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白云观

两人在值日知客的带领下去斋堂用斋,馒头小菜和热腾腾的稀饭,徐湛有些警惕的先食一口,却见荣晋早已没心没肺的吃了起来,外面电闪雷鸣,寒风刺骨,此刻有热汤热饭可用,令人倍感舒服。

用过斋饭,小道士引他们去后院的丹房见主持道长。

丹房内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两人在知客的引领下脱掉鞋子,走了进去。

之间两位老者盘坐在丹房内,正在手谈。

一位疏眉朗目,一位神光内敛。另有个神态娇憨的小道童跪坐一旁侍棋。

“晚辈见过住持道长。”两人向其中老道士行礼。又转向另一人时,徐湛问:“这位可是刘道长?”

“哦?”住持奇怪道:“你与刘道长相识?”

徐湛道:“晚辈姓林,是抚阳林家的三子,不知刘道长可有印象?”

那刘道长被问的一愣,随即玩味的看了他们一眼,对住持道:“归元兄,我说嘛,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竟是兴师问罪来了。”

住持看着他们半晌不语,只是示意道童拿了两个蒲团请他们坐下。

两人谢过,学古人的样子跪坐在蒲团上。

“道长既明白晚辈的来意,晚辈也不再兜圈子。”徐湛直切主题的问:“你我二人素昧平生,不知小子这桩婚事哪里妨碍了道长,烦劳道长亲自出面阻拦?”guwo.org 风云小说网

刘道长定定的看住了他,一字一顿道:“自然是受人所托。”

刘道长出人意料的坦诚,令徐湛沉默了半晌。

“烦请道长如实相告,小子定当感激不尽。”徐湛顿了顿,道:“若那人给了道长什么酬劳,小子愿意数倍奉上。”

“呵呵。”刘道长轻笑一声,对住持道:“这林家,果然不好惹。”

“晚辈没有别的意思,只这门亲事来之不易,若家中长辈心生误会横加阻拦,定要将我两人生生拆散,”徐湛不动声色的说,“小子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断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听小公子这意思,可是要贫道再次登门,受人胁迫般否认自己说过的话?”刘道长神色更加玩味:“不知你爹娘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好了,”不待徐湛反唇相讥,住持道长打断了他们针锋相对的谈话:“两位公子赶路辛苦,又恰逢这样的天气,不如找个单房小憩一阵,我命典造熬两碗姜汤送去。”

两人对视一眼,答应下来。

“林公子,”徐湛一脚迈出门槛时,刘道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若贫道说,从卦象上看,你与秦家女子成婚真的于你不利呢?”

“那也是小子的事,不劳道长挂心。”徐湛冷言冷语的说。

刘道长叹了口气:“贫道言尽于此,公子三思吧。”

徐湛回头道:“晚辈提出的请求,也请道长考量。”

目送两人离开,住持道长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那刘道长眼底闪过一丝狐疑,叫人进来吩咐说:“给他们送两身洁净干燥的道袍,湿衣裳拿过来给我看。”

住持道长不禁替他们担心,道:“不过两个青愣的少年人,你太紧张了吧。”

刘道长阴恻恻的一撇嘴:“我不担心那姓林的,他旁边那位一言不发的,倒叫我心里没底。”

“糟老头子坏得很。”徐湛赌气般小声咕哝。

“我以为你是有意做轻浮之态,令他放松警惕。”荣晋低声打趣他:“怎么,我们徐大才子,真给个牛鼻子激怒了?”

徐湛叹了口气,生而为人,谁又没有软肋呢。正如荣晋所说,他有意做出兴师问罪之态,以迷惑对方对他们放松警惕,谁知这牛鼻子老道难听的话说起来没完没了。

两人被引到一座空置的单房内,知客为他们拿来干燥的衣物更换,并告知他们将潮湿的衣服脱下,自有人拿去烘干。

简直是高级客栈的待遇,徐湛心中犯疑,却也不得不领情将衣物换下。

直到将湿衣交给知客时,徐湛才恍然大悟,荣晋在马车上更换的是他的便衣,里面穿的却是皇族专用的云锦,这群道士怕是想借此揣测两人的身份。

迟疑间,一个白影从后窗翻入。徐湛险些惊叫出声,下意识挡在荣晋身前。

“见过怀王殿下。”

那白影冲着荣晋行礼,一抬首,徐湛瞠目结舌:“何大哥?你……”

徐湛猜测是车夫回府报信,何朗担心他们的安危,便追了过来,可是,这也太快了!他向荣晋讲明何朗的身份,荣晋也称奇道:“来的这么快?”

