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章金波的骚操作1

自春天入学以来,孙少平在县城的高中生活已经过了半个多学期。

这中间还经历过一次麦收假。

相对于刚来学校时的自卑、穷困,现在的他自信、热情,还相当富有,早已成了同学们中间无比显眼的存在。

由于孙少杰,少年彻底的摆脱了肠胃的危机,还逐渐树立起了成熟的价值观。无论生活还是状态,无论外表还是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就是气质。

这还是田晓霞说的词儿。

虽然她也不能完整的表达出那个意思,只以“反正俄就是知道”为理由,把好学的孙少平给打发了。

上一个学期的高中生活,对孙少平来说,实在是太充实了。

少年相当的满意。

第二个学期开学后,他的情况依然没有什么太大变化,仍然维持着上学期的节奏,有条不紊的推进着各项事情。

上课、学工、学农、劳动、或主动或被动的参与各种学校活动,之外就是读书、讲故事、推进他的农学会……

其余时间就跟金波、晓霞他们相互鞭策着,全部用来努力补习功课。

二哥的好处不好拿。如果不做出些努力,捶死他……肯定不会,但生活不能自理一段时间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当然,这中间当然也穿插着和同班同学郝红梅的一些“正常”交往——也就是互相借着看书,顺便分享一下吃食,瞅着空子还能拉拉话等等。

上学期发生的“铁锹事件”,郝红梅并没有如原时间线那样现场撇清——当然,里面也有孙少平正确应对的原因。

由于常年使用,学校里派发的铁锹大多已经磨损了,随坏随补的结果,变得好坏不一起来——有的已经磨损成了半个,有的还像新的一样。

当跛女子侯玉英说“俄不要这个秃头子”的时候,孙少平并没有如原来那样应对失措,说什么“铁锨都是这个样子……”,而是义正辞严的说道:

“铁锹有好有坏,但无论好坏都是劳动工具,都有其价值,都要有人使用,全班这么多人,不是你就是他,就像人有不同一样,你怎能看不起它呢?”

说罢还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侯玉英的跛腿——他也是记仇了,开学不久的那次告密,孙少平还记着呢。

话是好话,也无可挑剔,符合劳动干事的身份,但最后那一记眼神儿实在太有杀伤力——骂人不揭短嘛。

偏金波还好死不死的现场补刀,“侯玉英同学,少平给了别人就是别有用心,难道给你就不是了?还是你希望少平单独对你‘别有用心’?”

卧槽!

金波这个狠人,话有些太诛心了。

同学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片轰然叫好,非要让侯玉英现场说个明白。

俄说个锤子!

气得搞事不成的跛女子当场大哭。

经历过那次事件以后,他和郝红梅的事情也就算曝光了。

这个年代的高中不正规。

相互接触自然就多了。

加上没有什么学习上的压力,男女之间就不可避免出现这各种小心思。

孙少平不再少吃缺穿,高高大大的,站到人前还颇有气势。

女人就是男人雄心的催化剂。

那次水房“偶然”相遇之后,两人的交往逐渐的频繁了起来。

有个相好的女同学在一块交交往往,给孙少平的生活带来了很大活力。

学习讨论时大胆发言、给同学们讲故事、到篮球场和乒乓球台上露两手、组织农学会按照家乡的办法耕种班级的地……田晓霞也终于同意,参与到了他们的学习小组里面。

于是,落下功课也可以补习了。

在这个微妙的年龄里,不仅孙少平和郝红梅,就是其他男女同学,也都开始越过那个“不接触”的阶段。

他们这种状态其实和真正的谈恋爱还有一段距离,因为他们实际上没有涉及所谓的爱情,只是两颗少年的心,因为一些原因轻轻地靠近了一下,以寻找一些感情上的温热而已。

“铁锹事件”以后,随着所谓“关系”曝光,两人往来也不再遮遮掩掩,开始光明正大起来。

在同学们眼里,两人也算是“相好”了。

时间过得既漫长又飞快,转眼间新学期就开始了。

七月是黄土高原一年里再好不过的日子。远远近近的山峦,纵横交错的沟壑和川道,绿色已经浓重起来。

玉米、高粱、谷子、向日葵……大部分的高杆作物都已经长了大半截。豆类植物纷纷开花,雪白的黄豆花,金黄的蔓豆花,粉红的菜豆花……等等,在绿叶丛中开得耀眼夺目。

城里人都穿起了凉快的短袖衫。

一到中午,原西河里就泡着数不清的光屁股小孩。

郝红梅也换了一件半旧的红格子布衫,搭配穿着一个新买的天蓝布裤子,好像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少女瘦削的脸颊也似乎丰满了许多,原本农村式的“家娃”头,像城里姑娘一样扎起了两个短辫,加上自做的、手工精细的方口鞋,一个本来不显眼的人,一下子开始引人注目了起来。

郝红梅本来就具备那种漂亮姑娘的脸型和身段,换了身穿着,已经很难看出这姑娘是来自农村了。

这让孙少平极有成就感。

每当看见她时,少平的心中就会荡起一股热辣辣的激流,有时甚至感到呼吸都有了困难——他冒似真的恋爱了。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郝红梅有类似孙少平以前的自卑心理——常因自惭形秽,不但全班经常最后一个去取自己的黑馍馍,也不愿到公共场所去露面。

新学期以后,或许是因为换了一身还算过得去的衣服的缘故,郝红梅自我感觉浑身利索了不少,每当下午同学们玩篮球的时候,她也敢去了。

虽然还不愿进场,只是站在场边上看别的男女同学们玩。

那天下午,她像往常一样,又站在篮球场边上看别人打球,班长顾养民突然给她抛过来一个球。

大男孩很亲切地说:“你来玩吧!为什么老站在外面看呢?”

