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太医署见面

侯嫮用手中的帕子蒙了脸,走了进去。

“师傅,有人来了!”门口的小童一看见侯嫮就扯着嗓子往里喊。

童声清亮悦耳,侯嫮不免有些恍惚。

“你小子,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小心吓到病人!”门里面传来有些苍老的声音,随后一个穿着藏蓝色布衣直掇的约莫六十上下的老人家走了出来。

面色红润,双眼炯炯有神。

见到侯嫮时先是一愣,而后笑了一声,“姑娘如何称呼啊?”

侯嫮眼睫颤了颤,“老先生,叫我王夫人就好。”

“王夫人?”施保慧先是愣了下,目光扫过侯嫮的发髻,明明还是少女样式啊……

施保慧年逾六十,是将要耳顺的年纪,当了这么多年大夫,也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多问的。

“王夫人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说着,从一边拿了脉枕来,示意侯嫮将手放上去。

旁边的小童就凑了上来,被施保慧一拍脑袋回内屋里去。

玉白的手放了上去,侯嫮帕子后面的脸罕见地带上了紧张,“最近有些胸闷,还老是反胃恶心。”

施保慧细细探着脉象,又让侯嫮换了只手,“王夫人上次月事是何时了?”

“两月以前。”话落,侯嫮袖袍下的另一只手就不自觉攥紧。

施保慧收回了探着脉象的手,“恭喜夫人了,夫人这是有孕了!”

侯嫮愣住。guwo.org 风云小说网

即便早有猜测,可是真真被证实的时候……

额上有些细密的汗,紧紧的咬着牙关,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慌乱。

“老先生,”侯嫮深呼吸一口气,“这个孩子我不能要。”

这次轮到施保慧愣住了,“夫人,是要落胎?”

“是。”斩钉截铁不带分毫犹豫的话,侯嫮眼帘微掀,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冷意,竟让施保慧也被唬住。

可施保慧到底年纪摆在那里,不一会儿就恢复了自然,看着侯嫮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夫刚刚把脉的时候,发觉夫人身体较为亏空,脉滑带细,想来是先前便身子不太好,这要是落胎……”

施保慧停住了话。

“老先生但说无妨。”侯嫮面上蒙着帕子,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一落胎,重伤气血,怕是日后再难有孕了。”施保慧说的只是其一,侯嫮的命门脉过细,若非有身孕,触手许是细弱,便是先天不足之像。

这再难有孕还可,恐有性命之忧。

侯嫮却并不在乎。

日后有没有孕又如何呢?

都这般了,她还有可能嫁人吗?

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老先生有所不知,我那夫婿是个混账人儿,日日拿了我的陪嫁去养外头的那些女人,我意已和离,这孩子,是不可能留的。”

侯嫮面色不动地说着谎,没一字是真,偏偏句句听起来都为真。

若不是这般,哪里会抱着日后再难有孕的风险也要落了这个孩子?

若不是这般,怎会明明是妇人却梳着少女发髻?

施保慧点点头,没有赞同侯嫮的话也没有出言反驳,“夫人可想好了?”

侯嫮心跳漏了一拍,眼睫一颤,一颔首,“想好了。”

施保慧没有再说话,而是拿了一边的纸写起了药方,“落胎药难免伤身,夫人要多注意些身子。”

方子上面的药并不多,侯嫮也不太识得。

斑毛十三个(云米炒),红娘十三个,附子半个,肉桂二两,归尾一两,赤芍一两,丹皮一两,桃仁一岁一粒,元寸一钱,共为细末,面粉为丸,用白酒蒸土牛膝四两送下。

“这药……”侯嫮拿着方子看了会儿,“老先生可能做?”

施保慧愣了片刻,“自然是能做,夫人是要老夫代为?”

侯嫮点点头,“想必老先生也该知道,府上并不清净,恐节外生枝。”

说着,又将那方子放了回去,一同过去的还有一小块碎银子,“劳烦老先生了。”

“不敢当不敢当。”当着侯嫮的面,施保慧也不是什么真见钱眼开的人,而是当着她面从底下拿出一个小盒子,又将钱锁了进里。

“什么时候可以来拿药?”

声音落,平淡地仿佛像是询问什么时候喝补药一样理所当然。

“最快得后日。”施保慧回答道,见侯嫮蹙了眉,又急忙解释,“夫人谅解,这药毕竟是制成药丸的,废些时间也是正常。”

“制好以后,能保存多久?”侯嫮轻咳了一声,“后日我许是没有时间来拿。”

“夫人放心,这药丸就是放上个两三个月,也是容易的。”施保慧摸着胡子笑咧咧的。

侯嫮一点头,又从袖袍中拿了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施保慧先是面露不解,而后说道:“夫人,这……”

“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侯嫮眼睛眨了眨,里头冷意凛然,“老先生,请谅解。”

这许是说话的艺术,明明是有些不礼貌的行贿,偏偏搞的冠冕堂皇。

施保慧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收吧,不就违背了从医之道?

可不收,面前这位夫人生性多疑,不放心让身子更差了如何是好?

侯嫮似乎是看出来了施保慧内心的纠结,

“老先生,现在正是新年,如果可以……”银琔被放在桌上,“拿着这些钱去看看慈安堂的孩子们吧。”

如果她的孩子也能长大……

是不是总有一天也会像所有人一样,平平安安地长大,再过着寻常不过的日子。

侯嫮的手又不自觉抚上了小腹,眼帘微垂,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一块碎银,一个银琔。

压着落胎的药方。

施保慧头一次看见,明明是来开落胎的方子,却偏偏给了那么多银子,要他看望那些毫无亲缘关系的孤儿。

施保慧看不懂侯嫮。

看不懂这个帕子蒙面,只露出一双泛了水色的眸,眼角周围胜过雪的皮肉,明明一副深闺女儿模样说出的话做出的事一样比一样叫人惊讶。

“夫人,您这……”施保慧拉长了声线,“给的太多了点。”

“冬衣多加些棉花,再买些笔墨纸砚,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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