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孔雀蓝披风

姬辛有些呆滞地点点头,“朕知道了。”过了会儿,坐回了椅子上,手将笔拿起来要写些东西,却在半空中顿住,没有抬头,

“太师所说的这一点,是太师常用的,对吗?”

侯嫮下意识看向姬辛,却只看到他低着头,乌黑的发。

“没错。”侯嫮没有否认,也没有丝毫别的表情。

听到准确的回答,姬辛只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在过去七年里,太师究竟是如何一个人,咽下那些委屈,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这般局面。

姬辛想要开口安慰,可那些话不适合侯嫮。

太师的脊背永远那样直挺,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也不需要所谓的怜悯。

气氛就这样沉了下来。

一边的小德子低眉顺眼,只当做没听到这些话。

“朕明白了,太师苦心教诲,朕不会让太师失望的。”姬辛左手握成了拳,右手刻意放松不去用力抓着笔。

侯嫮眼一抬,又轻飘飘落了回去,“陛下有心就好。”

姬辛批改着奏折,没有再说话了。

侯嫮眼睫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袖袍下的手心出了汗,交握,又松开。

过了会儿,姬辛抬头看向一边坐着的侯嫮,抿了抿唇,“天色不早,太师早些回府吧,不用在这里陪朕的。”

侯嫮站起身,行了礼,也没有多做推脱,就离开了。

姬辛看着侯嫮的背影出了神,反应过来后笔尖的墨早滴在了奏折上,一蹙眉,又缓缓松开。

他要证明给太师看,他不是孩子,太师也可以……尝试依赖他。

…………

…………

年岁越大,便越觉得日子过的快。

赵王余孽一点消息也无,江南两江总督白潜学抓了那些北漠人,却什么也审问不出来。

侯嫮日日蹙眉提心,送往蔚川郡南江南的信件一封接着一封,可那赵王余孽却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无迹可寻。

局面一下僵持住。

侯嫮隐隐觉得,该快些打破这般情况才好,可用尽办法,也找不到赵王余孽。

或许和他身边那个擅长易容的人有关。

今年秋闱听说有几个好苗子,国子监和礼部的人送了几份卷子来,侯嫮粗略看几眼,没给底下人暗示。

温熙翎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侯嫮也不会次次寻着好的就要,到底运气,也算实力的一部分。

可若是当真有实力有文采,也用不着她。

明日就是腊月二十八,宫里会办一场宫宴,除了宴请朝臣以外,也可携带家属。

这事是礼部和宫里太监总管办的,拟好了方案送到姬辛面前,他倒觉得奇怪,不过听说是侯嫮的提议,也就默认了。

侯嫮将写满了字的纸卷成卷,拿了一边的绳子扎起来,放在地上广口瓶子里。

眼睫垂着,旁边的灯一照,就在玉雪般的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

门被推开,剑奴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熬了点玉米粥,天气太冷,小姐吃了好暖暖身子。”

侯嫮仰起头,笑了笑,“阿姥大晚上还熬粥,倒是我的不是了。”说着,站起身子走到桌前,看着剑奴将碗端出来。

黄澄澄一碗粥,看起来就暖和极了。

剑奴笑着将调羹递给侯嫮,“粥早做好了,就是一直温着,不麻烦。”

侯嫮舀了一勺,玉米粥很是香甜,吃了一些,才抬起头,“明日宫宴,阿姥和我一起去?”

剑奴笑着摇摇头,“老奴就不去了,宫里规矩多,不适合我这个老婆子。”

“阿姥身体康健,哪里算是老婆子?”侯嫮又喝了口玉米粥,唇稍往里的地方泛着水色。

“小姐带佩玖去就好,你们年纪相仿,这回宫宴又不是什么正经的,正好说说话。”剑奴看着侯嫮一口一口吃着玉米粥,脸上始终带着笑。

玉米粥不多,只有小小一碗,也是怕侯嫮夜晚吃多了积食。

放下调羹,侯嫮抬头看着剑奴,“阿姥真不去?”

“不去了。”剑奴笑着将碗勺收进食盒里,“小姐洗漱后也早些休息吧。”

提着食盒出了房间,又将门关上,剑奴脸上笑意少了些。

房门透出一点光,依稀能看见一个剪影,清瘦如竹。

不知道今晚,侯嫮又会何时安眠,她劝过,侯嫮应了,可到了晚上,又总是睡得晚。

剑奴拧着眉,寻思着是不是该让佩玖给侯嫮配一副药效更强的安眠药。

屋内的侯嫮拿水漱了口,脚步往床榻那边走,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重新回到书桌前拿笔又沾了墨,又在纸上写些东西。

最近日日烦着赵王余孽的行踪一事,倒是把明日的宫宴给落下了。

这宫宴吧,谁重要不重要,可要是说不重要,侯嫮也不会特意在礼部那边提起。

群臣皆知,过了年陛下就是十六岁,也是时候可以选秀纳妃了。

选个大点的教陛下人事,亦或是送几个比陛下小的,在宫里养几年培养培养感情,到时候再为皇室开枝散叶。

侯嫮已经可以预料到,明日会见到何等莺莺燕燕,百花争艳。

写完了,侯嫮放下笔,那里头的墨没洗,明日起来就会发现,墨在狼毫上结成块,这个笔,要拿水泡泡才能用。

外头寒风吹着,也不知春日几时能到。

春节固然喜庆,可对于百姓来说,冬日是最难熬的。

天冷少衣少食,一不留心,就活不到来年春日。

迷迷糊糊间,侯嫮还想着,或许明日也该和户部的人问问,今年收成如何,税收几分,各地可有什么灾害,人口如今又到了什么数量。

天蒙蒙亮的时候,侯嫮睁开了眼,外头看着还早,其实已经过了平日去上朝的时辰,冬天白日少,因此宫宴定在未时。

门被轻轻叩响,侯嫮坐起身,“进来吧。”

两个侍女走进来,手里端着装了热水的盆,一个服侍着侯嫮洗漱,另一个收拾屋子顺便将屋子里的暖炉点了新的痰,又把昨儿个侯嫮漱口的水拿出去倒。

侯嫮接过布巾,布巾在热水里过了一边,贴在脸上,便觉得浑身都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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