“嗯……额……总之……”何朗支支吾吾的,转移话题道:“这里太危险,请殿下速速离开。”

“危险?”荣晋奇怪道:“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道观,主持道长德高望重,那刘道长纵是神仙,也买通不了白云观所有道士吧?”

“若是受人胁迫呢?”何朗无视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道:“来不及解释了,跟我来。”

他们便又从何朗进来的后窗翻出,一路躲避梭巡的道士,欲尽快离开观中。行至三清殿后院,何朗听见七八道士正由远及近向他们走来,迅速带二人闪身到角落里的大柳树后。

柳树后有坐大水翁,已被灌满了雨水,水花飞溅,噼啪作响。水翁下压着一块门板,四周长满了青苔,想必是个作废的地窖。徐湛蹲下身来,只见青苔有遭到破坏的痕迹,露出潮湿的新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们屏息等待梭巡的道士离开,徐湛道:“何大哥,把它挪开。”

何朗瞪了他一眼,奈何当着荣晋的面,他做从属的不能反驳徐湛,只好用力将水瓮挪开,露出下面的活门板。门板被锁链拴着,荣晋从靴中抽出一把短刀,噌的一声将铁链砍断,掀开门板便跳了进去。

何朗:“……”

也是个不省心的。

何朗跟在他们身后,吹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火苗为黑暗湿冷的地窖带来一丝光亮。沿着台阶走下,是一段狭窄的仅能供一人通过的通道,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腐臭,从通道的尽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

“是老鼠?”大胆如荣晋,声音中也不免带了一丝颤抖。

“不像。”何朗道。

徐湛已经紧张的喉咙发紧,说不出半个字来。

“啊!”走在前面的荣晋忽然惊叫了一声。

徐湛定睛一看,便见走廊的尽头竟是一间牢房,漆黑中隐约可见一双双晶亮的眼睛,那是极度渴望生存发出的光。

何朗走近了些,火折的光照亮了他们,徐湛看见他们身上破烂肮脏的道袍、手铐脚镣,及塞在嘴里的用细绳固定在脑后的麻核——足有数十人之多。

他们惊悚的望着来人,胆小些的已手脚并用的缩去墙角。

“你们是白云观的道士?”徐湛嗓音沙哑。

他们无法说话,有个年长些的迟疑着点头。荣晋将牢门锁链砍断,何朗立刻上前取下他嘴里的麻核,他仍然不能说话,嗓音里只能发出一些“嘶、嗬”的声音。

“他们是道士,那……外面的是什么人?”荣晋问。

“怕是全被调了包。”徐湛颤声回答。

那道士张着嘴,目眦欲裂,想要要表达什么。

“你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人的。”徐湛问:“可是外面的人将你们囚禁在此?”

道士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你们的住持呢?”

道士眼泪落得更凶,望着头顶上方。

“住持恐怕已经受人挟持了。”何朗道:“我进来时便发现,这里连个挑水砍柴的苦行道士都有极高的武功,哪有这样的道观?”

荣晋和徐湛休息的单房,房门反锁,送姜汤的小道士反复敲门无人应答,他们意识到不对,踹开房门,房内已经空无一人。

“快去通知道长,人不见了!”小道士惊道。

刘道长一声令下,道士们迅速组成几队,分头搜寻起来。

何朗守在台阶口,听到外面的响动,便知道他们被人发现了。 m..coma

“殿下,公子,想带所有人离开是根本不可能的。”何朗严肃的说:“只有我们先出去,回城调兵弹压了。”

徐湛回头看向荣晋,他正扶起一个奄奄一息的年幼的道童,用一只破了口子的瓷碗喂水。

“殿下?”徐湛喊了他一声。

荣晋像听不见似的,扯下一块衣料,用水浸湿,敷在道童滚烫的额头上,千金之躯任他倚靠,毫不介意那具污秽肮脏的小身体。

徐湛看着心酸,如果可以,他想让满朝文武过来看看,什么才是仁慈之君。

他向荣晋讨来随身携带的念珠,交给何朗:“何大哥,你的马快,先回城去宣抚司找关山月关佥事,拿这个给她,说明白云观的情况,请她速来支援。”

何朗将他拉出牢房,低声道:“你疯了吧,怀王如有不测,整个林家都要给他陪葬!”

“一旦我们离开,对方必有警觉,这一地窖的老老小小恐怕都要被灭口。何大哥,他们都是大祁的子民,本就无辜受累,怀王是不能撇下他们的。”徐湛叹了口气道:“我自有办法保护殿下,你不要耽搁时间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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