郝红梅笨拙地接住抛过来的球,满脸通红,把球又扔给场内别的女同学。这些女同学就都来拉她,她只好胆怯而兴奋地走上了篮球场。

从这以后,她几乎每天下午都去操场打篮球。没过多少时间,她就成了女生中球技最硬的一个。

顾养民对郝红梅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热情,常在有意和无意之间,对她微微一笑,得到球后往往也都抛给了她。

在班上一些集体活动中,他也有意的利用权力把郝红梅和他分在一块,瞅空子和她说这说那。

这就引起了孙少平的极端不适。

那么郝红梅呢?

少女感觉到精神突然被一缕强烈的阳光照亮了!

可以这么说,她梦寐以求的对象就是顾养民这样的人。

顾养民的父亲是黄原地区师范专科的副校长,母亲是地区建筑公司的工程师,祖父是原西县远近闻名的老中医大夫,就在润叶二妈所在的医院坐诊。

家庭状况比起孙少平,好了不知道多少个层级。

顾养民从小跟祖父长大,一直在原西县上学。他学习好,又是班长,虽然已经十九岁,但在郝红梅看来,顾养民像老师一样有风度。

郝红梅发现这个全班女生常羡慕地谈论的人,竟然对她如此青睐,真叫她有点受宠若惊。和出众的顾养民一比较,孙少平一下子变得暗淡失色了。

顾养民皮肤白皙,文质彬彬,白衬衫蓝裤子黑皮鞋,常干干净净的。

加上全钢手表在腕,一副金丝眼镜上身,别具一股子杀伤力。

这个年代还没有斯文败类一说来抹黑金丝眼镜,小白脸还是颇为醒目的。

跟他一比,孙少平就有些傻大黑粗的模样了。

虽然他自身也足够优秀,也有个转业的二哥可以加分,冒似还挺有钱,但把整个家庭算上,显然要差上一些。

好比暴发户跟老官僚。

所以,郝红梅没有拒绝跟孙少平的交往,也坦然的接受了顾养民接近。

和他攀谈,和他一块打篮球……

他们这样的行为,不但让孙少平痛苦无比,同时也惹恼了另外一个人。

前面说了,金波为人有侠气。

他和孙少平一起长大,住在一处,学在一起,同行同止多年,早已跨越朋友产生了真正的兄弟情义。

孙少平遭此欺负,他如何能忍?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手硬心硬的人。

“俄想把那小子捶一捶。”

金波显然看出了顾养民在做什么,对郝红梅更是没有了好感。

在他的眼里,郝红梅已经是孙少平的对象了。

这样的情况下,顾养民的行为无疑就是骑在好朋友的头上作威,郝红梅的暧昧反应更是毫无疑问的背叛。

这使得他的胸膛里充满了义愤的怒火,想为孙少平打抱不平。

“然后呢,你真的就捶了顾养民一顿?”听到这里,孙少杰有些好笑的问了他一句。

“他该挨上这一顿。”

“你就不怕他报复?比如报告老师什么的。”

“他没有证据。”

金波沾沾自喜,至今仍为自己的操作感到满意不已。

老祖宗自有古训——师出要有名。

顾养民追求孙少平的相好郝红梅,这事是不好拉到台面上讲的。

一方面那样会影响郝红梅的名誉。

虽然郝红梅脚踩两只船的行为,金波也同样看不起,但他毕竟要优先照顾好朋友的面子。

另一方面,金波也不想牵连孙少平。

万一有个麻烦,他好汉做事好汉当,与好朋友无瓜。

于是,金波伙同一帮子人,开动脑筋给顾养民制造了一个挨打的理由——诬告高来顺偷吃了他的饼干。

高来顺是柳岔公社高家沟人,父亲是队长,跟金波很是能玩在一起。

金波平时爱讲个哥们义气,班里许多调皮学生都听他的,他串联那一帮子男生,很快的商量出了这个办法。

他们认为,这样既能把顾养民好好的捶上一顿,又叫学校抓不住把柄。

为了不牵连到孙少平,金波甚至把自己的行动都对好朋友保了密——打人时他也绝对不会让孙少平在场。

时间是在一个晚间。

熄灯铃敲响之前,金波和一群伙伴集中在一个男生宿舍里,随后打发人去叫住在另外宿舍的顾养民,等顾养民进了这个宿舍,一个男生把门一关……

高来顺充当原告,小伙伴们作为证人,金波自任法官,审案、宣判、执行一条龙……顾养民被狠捶了一顿。

金波亲自出手,一群人齐上阵,七手八脚就把顾养民给踩在了脚地上。

然后就是清理案发现场。

一个男生打来一盆凉水,一群人把顾养民从地上拉起来,分出两个人强制地架着他的胳膊,另外的人把他糊血的脸顷刻间洗得干干净净,接着又把他衣服上的尘土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金波甚至还拿出了一把梳子,把顾养民的头发都梳理得整整齐齐的。

唉,还真有做黑老大的潜质啊!

之后这一群人便放开顾养民,站在旁边看着他直乐呵,有的家伙还遗憾没有给这倒霉蛋脸上再擦点油。

顾养民却立在脚地上,眼里泪水汪汪的。

他有些莫名其妙,觉得自己很冤。

顾养民虽然意识到,这些人是和他专意过不去,但却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把这些人给得罪了。

他在班上,平时对同学们都很和气,和谁也没吵闹过一次啊!

可这些人却狠狠揍了他一顿,毕了又精心地把他“打扮”了一番——他身上连一点挨打的痕迹都没有了。

一切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有一个人还对他说:“你给学校告去吧!到时候,俄们就说,你污蔑高来顺偷吃你的饼干,俄们和你讲理,但你先动手打人,俄们只好嘛……”

于是,这群人都一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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