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三章 我不会放过你的(十七)

“那些涂脂抹粉的男人,或是精明的叫人生厌,或是野蛮无礼,又或者空有家世却没本事的,皆无能的很,本宫看不上那些。”

“本宫手下也有不少奴才,他们皆是惧我、怕我,又或是恨我,为我卖命的也有,那些都是签了死契的侍卫,因为他们知道,若是不愿为我卖命,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要遭殃。”

“你与你父亲都是公主府的奴才,你虽是家奴,却没签死契,你为本宫卖命,本宫却也觉得应该,可你屡次三番挡在本宫面前,屡次三番的不要命的救我,本宫并非是铁石心肠。只是我妫桑从小到大,被人捧惯了,高高在上的我,根本不可能想到我有一天会心悦一个奴才。”

“若那时,本宫最信任的不是你,你不是本宫身边最得宠的奴才,别人眼里最得宠的换成了别人,或是鹭白,为了引蛇出洞,让我阿弟派人刺杀我,我也依旧会这么做,把身边的亲信推出去送死。”ぷ99.

“因为于我而言,奴才就是该护好主子,为主子卖命那是应该的,纵然死了,我也会给他厚葬,给他家人丧葬费和一大笔抚恤金。”

妫桑盯着黑雾,“但是,本宫后悔了。”

妫桑这辈子从没说出后悔这两个字。

她很想继续表现出冷漠和自己对一个奴才的不在意,以此来维护自己的自尊和骄傲,让自己依旧处于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而不是给一个奴才伏低做小,对他苦苦哀求,求得自己以前从来不屑一顾的风花雪月般飘渺的情情爱爱。

可三净一个看似飘渺的高人,对母亲却有着放不下的执着,让她猛然意识到,“放得下的人死了,放不下的人还活着”是一种怎样令人厌恶的事情。

说她自私也好。她不愿意看见玄清对自己彻底失望了的样子,既然她确定自己心里是在意玄清的,反过来,怎么也不能让玄清放下她。

“自以为是,不明不白,是为愚人。”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是为懦夫。”

“不敢相见,剃度出家,是为无能。”

这是三净的话。

方才听三净说这些话的时候,妫桑只顾着嘲笑三净道虚伪,可此中道理,只有在自己身在其中的时候才能悟到。

也是真的应了三净的那一句“是如盲执烛,照彼不自明”。

“你若依旧心悦我,就算是穷尽本宫所能,也会找到让你复生的方法。让你有机会接着对父亲尽孝,也能弥补我对你做的事。”妫桑撑着坐起,摇摇晃晃的要站起来,而在这期间,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眼前的那团人影黑雾。

妫桑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玄清的耳朵里,而明明听懂了妫桑所说的每一个字,玄清却依旧陷在一种陌生的情绪里。

身上的黑雾泛起波动,昭示了被黑雾包裹着的那个魂魄的不平静。

见玄清没做回应,妫桑一边摇晃站起,一边想要接着追问,得到来自眼前的鬼魂的答案。

“玄清,你……”

只是,话刚说了一半,妫桑只觉得脑袋发晕,眼前一黑,双腿失去了力量,还没来得及站直,整个人又重新重重地砸在地上。

黑雾包裹着的身影及时出现,似乎想要接住妫桑,凝聚成实质的黑雾,确实接住了妫桑,可是在冰冷的雾气接触到妫桑的那一刹那,妫桑的脸色再次变得煞白,失去了血色,看起来像是身患重病垂垂朽矣的人般。

玄清反应过来,及时的撤回了身上的雾气。

黑色雾气已被撤掉,妫桑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平日里梳得高贵无比的发髻,不复方才整齐的模样,此刻有些凌乱,显得妫桑有些狼狈,倒在地上的人紧闭着眉眼,脸色惨白。

在死了之后,玄清不止一次仔细打量妫桑,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这样的机会,在他活着的时候,在他还是那个对主子怀揣着隐秘的爱慕之心,却不敢宣发的时候,他觉得抬头看一眼妫桑便是冒犯,即便是偷偷打量他也不敢不张扬。

只有死了之后,他才有机会直视着妫桑,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心思会被发现,也再也不用担心自己冒犯妫桑,当然,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会去在意这些了。

变成魂魄的他,身上有着能够侵蚀人的身体的死气,只要靠近妫桑,就会减少她的寿命,让她的身体渐渐变差,他本就想报复妫桑,故而更是毫无顾虑的贴近她,甚至整宿整宿的站在她的床边,用带着怨气的冰冷的目光盯着她,看着她的身体虚弱下去。

但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认认真真的打量着妫桑,用着这样的有些平静的目光,就像是他还没有死去的时候的模样,可比起那个时候,少了热忱,多了一丝别的叫人看了不明不白的情绪。

他的脑海中不断反复着妫桑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玄清的身影消失在了殿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被吩咐着不许进来的下人,在询问了几声之后,依旧得不到长公主的回答,叫了亲卫过来,亲叫了几声,得不到回应,这才破门而入,发现了倒在地上的长公主殿下,随即叫来了御医。

妫桑醒来的时候,头脑有些昏沉,五脏六腑像是被用火烧过,心肺内往外传达者热意,叫人极其不适,而身上也像是被针扎过一样,疼痛难忍。

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与玄清的对话,揉着脑袋在屋子里扫了几眼,没发现玄清的身影,随即有些头疼的秉退了御医,本想让鹭白等人也跟着离开的,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暂时先放下了玄清的事情,给鹭白传了道命令下去,交代完了才让鹭白退下。

想劝长公主喝药的侍女在看见长公主不耐的表情后,也留下药,怯懦的退了下去。

“玄清。”中气不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殿中响起。

可惜,无人回应。

“玄清!”妫桑不死心的又叫了一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干瘪了不一些的手攥成拳头,就连指甲也不复从前的圆润饱满,捶了捶床,似乎有些恼火。动了两下却很快又没了力气,妫桑重重地咳了两声,连带着头又有些昏了,倒在床上,再次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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