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军部

直到乘坐亲王府的飞行器,抵达白夜星军部,艾克斯都没能想明白亲王的意图。

就这样放他离开亲王府?让他进入军部?

看着飞行器外巍峨耸立的钢铁建筑群,看着那一架架军用飞行器在其中穿行,艾克斯神情恍惚。

他曾以为,自己将葬身于那个冰冷黑暗的地下惩戒室。

即使看在虫蛋的份上,亲王暂时将他放出来,他也将终身佩戴抑制器,无法踏出亲王府半步。

艾克斯抬手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

被抑制器束缚了四个月,突然获得解脱,给虫一种很不真实真实的感觉。

仿佛下一刻,亲王就会带着亲王队,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他面前,将他拿下,再次给他套上抑制器。

这才是正常情况会发生的事情。

但艾克斯知道,亲王不会出现。

因为,亲王还躺在他那张狭窄的单虫床上,抱着小幼虫才会喜欢的蜘蛛布偶,睡得正香。

正因如此,现在的一切才显得很不正常。

雄虫怎么会解开一只重伤过自己的雌虫的抑制器,还让雌虫出门工作?

“长官!”

满含欣喜的熟悉声音传来。

艾克斯恍然回神,这才发现飞行器已经停落,他的副官正等候在外。

恍如往昔。

走下飞行器,艾克斯还没来得及问副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就见往日稳重靠谱的副官难掩激动地走近,双眼放光地盯着他。

那眼神,既崇拜,又羡慕,还有一种艾克斯看不懂的热切。

“长官,您不是说不打算结婚,准备退役后领养一只虫崽过日子吗?

“之前有贵族雄虫阁下邀请您当雌君,您也拒了。

“您突然停职,我还以为您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您是去结婚了,还是嫁给了亲王!

“天……那可是亲王殿下!帝国储君!”

艾克斯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和亲王,并非副官所想的那样。

他们间的事太复杂,根本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的。

而且,亲王将一切都压了下来,甚至包括被他所伤的事,明显是不想让那天的事泄露出去哪怕半点。

如果告知副官真相,反而把对方也卷入进来,给他带去危险。

“我的事有些复杂,不便多说。倒是你……你怎么会来白夜星军部?是亲王做了什么吗?”

艾克斯眉头微蹙,既疑惑又担心。

“是元帅的调令,让我们血刃和银盾部队换防,驻守白夜星。”

至于其中内情,就不是他能知晓的了。

“银盾?他们什么时候在白夜星了?”艾克斯困惑。

银盾,跟艾克斯带领的血刃一样,帝国最顶尖的精锐部队之一。

只是和经常活跃与各个危险战场的血刃部队不同,银盾大多时候都驻守在帝都星,守卫虫皇。

艾克斯发现,自己几个月没出门,很多消息都滞后了。

副官回想了下,道:

“好像是四月前,虫皇下令,将银盾调到白夜星,守护亲王。

“在那之后,亲王就没在公众面前出现过,长官您知道原因吗?”

艾克斯一时哑然。

他当然知道。

四个月前,他中了禁药,被强掳走,一夜混乱后,他重伤了亲王。

所以,亲王不再在公众面前出现。

所以,虫皇和元帅调来银盾部队,守护亲王。

而现在,银盾部队被调回。

接替他们的,居然是他这个曾重伤过亲王的虫所带领的血刃部队。

艾克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亲王为什么会让他重回军队?甚至为此将血刃部队调来白夜星。

虫皇和元帅又为何任由亲王胡闹?

艾克斯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只有亲王想借他之手,掌控血刃部队。

毕竟银盾部队仅效命于虫皇,只要亲王一天没登基,他就无法真正掌控银盾。

但,亲王真的需要这么做吗?

虫皇又会允许他这么做吗?

艾克斯只觉得面前满是迷雾。

亲王就在那迷雾中心,注视着他,掌控着他。

“啊,我明白了!”

副官突然激动道:“长官您是在四个月前突然停职,而亲王也是四个月前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所以,您是那时候成为了亲王的雌君,并陪伴亲王渡过生理觉醒。”

“整整四个月……”

副官红了脸,声音也放轻了,语气却极为笃定。

“亲王殿下一定很喜爱长官您。”

不,不是,没有四个月。

他陪亲王渡过的生理觉醒只有一晚上,之后他就进了惩戒室,至于亲王……大概在抢救室里。

他们的初遇,非常糟糕。

禁药,强迫,伤害。

鲜血淋漓。

根本不是副官所想象的那样浪漫幸福。

慕斯从睡梦中醒来。

脑袋下枕着的是柔软的枕头,而非雌虫结实饱满的胸肌,这让他有些不适应。

心情也变得不怎么美妙。

突然有了起床气。

不爽的时候,当然是要去找让他不爽的虫出气。

慕斯打开终端,拨通了最新录入的通讯号。

过了十多秒,通讯才被接起,虚拟屏上出现了艾克斯那张沉默严肃的脸。

慕斯冷笑一声,语气嘲弄:

“刚离开亲王府一天,就敢不接我通讯,真是翅膀硬了……”

慕斯忽地顿住。

艾克斯微抿了下唇。

并没有不接通讯,他一离开对战室,就接起了亲王的通讯。

整个过程其实只过去了十一秒。

但这在雄虫眼中,就是被慢待了。

面对这种事,雌虫永远没法辩驳,甚至连解释都可能被雄虫认为是挑衅和不服管教。

艾克斯沉默认下一切,以驯服的姿态致歉。

“抱歉,殿下,如果您需要责罚我,我会尽快返回亲王府。”

没法立刻返回,他还需要一些时间交代这边的事务。

虽然只是上任的第一天,让他出来工作也或许只是亲王的心血来潮,但艾克斯习惯将交到手里的任务完成到最好。

“怎么?上任第一天就想躲懒?”

慕斯怼了句,却也没再提先前的话题。

视线从雌虫微湿的额发上扫过,慕斯挑了下眉,问:

“你刚刚在做什么?”

“跟同僚切磋。”艾克斯回答。

慕斯张了张嘴,一脸愕然。

“你,揣着四个月大的肚子,去跟军雌打架?”

是机甲作战,对身体的负担并不大。

其实就算虫体作战,艾克斯也没问题。

他离突破SS只差一个契机,解开抑制器后的他,甚至能戏称一句“半步SS”。

至于突破的契机,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可能只是睡前喝了杯水,也可能是某天左脚迈进房间,又或许是被亲王压制住身体……一切的一切都可能让他突破。

总之,当世虫族,能让他使出全力战斗的虫少之又少。

艾克斯很清楚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并未冒险。

而且……他的肚子,其实也没亲王说的那么大。

艾克斯垂眸看肚子,有几秒没吭声,慕斯不悦了,冷声道:

“在想什么?回答我的话。”

“……肚子,没有四个月大。”

虫蛋发育停滞了一个月,现在其实只有正常怀孕三月的模样。

指腹部肌肉开始变得柔软,但并未有明显的显怀。

三月半到四月才会开始显怀。

慕斯在艾克斯提起肚子没有四月大时,就迅速想到了原因。

因为发育停滞。

因为缺乏雄虫信息素。

慕斯一时沉默下来。

他们都是会把天聊死的。

一会提起翅翼,一会提起肚子大小。

在雷区疯狂蹦迪。

只不过,粗神经的军雌显然没察觉这样的聊天方式有什么问题,也不认为“翅翼”和“虫蛋发育”是什么需要避讳的内容。

感觉天被聊死了的只有慕斯。

这种感觉就是莫名很不爽。

慕斯独自沉默几秒,看眼对面神态正常、毫无所觉的雌虫,直接切断了通讯。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

慕斯面朝上平躺,把蜘蛛布偶搁在胸膛和锁骨间,下巴轻抵着。

忽然有些空落。

平时艾克斯在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间都是慕斯在想方设法伤害他,艾克斯沉默而驯服地接受着。

但那时候并不会觉得过于安静。

只要艾克斯还在这个房间里,在呼吸,是活着的,还会因为他的深入发出隐忍而克制的低喘。

整个房间也像是活了过来。

有种……家的感觉。

虽然,慕斯并不想将这种充满了扭曲和伤害的地方称之为家。

但他喜欢这里。

离不开这里。

他被记忆中那个狭小却温暖的地下安全屋困住了。

即使亲手将那里炸毁。

即使在回到雌父雄父身边后,努力克服适应,已经能够重新站到阳光下……

可当艾克斯进入这个本已被封存的房间,慕斯才发现,他从未从那段过往的记忆中解脱。

他依旧被困在那里。

面对坍塌的房屋,他的世界同样分崩离析。

都是艾克斯的错。

艾克斯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慕斯将黑漆漆的布偶举到面前,用力抓了抓,泄愤式地抓捏扯动着。

这个蜘蛛布偶陪伴了慕斯的幼崽期,已经有些年头了。蛛腿和身体连接处的线松化,有一处的线开了。

在慕斯的扯动下,那条蛛腿与身体彻底分离,露出了里面的填充物。

白色的棉絮,像雌虫身体里喷涌出的血。

慕斯动作一滞,随后试图将掉落的蛛腿塞回去,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再连接上。

慕斯抱着坏掉的布偶呆坐良久,直到手腕的终端响起提示声。

“滴——”

“殿下,根据您昨晚定下的安排,今天下午要前往军部,是否要为您准备飞行器。”

慕斯停滞的思维重新运转。

视线落在损坏蜘蛛布偶上,他张了张嘴,闷闷出声:

“准备飞行器,去军部。”

军部,还有另一只更加破破烂烂的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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