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海漂2

从武汉封城的那天起,上海,江苏和全国各地的医护人员就开始组成若干个医疗小分队驰援湖北。别人都在赶回家吃年夜饭,而这些医护人员却在吃年夜饭之前离开家,奔赴在逆行的路上。他们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他们是英雄!在这些英雄中,也有我们母校附属医院的六名医护人员,我觉得十分欣慰,为他们感到骄傲!

基辛格博士在《论中国》中有一句溢美之词,他说:“中国人总是被他们之中最勇敢的人保护得很好。”有网友便以这句话为题做了一个图文并茂的短视频,发在了朋友圈里。

我觉得这个短视频不错,便将其转发了出去,并且配发了下面的这一段文字。

“英雄者,舍己为人是也。我家也有英雄。昨夜返沪,家中空空如也,只能冒险外出“血拼”(购物,shopping的谐音,来自于台湾同胞的创意)。若在平时,她出去买几个水果也拉我陪着;而今天,说什么也不肯让我去。她把门一关,一骑绝尘而去。两个小时之后,我下楼搬了五趟,搬回家的东西足足有一百斤。看着嗷嗷待哺的小儿,我们松了口气。够我们家坚守一阵子了。别看她平时竖眼横眉,关键时刻却立马横刀!如此巾帼英雄,让我等须眉情何以堪。”

在这段秀恩爱的赞美词下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几行点赞小头像。位列榜首的是我的大学同学陶元民。他的头像很醒目。在这方图像的右下角,有一朵栽种在门前庭院中的鲜红的月季花;在月季花后面,还有一尊巨大的紫砂壶,那是他家乡的特产。

好吧,我们下面的话题就从陶元民说起。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陶元民和我同在江城工学院管理分院当讲师。在我离开学校闯荡琼州之后,他也跃跃欲试。不过,他没有像我那样盲动。正如《红楼梦》中的诗句“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所咏叹的那样,他在等待机会。

一九九二年年初,邓公南巡的春风吹绿了神州大地,全国各地都开始大力兴建开发区。机会来临了。

陶元民的老家新建了环保工业园区。园区的上级部门向他伸出了橄榄枝,邀请他出任总经理。

此时,陶元民的副教授职称正在评定之中。管理分院正在用人之际,不可能放他走。如果他执意要走,只能像我一样,走自动离职这条路。

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岁月。在总经理和副教授之间,陶元民选择了总经理。

从陶老师到陶总,陶元民经历了一个华丽的转身。转身虽然华丽,但是,他的从商之路并不顺利。园区是新型国企,派头很大,但资金主要靠招商自筹。在那个年代,僧多粥少;项目满天飞,资金筹不到。

园区的项目没有着落,学校这边也断了后路,唾手可得的副教授职称更是失之交臂。在四面楚歌之中,陶总和我一样,走上了自谋职业的飘泊道路。

陶总年轻,他比我小八岁。在大学同学中,他最聪明,没有之一。在我们大学应届毕业时,全专业两个班唯一考上硕士研究生的两位同学,就是他和伍冲大。伍冲大学习努力,而他总是看些闲书,做些闲事,对正经学业不太上心。

从道理上来说,陶总脑瓜子活络,在生意场上称兄道弟,对三教九流似乎都能左右逢源。但在骨子里,他和我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书生。也不知是因为他的书卷气太重,还是因为他运气不佳,在商海中,他虽然不至于沉没,却也只能像我那样漂浮着,老在原地打转,无法游向那成功的彼岸。

如果问新世纪的第一天是哪一天?大家都会一致认为是二零零零年元月一号,在这个问题上,不会产生异议。但是,如果问新世纪的元年是哪一年?就会有两种不同的说法。第一种说法认为是二零零零年,第二种说法认为是二零零一年。

上面的两种说法,到底哪一种说法正确?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谁有理?谁也搞不清。

