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云寒看闫梦脸色，猜出了大致是讨论的并不和谐，提起筷子夹了一块闫梦刚刚夸赞的红烧肉夹到了她盘子里，“先吃点东西。”
“哦、好。”
闫梦回过神，将红烧肉整块塞进来嘴里，一边慢吞吞的咀嚼一边考虑着要怎么和厉云寒说，从上次在医院他的反应来看，他是把这里当成家了。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闫梦试探着问道。
厉云寒抿抿唇，没回答，但是脸上分明有了纠结，其实在这里他的牵挂只有他父亲，即便父子俩平时相处不多，但是却是他唯一的亲人，除此之外，他还在意另一点。
闫梦现在愿意接近他，对他好，甚至粘着他，都是在他是辰邯这一条件成立的情况下，如果他不是辰邯……
兜兜转转他无论宽慰自己几次，他还是在意这个身份的问题。
闫梦等的有些紧张，平时在遇着一些让厉云寒纠结的问题时，她基本都会自动让一步，可这一次即便看着厉云寒不好回答，但是她还是想听他说愿意。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辰邯。”厉云寒顿了一下，他看到闫梦刚刚微微蹙了一下眉头，“你要怎么办？”
“你是。”
闫梦没想到厉云寒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这几天不提，她还以为厉云寒已经相信了。
“你怎么确定我是？”
厉云寒反问，按照闫梦的说话，声音变了身份变了容貌变了，连记忆都没有，厉云寒实在想不到闫梦到底用什么证明自己就是那个辰邯，靠所谓的习惯吗？
可是习惯也会变，习惯也能相似。
闫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能做的就是棒厉云寒恢复记忆，但是厉云寒不想想起以前的事，她有些头疼。
于是她岔开了话题。
“你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你的吗？”
厉云寒自然不知道。
就听闫梦继续说，“其实你一直都对我很好，虽然总是不爱笑，整天板着一张好像所有人都欠你钱一样的臭脸，但是你还是很好，你比基地里任何一个都像人。”
她说的让人听着感觉有些乱七八糟的。但是厉云寒没打断，她就继续说。
“因为你那张臭脸，在基地里得罪了很多人。我就不一样了，我就总是对着别人笑，为了笑的好看一点，我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着镜子练习，不过——讨厌我的人更多。”
这话让厉云寒一愣，1438也是如此，而且还呆呆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杀人的时候是总是笑着的啊。”
厉云寒骤然睁大眼睛，他甚至觉得自己刚刚是幻听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几岁的时候吗？是在我去基地的第三年，柯洺说我是十岁，也有可能是九岁。”
她伸出手指在厉云寒脖子上大动脉的位置隔空轻轻笔画了一下，“刀子不大，但是很锋利，只一下，那个人的血就喷出来了。”
见厉云寒还是震惊的模样，她又垂眸不再看他，嘴角的笑现在看来有几分可悲，“那个时候我其实很害怕，因为那么多血，粘稠、温热、散发着铁锈味。”
厉云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连一个音节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当时我当时必须杀他，因为我不杀了他，他就会杀了我。”
闫梦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不久前辰邯才教过她生命，只是不久后柯洺就站在刚刚杀死了一条生命的她的身后告诉她，她做的很棒。
“我当时不敢直接回去洗澡，我害怕你问我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就跳到了基地的人工湖里面想着把身上的血都洗干净了，可是那味道总是洗不干净，我害怕你闻出来问我怎么回事，于是我就在外面蹲了半夜，我本来是打算盾一夜的，但是我没想到你出来找我了。”
厉云寒脑海突然闪过一段模糊的画面，黑漆漆的夜里，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孩瑟瑟发抖拥挤在灌木丛里取暖。
他甚至能听到拿着手电筒的男孩和女孩的对话。
“为什么缩在这里？”
男孩很冷漠，但是额头却上挂着的细细的汗珠。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竟然挂起了笑，“我试试树叶能不能做棉衣。”
“所以是热出了一身汗了。”
男孩回怼了一句，又向前走了一步，女孩见势往后缩了缩，“你、你别过来！这里没地方了！你先回去吧！等明天我觉得暖和了，再给你试试。”
但是男孩没听，走过去伸手把女孩拽了出来，“热出一身汗的”女孩的手腕摸着跟冰块一样，男孩什么都没说，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不由分说不容拒绝地直接将女孩整个人裹了起来，然后转身背对女孩蹲了下来，双手往后张开。
这些话厉云寒自然是不记得的，主要是通过闫梦的描述带入到画面里面的。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这是自己想起来的“记忆”还是大脑通过闫梦的讲述合成的形象画面。
除此之外，他还觉得很难受，像是心底潜意识就对这段记忆的抵触，仿佛有个声音再告诉他，不要想起来。
那段回忆结束好长一段时间，厉云寒听到闫梦再次开口，“基地一个磨刀的地方，但是你告诉我，我是一个人。”
这顿饭吃的有些沉重，1438也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
厉云寒把人送回家，闫梦没再留他，一路上她不知道是因为不好的回忆心情低落还是再想别的什么，总之最后只自己下车后让厉云寒路上小心，就没在多说什么了。
夜间厉云寒一个人躺在床上，反复回忆闫梦口中的最后几句话以及脑海中那段模糊不清的画面。
他陷入了一个很沉重的梦，梦里他身处荒漠，一开始四周空荡荡的，但是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身后就突然出现了几个人。
一个他没见过的女孩，小脸大眼，鼻梁不是很挺，嘴巴有些大，说不上多好看，但是看着却很舒服。
女孩穿着一身黑色制服，样式有点像电影上的特工，手里还有一个方向盘，应该是很久没有喝水了，嘴唇干的像是要裂开了。
她看着厉云寒，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就真的裂开了，她却只僵了一下，退而求其次只弯了弯眼睛，“愣什么呢？走啦！”
厉云寒刚想问去哪，就莫名知道了，他们要去人间，离开这个该死的沙漠，真正作为人开始生活。
因为这种奇怪的去向，他心里生出一股狂喜，条件反射开口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