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校门外不远处的一个食摊，一个中年大叔掌勺炒菜。
火气翻腾间，驱散了些许寒意。王标和韩相正在大快朵颐，桌上已经堆放了不少碗碟了。
一块滑嫩的炒肉连着辣椒被夹起抛进了韩相的大口，他砸吧砸吧满是油光的嘴，看向堆起的碗碟。
“是不是吃得有点狠了。”
“这时候你装不好意思了啊，就数你吃得多。”王标一口酒下肚，撑开小眼缝找块大肉，“谁让那小子来得慢，你不好意思吃我就替你吃了。”
筷子上下间，又是一盘菜被消灭在他口中。
“谁不好意思吃啊，我来替他吃。”一道故意怪声怪气的声音出现。
未见其人先见其筷，一双筷子准确把肉圈筷子上的肉夹走放进他自己嘴里。
来人身材瘦削，相貌普通没有特点，就像常见的寻常路人。不过一双眼睛滴溜溜转，比王标还贼。
“啥意思啊余小二，不吃的是他，夹我的干嘛？”肉圈翻着白眼。
“常师傅的手艺还是一如往常啊。”被叫余小二的人嚼着肉不清不楚地说着，挤出眯眼撑脸肉的笑容。
“这不是别人的肉更香吗。”
“贱死你得了。”
“今儿是谁请客啊，肯定不是你们俩。”
憨象闻言开口：“你咋知道？”siwu.org 猫头鹰小说网
“哈哈，要是你们俩请客还能点那么多？就这碟子数量，均摊都不可能！”
余小二笃定说完，另外两人都是嘿嘿呵呵直笑。
“嘿嘿，还真有老板请客。”
“谁”
“乐子，徐乐。”
余小二闻言一顿，皱起眉头。
“乐子什么情况你们不知道？徐阿姨去世没几个月吧，丧葬费兄弟们还凑了不少，现在你们吃这么狠啊。”
肉圈叹了口气，却又很快恢复摇头晃脑，满不在乎的样子。
“得啦，有兄弟们在饿得着他啊，就你干活不见人，有人请客你倒是不请自来。”
“是这么个道理，但也快毕业了。”余小二摇了摇头，哥们之间不爱搞伤春悲秋，他转移开话题。
“嘿，食堂干净又卫生，咱们这种吃惯糙食的那吃得惯啊是吧，还得是兄弟们的老地方，这不巧了。”
余小二贱兮兮地笑着，举了举左手，上面挂着敷衍的白布绷带。意思是没看见吗，伤了，真不是哥们偷懒耍滑走人了。
“常师傅，多来两粉和炒肉，我要替我乐子兄弟尝尝咸淡。”
而请客的人此时在哪呢？
月下林道，余辜正一个人缓步走着，一步一顿。只见他闭目合嘴，双手拇指按耳屏堵住耳道，两手食指在鼻尖相碰，同时堵住鼻孔。
若是有人仔细看他的皮肤，还能见到他手臂上的毛孔根根直立随风而动，他浑身毛孔都是如此。
在广场与王标两人分别后，余辜发现自己有些耳鸣，可能因为耳奇窍的影响，听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声音，不受控制。
因此余辜在追踪无果后，想熟悉一下自己的奇窍。
熟悉自己奇窍的时候，小孔石刻浮现出了一种引导式，余辜下意识跟着去做，就此进入某种微妙境地，感受到许多与形、声、闻、味、触五感不同的信息。
一种难以言说，似是而非的感觉。
他想到了一个词，通透世界。
各种原本的信息元素在他意念感知里似乎都可视，可感知其流动变化，乃至每一个因子的具体情况。旁边树木的呼吸、地下蚂蚁的信息素反应、空气的浮尘和其不同的成分……
这些是容易感知到的，还有许多难以辨清的信息，如洪流被他的奇窍或感知或引动过来。
用单个奇窍重点感知，得到的内容和细节又有不同。
余辜本能地尝试同时调动七奇窍，专注自身。他没注意到，小孔石刻也松动了对其四窍的占用，他感知到了更多内容。
那些信息内容他还不会解读构建，这让余辜有些烦躁，像是进了宝库却被束缚双手不得一物，得到了的秘籍却看不懂。
更像打了瞌睡的数学课，什么也不知道，只见到无数符号。
就在这时，他以奇窍看到小孔石刻截留了不少信息流，然后在其上浮现一些痕迹。
余辜灵光一闪，将精神专注到石刻上不断变动的痕迹。
在外界看来，他还维持着那个引导式，只不过已经停止迈步如松站立，余辜对此毫无察觉。
他的心神完全被石刻的痕迹吸引，宛如再临了一个情景。
前不久追去乌鸦消失的方向，利用奇窍感知追踪，最后走到教师宿舍时失去了感知，而现在仿佛回顾到那时。
不过不是五官所见的房屋天空，在那个场景给奇窍的感知，是无数信息因子在流动，他以七奇窍重新筛选
辨别了不少信息痕迹，那只乌鸦是飞向了一处房屋。
这些都是奇窍的反应，仿佛能知道很远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与自己有联系的感知更为清晰。
