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大老爷的“请求”

回到韫州以后,徐湛深居简出,昔日的同窗好友、族亲四邻少有人知道他回来了。但他也并非不知礼数,早早就去老宅拜见各位族老长辈,实在是老几位还在生他的气,赌气不肯见他,连累他儿子也迟迟上不了族谱。 m..coma

不过徐湛并不着急,因为这样自由自在无人管束的日子实在太难得了,过一天赚一天。

这次林大老爷没有在知止堂见他,而是命人将他带到内宅书房。

书房外厅,还是那个容貌清雅的老人,端坐在榻上喝茶。

徐湛素来是变脸比翻书还快,须臾间就换上一副饱含孺慕之情的笑容,驱步上前,跪在地上行礼道:“大爷爷,孙儿给您老请安。”

“哼。”林大老爷从鼻息间冷哼一声:“你个孽障,眼里还有家族长辈吗?”

“自然是有的。”徐湛没脸没皮的笑着。

林大太太端茶点进来,笑道:“湛儿来了。”

“奶奶!”徐湛脆生生的喊道:“孙儿来看奶奶!”

“哎,乖孩子!”大太太被他哄的笑容飞绽,忙上前拉他起来,像是看亲孙子那样上下的端详:“给奶奶看看,高了,也胖了些,更俊俏了。想奶奶了没有?”

林大太太是非常和气的老人,对待家里的孩子皆是十分宠溺。

“想的,可是大爷爷生孙儿的气,不让孙儿来看奶奶。”徐湛委屈道。

“少来这套!”林大老爷呵斥道:“谁让你站起来的?跪下!”

徐湛悻悻的跪回原地。

大太太埋怨道:“孩子回来是好事,您这是发的哪门子火?”

“你别被他这副乖巧模样给哄骗了,这厮一贯是嘴甜心狠,在京城将一众长辈捏圆搓扁,得意坏了!”大老爷指着他一顿责骂:“新科进士,圣眷正隆,大好的前程你是半点不放在眼里,说告假就告假,谁劝也不听,你还想干什么,想上天?”

“呃,那倒没有。”徐湛接茬道。

“你……我……”林大老爷抄起立在榻边的拐杖就要抽他。

徐湛一下子窜起来朝大太太身后躲避。

“你个离经叛道的混账!”林大老爷下了榻,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去捉他。

徐湛生怕老人家摔倒,也不敢再跑,瞬间便被老爷子揪住了耳朵。

“哎呀……疼疼疼疼!”徐湛夸张的喊道:“大爷爷容秉,容秉!是许阁老和父亲商议着,让孙儿暂时离开京城的,实则是以退为进,规避锋芒。”

徐湛毫不留情的将父亲推出来做挡箭牌,果然,大老爷忿忿的松开了手,手里的拐杖却立起来,不轻不重抽在他屁股上两棍,骂道:“你爹也不是什么靠谱的爹,纵的你目无君父,为所欲为!”

“嘿嘿,爷爷息怒。”徐湛嬉皮笑脸,请老爷子坐好,凑上为他去捏腰捶背。

大老爷气消了些,推开他的手示意不必,指了指榻桌对面的位置:“坐。”

徐湛哪里敢坐,陪笑侍立在旁,只见大太太为他们爷俩换了茶便出了书房。

“让你坐就坐。”大老爷啜一口茶,正色道:“有几件事同你商量。”

“哦,是。”徐湛应声坐下来。

“一是你儿子,乳名有了吗?”

“叫南儿。”徐湛道。

“大名呢?该在满月的时候开祠祭祖,上宗谱的。”大老爷道。

“孙儿不敢擅专,已经写信禀明父亲,请他赐名,还在等回信。”

“哦。”林大老爷揶揄的扫了他一眼,心说你擅专的事儿还少吗?

“二是满月酒,就在老宅,由你大祖母和几位婶婶操办吧。”

“大爷爷。”徐湛迟疑了一下:“孙儿这次回来,本意是尽量低调的,就不要宴请宾客了,办个家宴热闹热闹算了。”

“哦。”大老爷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还知道低调呢。”

徐湛不好意思的笑笑,心想每次都是祸来找他,避之不及,他也是被逼的嘛。好比这次,他本也不想低调,谁让他去一趟海宁就捡到了这么要命的东西,每日提心吊胆,做梦都是被人追杀灭口的各种方式。

“就依你的意思办吧。”林大老爷道:“第三件事,却是有求于你。”

徐湛站起身来,张口结舌的说:“您折煞孙儿了,有事您吩咐。”

“林家子弟到了你这一代,人丁本就稀薄,论起有功名的那更是少之又少,这可不是兴家之象。”林大老爷道:“族学里的西席辞馆了,眼下聘不到合适的先生,学堂里的子弟们无人教授,放纵好几日了。你如今闲居乡里,又有满腹学识,暂且去族学里教书可好?”

