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擎感觉似乎是做了很长的一场梦。
他深陷在梦里。
被梦魇死死的缠住手脚，捂住眼嘴。
无法呼救，无法看清。
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感觉到遮挡在他面前的黑暗缓缓散去，似有天光乍破，照亮满地波光粼粼。
他看见。
坐在轮椅上的小晴正靠在游廊处，面对着满天黑暗，他知道那天没有流星雨。他看到头顶璀璨星河，也看到楼下的无边寂寞。
他就站在楼下看着小晴。
良久。
他看到他心心念念的小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垂眼看向他的方位对着他笑。
如初遇般光风霁月。
如神明。
墨寒擎并不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反而还浑浑噩噩的觉得自己就是在这里等着小晴的，于是他奋力挣扎开梦魇的困囿，飞快跑上了楼。
他借着星光月色，看到小晴眼底的脉脉情意。
小晴……
……小晴。
小晴啊。
这个名字在他心尖上翻滚了太多遍，以至于他想开口说话，却怎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最是稳妥。
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对神明的亵渎。
似乎唯有俯首称臣。
墨寒擎便开口说:“我来陪你看流星雨。”
他以为小晴听到这话会很开心，会眉眼弯弯，笑意清浅却温柔。她一直都这样，不争不抢，温和平静。
于是墨寒擎便只是好整以暇等着小晴笑。
可最后，小晴都没有笑，墨寒擎只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中，看到小晴动了动唇，就转身，说:“我要走了。”
墨寒擎立在原地。
愣了。
“你，你去哪儿？”
小晴想了想，解释说:“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疾病的地方，那里是我的终点。”
墨寒擎有些焦急:“我跟你一起去。”
“不急，我们迟早都会相见的。”
墨寒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眨眨眼睛，声音艰涩:“你要抛弃我了吗？”
然后，墨寒擎就看见小晴挪动轮椅过来了，她轻轻拉住他的手，语音轻柔眼神平静:“谢谢你，带给我了这几年开心快乐的生活，我很感激。你没能来跟我一起看流星雨，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谁都有更重要的事和不得已的不愿意，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只是阴差阳错，你我没有缘分。并且，死亡对我来说也并不是终点，现在的我也不是真的要抛弃你，我只是想去为你去试试前路，你不要担心。”
谁都有更重要的事和不得已的不愿意。
阴差阳错，没有缘分。
可是……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东西比你更重要了。”
小晴微微一怔，像是笑了，又像是坦然镇定，满脸从容:“以后，会有的。”
“那么，再见了，你好好生活，别再为我流泪了。”
墨寒擎没哭。
他将手收回去，后把头埋进小晴温热的掌心里，沉默了很久，在看着小晴在他眼睛里渐渐变至透明后，方才颤抖着声音，哀恸不已的道:“好，再见。”
旋即。
四周就突然安静了下来，像是斩断了他与这世界所有的联系。死寂中，突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
薄雾被吹散，可以看到那个强大而霸道的男人，正闭了眼跪在地上，哀恸不已的笑。
他的手搭在空空的轮椅上，还虚虚的摊开着。
这双手曾握过墨家掌权者的信物，曾握住的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握过冷酷无情的律法合同，也握过一人的柔软长发。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握不住了。
无休止的黑暗里，他始终一个人，忽的有一瓣落花拂过，落在他薄凉的唇上，然后是铺天盖地的落花雨，席卷了黑暗。
他茫然惶惑的抬起头，看到似乎在遥远的天地尽头，有一树海棠花正迎着光亮徐徐绽放。
树下站着一个女人。
她似有所察觉，转过身来。
深深抬眼。
云曦在梦里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无休止的黑暗，她守着一树半开欲放的海棠花，百无聊赖的抬头看着天。
似乎听到有人在哭，她转过头。
日光打过来。
她终于看见了俊美无俦的男人。
在和梦里的男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云曦像是做了场噩梦般，猛地睁开眼睛，当即差点没被其沉闷的头疼，给震到。
正在给云曦用棉签擦拭嘴巴的云大宝，瞬间高兴起来:“妈咪。”
嗯？
云曦艰难撑着床坐起来，揉了揉胀痛眉心，开口时才觉得嗓音喑哑的厉害:“我这是怎么了？”
“师公说妈咪你是中毒了。”
“中毒？”云曦略有些讶然，“我？谁能给我下毒？并且还真能成功？”
真当她神医的名头都是白来的吗？
“是……”
云大宝正想着解释，就见威廉，抱着两个由玻璃严丝合缝包裹着的两幅画进来了:“老大。”
威廉看起来神色如常，他说:“这画里的雪景是用白雪莲的花蕊上的色，张青柠说含有毒性，当有人呼吸或者误服后，就会高烧不退，频繁做梦。”
云曦似乎有点明白了。
所以——
她才这么头痛？
就是因为这东西？
“我已经经过了妥善的处理，这画里的毒性不会再散发出来。”
云曦伸手招了招，近距离再次观察着这两幅画，她还真没察觉到这东西有毒，可能是因为太过信任连云长的缘故，以至于当她想到这东西可能是连云长留给她的信物时，其他的事情就也没有多想过了。
还真是……
灯下黑。
看见云曦这副微微出神的表情模样，威廉顿了顿又补充说:“墨寒擎也中了这种毒。”
云曦几乎是瞬间就紧皱眉头，焦急询问道:“墨寒擎又没有贴近距离观察过这画，他怎么会也跟着中毒？他现在情况怎么样，醒了吗？”
看到云曦这副焦急记挂的模样神情。
威廉似乎有瞬间的微怔。
恍惚异常。
旁边的云大宝瞬间不乐意的皱眉，冷道:“他没事，有师公在。”
云曦提起的心弦这才微松，伸手揉了揉胀痛的眉心，而就在这时，手机亮了，是张青柠。
“师侄醒了吗，醒了就来一趟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