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撒丁岛杜松(10)

露克蕾莎刚洗完澡, 换了睡裙,准备睡觉,马木留克中的一个上来汇报。

“小姐, 孔塔里尼少爷去了纳瓦尔将军家, 他……嗯, 揍了纳瓦尔将军一顿。”

露克蕾莎愣了一下, “怎么……”

嗐!把谁当傻白甜呢?孔塔里尼家族300年来都是威尼斯执政团的中坚家族,家族里每一代都有人在元老院或委员会任职,这样的家族要是养出一个傻白甜继承人,那才是怪事!

别看他当时说的好听, 男人啊,哪有对这种事情毫不介意的?

“打完了吗?纳瓦尔还手了吗?”

“还手了,不过……孔塔里尼少爷的随从比较多,纳瓦尔家没有几个人。”

哎呀, 伤脑筋啊!

她想了想,“等他们之间死了一个再来汇报。”

男人啊!不管几岁都很幼稚!

不过话是这么说,却没有立即入睡。

这个时代还没有“小说”这种文艺作品, 没有什么睡前读物, 传统的父母为孩子说睡前故事往往都是民间传说,《格林童话》便是这种民间传说的汇集。小时候凡娜莎为她说过不少民间传说, 有些真的少儿不宜,不是说有什么成年人的快乐, 而是——太血腥。

比如之前剧团演过的“意大利灰姑娘”故事, 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王子与公主的故事。

其中一个故事是说,一位公主生活在森林的城堡里, 她整天无忧无虑, 认识了很多朋友, 有森林里的动物(并且会说话),有穷人家的砍柴小伙子;国王发现之后,命人猎杀了那些动物,杀死了砍柴小伙子;公主哭着掩埋了砍柴小伙子的尸体,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笑过;几年后,公主到了结婚的年龄,国王对外宣布,谁能让公主再次笑起来,谁就是公主的丈夫;

一位衣着华丽的王子来到城堡,说他有办法让公主恢复笑容,公主见到王子之后,果然笑了,国王只好同意他们结婚;结婚典礼的当天晚上,国王秘密杀了王子;

公主哭着掩埋了王子的尸体,把自己关在城堡的高塔里面,一直到国王去世才下来。

露克蕾莎第一次听到这个睡前故事就觉得很奇怪,因为并没有一个完整的结局,后来呢?

后来,玛尔塔说了这个故事的下半段。

公主出了高塔,身边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她杀了女孩,而让男孩当了新国王。

问:两个孩子是公主和谁的孩子?女孩为什么会死?

露克蕾莎有很多问题,比如,男孩和女孩的年龄一样吗?几岁了?国王几年后才死的?

玛尔塔从未想过这些。

露克蕾莎现在又在想这个故事。

男孩可以是王子的孩子,也可能是砍柴小伙子的孩子,或者,也许是国王的孩子。

女孩同样可能是这三个男人的孩子。

要是带点神秘主义色彩的话,还可以是跨物种的……

公主会让谁的孩子当国王呢?

公主为什么不自己当女王呢?

很可惜,两个男人,或者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之间的斗殴没有以死亡为终结。

露克蕾莎甚至觉得有点遗憾呢。

“去叫他俩过来。”她吩咐马木留克。

她懒得换裙子,便披了一件滚镶毛皮的睡袍,坐在床边。

10分钟后,有人上楼了。

先是塞巴斯蒂安,然后是弗朗索瓦。

两个人的模样都不怎么好看:塞巴斯蒂安脸上被揍了好几圈,眼圈青了,颜值降低了好几个等级,甚至还有点……可笑;

弗朗索瓦脸上没怎么挨揍,但他本来手臂就受伤了,此时左手臂上的剑伤迸裂开,染红了半边衣袖。

地板上满铺着厚实的土耳其地毯,脚踩在地毯上,如同踩在云朵里一般。

弗朗索瓦曾经多次进过这间卧室,对其中的每一件家具摆放的位置都早已了然在心。

露克蕾莎看着塞巴斯蒂安,又扫了一眼弗朗索瓦。

“怎么?”她的声音一直很温柔,只是现在带了一丝嘲讽,“你还是忍受不了,一定要揍他一顿?”

塞巴斯蒂安紧紧的抿着下唇。

“你还在生气吗?”

他点点头。

“那好呀,你当着我的面,再揍他一顿吧。弗朗索瓦,你不能还手。”

弗朗索瓦皱着眉,点点头,“我保证不还手。”

“哪怕他气得要杀了你。”

弗朗索瓦一怔,摇摇头,“不行,我的命是小姐您的,除了您,别人不可能想杀了我就杀了我,即使是……您的未婚夫也不行。”

塞巴斯蒂安怒瞪他一眼,“你记住了,小姐是我的!我的未婚妻!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妻子!”

露克蕾莎便抬手打了塞巴斯蒂安一耳光。很轻的一耳光。

她动作太快,又太突然,塞巴斯蒂安根本没有提防,没有躲闪。

挨了一耳光的少年立即愣住了,手捂着左脸,声音颤抖,“你、你打我。”眼圈都红了,委屈兮兮,“我还以为你更喜欢我一点。”

“现在没有那么喜欢了。”露克蕾莎无情的说:“我只喜欢听话的男人,你不听话,现在我不太喜欢你了。”

他慌了,“不行!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还是说,你更喜欢纳瓦尔?他被我揍了,你就惩罚我?可我才是你的未婚夫!”