徐湛长舒口气,笑道:“您倒是早说呀,兜这么大个圈子,喊打喊杀的?”

林大老爷一眼瞪了过来,徐湛这才干咳一声改口道:“咳,教导自家兄弟子侄,孙儿固然义不容辞。”

“哼。”林大老爷冷哼一声,这还像个为人子弟的样子。

回到别业时天色已晚,怡年迎上来为他脱去外衣帽子。妙心正哄着南儿睡觉,也不怎么搭理他。

徐湛有些吃味的摇头感叹:“这有了孩子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喜新厌旧,男人回来看都不看一眼,哎,好狠的心啊!”

妙心嗤嗤的笑起来:“还跟自己儿子吃醋了。”

“你也不问问你相公有没有受刁难?”徐湛又问。

妙心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刁难别人就不错了。”

“?”徐湛无言以对,同她商量起去族学教书的事情来。

妙心并不反对,但因别业距学堂太远,需要早出晚归,认为直接搬去学堂居住更好。

“怕你住不惯,加上南儿还小。”徐湛说出了担忧:“大爷爷的意思是叫我们都搬去老宅,可是老宅规矩多,不自在,反不如住在学堂了。”

“不妨事,明日我带人去看看,修缮一新,再换些家具,反正都是林家的祖业。”妙心道。

两人便这样定了下来。

二更天时,院子里人声嘈杂,护院侍卫的喧哗声、犬吠声将夫妻二人吵醒,南儿也在西屋里哭了起来,奶娘拍哄着他,柔声哄慰。

“怡年,昔月。”徐湛朝外间喊到。

昔月跑进来回禀:“是内院里遭了贼,他们正抓贼呢。”

“什么人如此大胆?”妙心睡眼惺忪。

徐湛披衣起身:“你别着凉,我出去看看。”

院子里侍卫们举着火把,林雨对他说:“库房的老吴听见有动静,看见一个人影在翻找东西,喊我们过来捉贼,那人身手太好了,捉不住,让他跑了。”

林雨见徐湛蹙眉不言,以为是怪他们无能,垂着头歉意的说:“三少爷赎罪。不过,林秋在他左肩上划了一刀。”

“要不要报官。”林风收了刀,问道。

“库房丢了东西没有?”徐湛问老吴。

“没有,”老吴十分肯定的说,“他们抓贼的时候,我特意回去看了,现银和贵重器物纹丝未动。”

“怪事了,贼不走空啊,如何什么也不拿就跑?”林雨疑惑的问。

“或是被发现的早。”林风道。

徐湛命众人加强防备,便又回房躺下来,对方怕是已将海宁县掘地三尺也未找到那要命的东西,便以马书吏生前接触过的人为线索,顺藤摸瓜的找到这里来,一班侍卫竟抓不住他一人,说明是武功极好的高手,幸好他及时将东西藏到了永兴当去。

“怎么了?”妙心问。

“寻常小贼,没偷到东西,跑了。”徐湛故作轻松道。

满月宴过后。妙心带人来到学堂后院,院子房屋还算干净,不需大的修葺,简单粉刷,更换一套新的家具即可。只是院子小,房屋少,便将学堂隔壁的民房一并租赁下来,院墙打通,给侍卫们居住。

昨夜有贼人闯入别业行窃,妙心问过管事和侍卫们,知道他本有机会窃取金银,却只是东翻西找,分文不取,便猜测绝不是丈夫说的那样简单,未达到目的,恐怕还会再来。

看着进进出出搬运家具的小工们,妙心满意的点点头,办完这一切,丈夫便可安心到族学来教书了。

徐湛来到学堂之前,特意去拜访了前任塾师,老先生是个须发花白的老举人,因年纪大了中举无望,便会被一些家族请去塾学里坐馆,举人居乡者不多见,愿意做塾师的更是少之又少,照理说林大老爷将他请来,该不会任由他辞馆而去,难道是束修给的不够?

老先生见徐湛年纪轻轻便去教书,缕着长胡须劝他:“似老夫这把年纪也就罢了,年轻人还是应以举业为重啊。”

徐湛心中窃笑,称自己家境贫寒,只好先谋生计,再谋举业。

老先生信以为真,感叹道:“不瞒你说,老夫正是受家事拖累,五十五岁中举,眼见着补缺无望,想要进京赶考吧,早已没了心气儿。”

他将徐湛引为同道中人,遂将学堂里的情况尽数讲给他听。

“学里有几个顽劣不堪的学生极其难缠,整日不思学业,戏弄老夫,老夫出手狠狠的管教责罚,更是惨遭报复,其他学生深受其扰,也无法安心进学,怒而将其赶回家中,第二天便有大老爷、三老爷等为他们求情,老夫实在无力招架,只好请大老爷另请高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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