦仿佛突然断裂。

少女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竟然吓晕了,徐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好在那被打的少年,神智始终很清楚,在侍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徐玖身前。

他拿过昏迷少女手中的银票和荷包,用双手托着,郑重地举到徐玖面前,“这位小姐,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只是替瓶儿改了贱籍,我二人此生便已无可回报,又怎能不知好歹,收下这银钱,还望小姐收回,他日若有需要我二人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徐玖自是不会把这点钱当回事,她没有去接,反是打量起少年,心中暗暗赞叹。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用多想。至于这钱也不是我的,他们既然欺负你,自当该要些赔偿,二百两不算什么。”

少年却很执拗,见徐玖迟迟不收,竟推开扶着他的侍卫,缓缓跪了下来,然后将银票高举过头顶,大有一副你不收我便不起的态势。

徐玖皱了皱眉,她既有点欣赏这少年临危不乱的镇定与知恩图报的品性,又有些厌恶他用这样不知好歹的手段威胁自己。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徐玖向外看去,是府上的侍卫。

侍卫朝她行礼,禀道:“小姐,巡街的衙役已经往这边来了。”

“嗯。”徐玖点点头,接着朝少年道:“这银票是给你治伤的,你若是不想要,可以扔掉。”

说完,没有给少年再次开口的机会,徐玖朝着侍卫长挥了挥手。

“把喝茶听曲的钱都结了,回府。”

……

此后数日,京中接连发生多起殴斗事件,各个府上去顺天府报案和打探消息的小厮,简直是络绎不绝,甚至将府尹命人新漆的门槛都蹭掉了一层皮。

结合着种种异常现象,与受害者和目击者的凄切口述,再辅之以好事者丰富的想象,京城里立马传起了新的流言。

应天小魔头徐玖已经进京啦!

此女因自己太过凶暴,嫁不出去,转而迁怒于京中官员勋贵家中的年轻公子。带着一帮爪牙,仗着魏国公的威名,横行京城,逢人便揍,反抗便打,几近无法无天之地步。

大家快跑啊!

绝大多数的纨绔子弟都被徐玖这突如其来的雷霆手段吓得不知所措,却也不乏极个别清醒之人,看着应天小魔头张牙舞爪的模样,总觉得这场景眼熟的很,好像在什么地方曾见过。

……

四百公里之外的御苑围场,天高云淡,春花烂漫,水草肥美。

午后,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头小鹿正惊慌逃窜,它身后十余匹骏马四蹄飞奔,紧追不舍。马上的骑手身子低伏,随着马儿奔跑的节奏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轻微摆动,手中弯弓搭箭,瞧准时机,一支支羽箭破空而出,直追那头小鹿。

骑手群中有个看上去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格外与众人不同。他穿了一身极其华丽精致的骑装,裁剪得体,做工考究,头上戴着翎羽装饰的冠帽,手上握着一把金漆雕花长弓,背后的箭囊,囊口处镶嵌了一圈光芒璀璨的各色宝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少年的容貌极佳,一双剑眉,眉峰上挑,眼眸漆黑明亮,如寒潭里倒映的月光,鼻梁挺直,薄唇嫣红,配上他白皙的肤色,天然的便带了一身少年独有的意气张扬。

他目光始终追随着那头小鹿,身边的骑手纷纷射出手中的箭,他仍暗自不动。直到小鹿突然被草丛中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微微摇晃,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少年早已准备好的箭,登时离弦,如风中呼啸的尖尾雨燕,刹那间没入草丛不见。

一直高速奔跑疾驰的小鹿突然慢了下来,跑了没有几步后,更是直接停在了原地,随即体力不支,卧了下去。

显然,骑手们不必再去查看,少年的箭,一发即中。

一行人纵马行至小鹿前,少年身边的骑手下马查看了一番,回过身朝少年拜道:“殿下,箭矢射中后腿。”

其他骑手听了这话,纷纷下马,一齐拜道:“恭喜殿下。”

少年心中也是欢喜,他这次从营地出来已有数日,几天里风餐露宿,别说什么猎物了,就是草原上寻常得见的野兔野鸡,都没有看见一只,全靠着身上带的干粮果腹。干粮是御厨所制,临出来时,母后怕他在外吃的不好,特地派了宫中最好的御厨一道跟着来围场,所以到不能说是难吃。只是他此番毕竟是打猎来的,一路吃干粮怎么像话。

好在上天垂怜,就在他一无所获,决定下令返营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这头与鹿群走散的小鹿,正在小溪边饮水。于是他们追着小鹿,一路往营地所在的方向追赶,如此一来,射猎与回营地,都不耽误。

小鹿很小,明显是头幼鹿,最先下马查看的骑手将小鹿拖拽到少年的面前。小鹿此时失血过多,精神已经有些萎靡,它抬起头,瞪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又惊惧地望着少年。

“殿下,这头小母鹿年齿尚幼,跑的却极快,鹿血一定大补。”说着,骑手取下佩在腰间的匕首,就要割破小鹿的喉咙。

“等下。”少年喊道。

骑手停住手下的动作。

“它既然还没死,那就把箭拔了,包扎一下,带回去……”

看着小鹿可怜兮兮的眼神,少年想起一个人来,心中生出不忍,可又怕被骑手们嘲笑他滥发善心,便硬着语气道:“带回去,我,本王自有安排。”

“是,殿下。”骑手没想那么多,遵命道。

小鹿确实是很健康,将血止住了没一会儿,就又活蹦乱跳起来。她似是清楚自己的处境,颈间套着绳索,也不乱跑,乖乖的跟在少年的身后。少年怕小鹿刚刚恢复,走的太快可能会吃不消,索性下了马,和众人一起牵着马儿往营地的方向走,好在距离营地已经不远。

没过多久,营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营地里有人迎了出来,少年摘下背在身后的箭囊与长弓,递到来人手上。

“殿下,京中来信了。”那人一边接过,一边朝奉上一封书信。

“信,什么信?”少年狐疑的接过信,撕开封条。

他离京还不到一个月,京中能有什么事发生,需要找他?

可当他将信粗略读过后,面上却浮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本王离京还不到一个月,京里那些废物就已经忘了本王是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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