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这是怎么了?秦霄有些意外。

周围有心思敏感的女同学一看到季宛哭, 毕业情绪一下子就被带动,好几个人都开始嗷嗷哭,秦霄在此起彼伏的哭声中懵逼。

季宛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秦霄一直没回应,直到看到季宛双眼含泪, 目光温柔如水,下意识抬手想帮她擦眼泪, 但又及时住手,放了下去。

季宛疑惑的看着秦霄的举动, 目光再次落在花束上,这才看到了其他人笔迹的卡片。

【毕业快乐, 前程似锦。】

秦霄开口淡声道:“班长这四年辛苦了。”

清风拂过操场, 蓝天草地,一件件学士袍在风中鼓动。

季宛学士帽下长发纷扰, 眼中的动容渐渐褪去, 视线望着秦霄身后, 眼中一痛。

秦霄猜到季宛在看什么,郑宛婷闹着想看秦霄穿学士服, 秦霄就她把带学校来了, 这会儿估计在车里坐不住下来转。

秦霄给完花就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 季宛的声音歇斯底里的从身后传来。

“秦霄!这辈子别再让我看见你!”

沙哑的哭腔,几近破音, 听上去有滔天大仇似的, 不用说也知道这声音会引来多少人侧目。

七班和其他班的人全惊呆了,都驻足看着这场面,操场上为之一静。

秦霄茫然地回头看。

毕业典礼, 大学生涯的句号,是季宛就在众目睽睽之中长久注视着秦霄,泪眼里灼烧着熊熊火焰,连同整个画面一角燃烧卷翘起来,整本记忆化作一场火星飞舞的灰烬。

……

太阳升起又落下,办公室光影变幻,桌上的鲜花枯萎了又换上新鲜的。

秦霄的生活像就此摁下快进键,每天上车又下车,不断开往下一个目的地,又似乎没有目的地。

又接触过不少女孩,愈发能游刃有余地沉迷和抽身。时间宛如一条河流从心口淌过,时急时缓,什么也不曾留下或带走。

再之后秦霄收到闫金萱发来的照片,是符景焕参加季宛家宴,秦霄从自己列表里找出早已变成单向好友的季宛。

天各一方的两个人,似乎只剩这一缕游丝牵扯。

心底有个声音终于轻叹道:

再见,季宛。

拇指摁下了删除键。

五年后。

锡城。

黑色七座沃尔沃行驶在阳光灼烈的郊区土路上,旁边有大型运渣车经过,黄土飞扬。

车里空调凉爽,空气里有薄荷混合龙涎香的气味,冰凉中带着厚重沉稳的韵味。

美貌干练的助理用手机查看锡城的酒店,语速极快。

“秦总,明天下午七点巨星引擎颁奖仪式因为熙城的疫情原因取消了,您中午是否需要在锡城休息一下?”

秦霄开腿仰头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刘海微掩眉目,过肩发扎成低马尾,几缕长发从脖颈蜿蜒进领口,灰白色蛇纹衬衫微敞,露出颈间设计简约的HarryWinston项链,与耳骨上的银环一同闪耀着冷白的光。

唇瓣微启,音色像湖泊中的冰川融水,安稳而清冷,“不用。”

助理立即安静,放下手机。

车辆继续行驶,出郊区进了城。锡城的盛夏,温度比熙城还要高上几度,正午沥青路面上打个鸡蛋都能烫熟。

“滴滴!”

有人冲他们鸣笛,接着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姐姐!”

是郑宛婷的声音,秦霄侧目看向窗外,郑宛婷开着一辆红色路虎,降下玻璃朝她喊。

毕业后第二年,郑宛婷被秦霄家里发现,两人好聚好散,郑宛婷开始直播带货赚钱。

之后全国爆发重疫情,秦霄创办无舟m,签下郑宛婷和三十多个网红直播卖货,各自封在家里时也都赚的盆满钵满。

两辆车靠边一前一后停下,郑宛婷立即下车跑过来。

脚踩罗马靴,只到大腿的牛仔短裙搭牛仔吊带,灰棕色长发偏分,发顶蓬松,皮肤五官经过这些年各种微调和医美,精致到像女明星,露出的小麦色皮肤在太阳下焕发健康灿烂的光。

秦霄懒散地从车上下来,打一把白顶黑胶遮阳伞靠在车旁,眼中含笑,“怎么这时候回家了?”

郑宛婷迎上来亲昵地抱了秦霄一下,“我老姐结婚!今天婚宴。你呢,怎么忽然来锡城了?”

秦霄:“找几个收酒糟的长期客户。”

郑宛婷难以置信:“这点小事你随便派个人来不就完了,这么热的天。”

秦霄笑了笑,“酒厂毕竟是家里的,我来显得重视。”

郑宛婷将信将疑地应了声,“那你这就回去啦?跟我一块去混个饭呗!”说着就挽住秦霄的胳膊,“我老姐之前还提你呢,说你是我大贵人要好好感谢你,我给了好多份子钱,你去帮我吃回来!”