“噢,是吗?未婚夫也可以换的。”她继续冷酷的说:“我想换就可以换,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权力?”

塞巴斯蒂安有点害怕了,“你……你有这个权力。”

“不许哭。”她冷冷的看着他,“你就要15岁了,如果你为了我有情人的事情而哭,那你真没用!弗朗索瓦,你会为了我有未婚夫或丈夫而哭泣吗?”

“不会。小姐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不论您对我有什么要求,我都必定会遵从。”

露克蕾莎很满意他的回答,“你要明白自己的地位,你永远都是我的,即使死,也要我允许你死你才能死。”

弗朗索瓦单膝跪下,郑重的说:“小姐,您拥有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露克蕾莎摆摆手让他站起来。

她对塞巴斯蒂安说:“看,这才是全心全意爱着我的男人,你呢?你能做到吗?”

塞巴斯蒂安惊愕的看着弗朗索瓦,“他……他真的很爱你。该死!我现在对他没有那么恨了。我不知道,这就是爱吗?”

“对,这才是爱。把你的一切都给我,”她格外温柔,语气里也没有了那种嘲讽。“除了我,你不能去爱别人,不论男女都不行。”

“这我可以做到!”他急忙回答,“我有了你,怎么还会喜欢别人呢?你别把我看成……看成其他的男人,我不是!”

“你发誓。”

“我发誓,我只会爱你,我的未婚妻,我的妻子,露克蕾莎·波吉亚。”

“如果你背叛了我呢?”

塞巴斯蒂安举起手,“不会,绝不会。”

“不行,必须定下惩罚。”

“如果我背叛了你,就让……”他瞥了一眼弗朗索瓦,“就让切萨雷哥哥一剑杀了我。”

露克蕾莎皱了皱眉:真不吉利!

不过她随即便将这个誓言放到一边,“记住你的誓言。”

她笑着站起来,握住他双手,在他唇上亲吻了一下,“现在你该回去了。”

塞巴斯蒂安机灵的说:“纳瓦尔也不能留下。”

“他不会留下。你去吧。玛尔塔,送孔塔里尼少爷回家——你是住在威尼斯大使馆吗?好吧,快回去,明天早上过来,陪我一起吃早餐。”

塞巴斯蒂安依依不舍的走了,他很不放心,一步一回头的,磨磨蹭蹭,直到弗朗索瓦也离开小姐的卧室,他这才一步三跳的下了楼。

小姐府邸门外。

塞巴斯蒂安带着随从终于走了。

弗朗索瓦站在门外,等了有十几分钟,这才再次进门。

仆人关上门,落下门闩。

仆人开始灭灯了。走廊下的带罩烛台一个接一个熄灭,只在楼梯口留下两只烛台。

他慢慢的上楼。

小姐真的很有意思。他想,她不会在意未婚夫或丈夫的感受,更不会在乎他的感受。

天哪!这是多么特别、多么奇怪的一件事!

蜡烛将他的身影印在墙壁上,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

这条走廊他走过很多次,从他的宅院到小姐的府邸其实有一条地道,她说,不能让人知道他经常从地道过来。可是,仆人是知道的。

安吉拉和玛尔塔也是知道的。

女仆们也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小姐是在害怕谁知道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只要小姐召唤,他就会过来。

小姐仍然坐在床边,只是换了一边。

“你的伤口没有包扎吗?”

“包扎过了,又裂开了。”

“脱了,我看看。”

她在床头柜上放着白兰地和绷带、棉花。

他沉默着脱了上衣,手臂上的伤口很长,血糊糊的,有点可怕。

应该缝针的。

“明天去找医生缝针,要他用羊肠,一定要好好清洗针和双手。”她轻柔的解开绷带,用棉花蘸白兰地擦拭污血。

有点疼。

不,是很疼。

弗朗索瓦尽力忍住,最好表现的这没什么大不了。

不能让小姐笑话他。

小姐没看他的脸。

哥哥下手真有点重,要是右手,说不定就废了。士兵的双臂很重要,左手盾右手剑,要是不持盾,有些武将会用双手重剑,弗朗索瓦这个身材确实也是用重剑的,重剑的杀伤力惊人,能够一剑就劈开敌人的头骨,或是一剑砍断脖子。

她没见过他杀人,只见过他示范如何砍下一头鹿的脑袋。

还有塞巴斯蒂安,雄性可真是会争斗呀!她是真没想到他离开之后转眼就跑去揍人。唉,把谁当小白兔傻白甜呢?不过,她倒是不介意将来的丈夫有点所谓“男人的血性”,不知道揍人那是太懦弱,没把人真的弄死,说明他还嫩了点。

当然,想一下子弄死弗朗索瓦这样的武将,就凭一个小少爷和他的随从还做不到。

所以也许,塞巴斯蒂安确实想弄死他?只是他错误的估计了弗朗索瓦的实力?

“他想杀了你吗?”

“是。”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小姐,您没有下命令。”

算他有脑子。

“我不能阻止他杀你。”

“我明白。我能自保。”

“你们谁死了我都不会难过。”

弗朗索瓦默然。

“但最好你们都活着。”她笑了笑,“他要是再次试图杀你,你可以逃跑。”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也别再假装打不过切萨雷了,切萨雷想要杀你的话,我更不会阻止。谁也不能跟我和哥哥的感想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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