上一个场景随着乌鸦飞进一个房间的窗户而幻灭，余辜努力记住那个窗子的样式，方窗，摆着有白色花瓣的花盆。
然后是一个山洞，带着面具的两个人进去了又出来，一道人形虚影出现，画面也虚幻破碎。
接着他又感知到了，升腾的白色蒸汽，食物的香味，碎片的音震，好像看到，一个抽象的画面，像是一个让他熟悉的摊子。或者说是徐乐记忆里熟悉的摊子，在这种状态下，余辜能精准感知不少记忆细节，如同阅览书籍，更像是计算机一样精确搜索。
那是常师傅的食摊，那些个朋友之间常去的老地方。两个抽象的虚影特征很明显，那是肉圈和憨象在吃着，另一个虚影偏瘦，是余小二，余辜莫名判断出来。
而且他们肯定还聊到了自己，虽然没有证据，但余辜感觉下就是如此。还是那种下意识的判断，但在这状态下更像是一种基于信息的推断和判断。
石刻上的痕迹继续变化，但后面的更多是一闪而逝。几个年轻人在议论，似乎争吵要不要把什么东西归还，好像与他有关；另一处一个酒桌上人几个觥筹交错，余辜认出其中是常军，但感知不清，他有些精力不济了。
画面又转，一双没有眼珠子的眼眶，在望向他，散发着诡异的光……
余辜一下跌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呼吸，双手不断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并不是被吓到了，而是刚那一瞬间，有大量信息溢出越过石刻冲击而来，如洪流一般。
“有些乱来了。”余辜喃喃自语，他有些后怕，第一次进入这种超感状态。还好石刻挡下了信息洪流，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类似贯通奇窍的体验了。
而且这本身消耗也太大了，余辜大口喘气，继续坐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一些，身体和精神上深处仍满是疲惫。
他愈发觉得小孔石刻的并不简单，以及奇窍带来的体验很奇妙。
“这里应当有着相当广阔的空间等着我去探索。”余辜如此想着，还有也没来得及看看自己，在那种超感状态下应该也有些什么内视、外观的能力。
但最近恐怕都没有办法再尝试了，现在七窍都还隐隐作痛。只能留待下一次机会了。
“不对，这石刻别里面藏了个什么人吧。”
他被自己突然冒出来念头吓了一跳，忍着不适，赶紧使用奇窍又将石刻上上下下扫视几个来回，确认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乃至意念灵魂什么的东西也不存在。
不怪他如此大惊小怪，实在是石刻的表现太过神异，像是程序或者说有基本的灵智有所反应。
但目前小孔石刻给余辜的感觉，还是一块死物，有些神异的死物而已。
顶多算是一个低配的人工智能，如果能开发出类似天气预报的功能应该会很有意思。
周遭无人，夜阑宁静。
余辜摸了摸自己的人中和眼角，有些湿润。将手拿到眼前一看，一抹鲜艳的红色。他叹了口气，又七窍流血了。
同时有些犯困，想直接在地上睡觉。
他真躺下了。
睡着了。
没打呼噜，呼吸顺畅绵长。
过了不久，余辜突然睁眼，他梦到了一句话。
“你这个年龄段，你睡得着觉？有点出息没有？”
醒来也不单是因为这个，有未完成的事触动了自己的念头让自己醒来。
和憨象他们约好老地方见的，他们应该等很久了，还好只睡了几分钟。
余辜被自己这想法弄得愣了一下。
自己怎么知道过了多久？
他细细思索，最后得出结论，还是一种奇窍归纳信息后的下意识判断。沉浸到那个通感的状态也并没有多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量信息冲击的缘故，回忆起来感觉上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像以前玩游戏专注的时候进入的心流状态。
对，就是那个学习的时候却进入不了的全神贯注的状态。
可惜他没精力去细究了。
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一点，抓起地上的残雪往脸上抹，把血蹭走，刺肤的寒冷也让自己精神一些。
在夜色中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记忆中的食摊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