我们姑且按照第二种说法。在新世纪的元年,我经历了龙虎山夹芯板简易别墅的投资失败之后,又经历了婚变,然后在上海漂着;陶总在江城飘着。

伍冲大是我们专业两个班(两个班共六十位同学,在同一个教室上课,等于是一个班。下面简称为我们班)唯一一位留在学校工作的同学。他遵从同学们的要求,在学校里把根留了下来。他硕士毕业后又读完了博士,从讲师、副教授升到了教授。在新世纪的元年,他又被晋升为博士生导师,大家都恭敬地称他为伍导。

我们在江城还有一位同班同学叫代永顺。他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不久就走上了从政的道路。这些年来,他从一名团市委的普通干部做到了镇长和区农委主任。在新世纪元年,他终于晋升为正处级干部,当上了江城地方铁路局局长。

不过,代局升官不发财,反而亏本。地方铁路亏了一大笔钱,穷得连职工工资都发不出来。他这个当局长的自定章法,与普通职工一样,无甘同苦,每月只拿三百块钱生活费。这笔钱,还不到他应该领取的工资数额的三分之一。

代局新官上任三把火,对外招商引资,对内狠抓管理,同时还多方走访专家学者,寻求改革良策。恰逢我们已入籍美国的同班同学高仓满博士回国省亲,正好被代局请来江城指导工作。

经过高博士的一番指点,代局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为代表地方铁路局对高博士的不辞旅途劳顿、前来江城免费指导表示感谢,代局决定设晚宴为高博士送行。

为了给穷困潦倒的地方铁路局省钱,参加宴会的客人越少越好、越精越好。代局只带本单位的一名办公室主任前来参加。但是,重要的老同学不能少。在学校读书时,高仓满、宁爱胜和我是关系密切的铁三角。因此,爱胜从扬州、我从上海,早早地就赶到江城,准备参加这场晚宴。

这天正好是星期天,爱胜带着他那位当幼儿园老师的妻子和正在上初中的女儿一同前来,以示隆重。

晚宴在中山西路和电力路交口处的铁路西侧的一家小饭馆里举行。参加晚宴的有代局和他的办公室主任、陶总和伍导、组成铁三角的我们仨以及爱胜的妻女,一共九个人。

我手中正好还留有一瓶洋酒,是从琼州带回来的。我知道代局单位财政困难,所以事先和他约定,酒由我带过来。

高博士在美国的这十多年里,不仅获取了丰硕的学术成果和技术专利,还积累了可观的财富。那时候,外商投资企业在国内享受超国民待遇。所以,他打算在国内成立一家小型企业。

当时,工作没有着落、正在江城飘着的陶总向高博士主动请缨:“你请我吧,每月只需要三千美金。”

那时候,月薪三千美金是相当高的薪资。别说在江城,就是在上海,月薪能拿到这个数的,也是凤毛麟角。

代局是正处级干部,他现在和职工们无甘共苦,每月只领取三百块钱人民币。就算他的月工资不打折扣,拿全了,也不过才一千块多一点。

陶总找高博士要每月三千美元的高薪,这太离谱了,高博士根本就付不起。我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一句玩笑话,但仍然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问他:“你说的是年薪吧?”

陶总用手指指着我笑了起来,他懂得我的幽默。我们两个穷老总,经常在一起穷开心。

我们班最杰出的两位同学都在琼州。一位是琼州汽车的总裁秦大石,他公司的股票前两个月上市了;另一位是林大江,他在两个月前刚刚晋升为副省长。

陶总是我们同学之间的联络官,他的正式职务是我们班同学联谊会的秘书长,简称陶秘。陶秘最先获知大石和大江的喜讯。当他获得这双喜临门的消息之后,当即就拉着伍导、代局和我一起,去琼州讨了一顿喜酒喝。

高博士来江城之前,先飞了一趟琼州。大江专门安排了一位处长陪着高博士一起,考察了琼岛的山山水水。像天涯海角、大东海、玡琅湾这些胜景,那是一定要去的。考察之后,高博士在大特区开发论坛座谈会上做了演讲,为大特区的开发献计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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