两个人因为疫情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了,秦霄答应下来,让公司的人先走,自己坐上郑宛婷的车。

秦霄已经忘了郑宛婷她表姐叫什么名字,就记得跟自己长得像,初见时开车那风格也记得。

而郑宛婷开车也没好到哪去,眼前的无事牌车挂动不动强烈晃动,秦霄难免不看到。

“你这车挂哪儿买的?”

郑宛婷也看向那块无事牌:“我从小就戴着,是我姥在早市上买的便宜货,前几年袁栗要回老家我还送她了,后来知道贴身的东西不能随便送人又让她给我寄回来了。”

秦霄伸手捏住玉牌,对着阳光又看了看,玉质细腻无瑕,触手温润。“是块好玉,现在好料越来越少。”

红灯一亮,郑宛婷就把脑袋凑过来,“怎么能看出来是好玉?”

秦霄实话实话,“你看不出来。”

郑宛婷掐她,她笑着躲开。

很多东西都没法只讲理论,就是得上手,见多了自然能辨别,于是等红绿灯的时间,郑宛婷就这么一直细细瞅着那个无事牌。

忽然,郑宛婷头往前一探,惊呼:“不对,这不是我那块!”

郑宛婷极快的把它解下来,在手里反复查看。

“真不是,就是猛看像,我那块小时候带着它摔过一跤,角上有个小小的坑,这块没有!”

话音一落,车里陷入寂静。

……

‘随身的无事牌啊玉镯啊千万不能送人!这些东西能替你挡灾,送出去了就相当于把自己的灾祸送给别人,别人就要替你倒霉了……’

‘我重新买个给你,你把我那个寄回来吧。’

‘好的。’

郑宛婷把脸偏向一边,呼吸听上去变得有些不畅。

“呦?”秦霄饶有兴趣的笑起来。

郑宛婷瞪秦霄一眼,眼圈还是红的,“你那什么表情?磕cp呢?”

秦霄耸肩,勾着唇没所谓的看向别处,“她现在忙什么呢?你们还联系么?”

“偶尔联系,还在做老师。”

秦霄轻松应声:“没做设计了啊,她那会儿多热爱设计,手骨折了也要接设计的活。”

“说起来她手还是我给夹断的,正在气头上,她非要来找我,我一关门她刚好伸手,老厚的门。”

绿灯亮了,郑宛婷一脚油门轰的一声冲出去,晃的秦霄胃里直翻。

接下来的路程,开车的人就好像那刚从树藤上荡下来的野人,知道是郑宛婷要带她去参加婚礼,不知道还以为要跟她殉情。

这车坐的人大彻大悟,油门一踩,财色名利情都放下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车平安抵达婚宴酒店,秦霄宛如劫后余生,从车上下来时脸色都有点发白。

郑宛婷手里攥着无事牌,一言不发锁上车门,低头往前走。

秦霄瞧她那样,打趣道:“不行去看一眼,反正锡城离她那儿也不远。”

郑宛婷沉默片刻,应了声。

一进婚宴大厅两个人就引来所有人的视线。

两人都是一般人现实生活中几乎无法得见的顶级容貌,又各自衣着亮眼,气场强大,令宾客纷纷猜测她们的职业和身份。

入座后宾客陆续到齐,秦霄低头回工作消息,郑宛婷拿起手机给袁栗打电话,说着说着人就出去了,以至于婚宴开始也没回来。

众人交谈欢笑,秦霄坐在一桌陌生人中间,靠着椅背喝茶,长眼淡漠,不关注场里任何人,带着种与世隔绝的安然。

周围人时不时小声聊天,话题围绕的却不是新人,而是当地栋梁企业新上任的大领导。

秦霄对锡城本地民生不感兴趣,但随着司仪开始说话,她不经意间一个抬眼,看到了坐在主桌的女人,眸光陡然一紧,接着便化作一涓静默无声的细流,久久注视。

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的人,此刻就这么清晰的出现在秦霄眼前。

她穿着一身暗淡庄肃的灰色半袖西装,满目姹紫嫣红在她那里来了个急刹车,显得格格不入。

及肩中长发自然微卷,异域骨相立体强势,神情淡漠,半阖的淡蓝色眼睛里有种一切都被满足后的倦怠和不屑。

分明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带着不怒而威的气势,不容一丝轻浮的打量。

随着悠扬而带着鼓点的音乐在四周响起,所有人都看向门口的新娘,而秦霄的视线仍在数百人中逆行,穿过所有纷扰只注视她。

【See ya never gone my way,Better will someday……歌词翻译:再见纵使不如我所愿,总有一天会好起来……】[1]

又见面了。

季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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