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 传炉大典

徐湛在父亲威逼之下伸出手。

“又是左手。”不知为什么,林知望显然更加恼怒。

“啪!”狠狠一记戒尺。

徐湛忍不住缩了手,又慑于父亲的严厉,重新将手伸平。

林知望一手钳住他的手指,一手高举起戒尺重重砸了几下,边打边训:“先前同你怎么说的,再用左手写字就怎样?”

徐湛瞪大了眼看着他,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大哥!”眼见得徐湛被打懵了,林知恒忍不住拦了一下:“明日是传胪大典,若是一甲还需骑马夸官,这么打下去缰绳都握不住了。”

“我骑术好的很。”徐湛堵着气咕哝了一句,立刻招来几记重责。

林知恒又拦下来:“兄长就是打他,也要跟他说明事由,不能屈着打呀。”

“他自己做的好事,自己会不知道?”林知望反问。

“真不知道!”徐湛冤的眼眶都红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皇帝说他伪造户籍,回到家又是一顿冤打。

林知望气笑,从袖中掏出两页纸:“怀王的功课是你代他写的?”

徐湛扫了一眼,分明是荣晋的字迹,矢口否认:“不是。”

“还敢撒谎。”林知望将两张薄薄的纸拍在了桌子上:“不是你写的,为什么陛下差人送来给我?”guwo.org 风云小说网

徐湛心里叫屈,他哪里知道为什么,可转念一想,字迹仿的以假乱真,除了襄儿这个小混蛋还有谁?

皇帝是什么意思呢,摊牌?还是预先做个铺垫?或者皇帝的确认为是他仿照荣晋的笔迹代写。

“陛下没说别的?”徐湛问。

见他一脸淡然的打听,毫无悔过之意,林知望都有些佩服他了,戒尺拍在桌上。

“是是我。”徐湛胡乱承认:“是我用左手。”

在心里将荣晋和林襄儿骂了一千遍,到底出了什么事,一个给他通风报信的都没有。

这般痛痛快快的承认,林知望反倒有些犯疑:“你还有事瞒我?”

“没了,就这一件。”徐湛重新伸出手道:“是孩儿不对,承诺父亲不再用左手写字的,是孩儿食言了。”

林知望收了戒尺端详着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两张功课,这仿写的功力全京城找不出几个来,不是徐湛又是谁?

他有心下狠手逼问一二,可是不行,明后天是徐湛的大日子,不能误事,只好暂且忍了下来,何况代写功课这种可大可小的事,即便是有,看在他金榜题名的份上,小惩大戒也就罢了。

“行了,别哭了。”徐湛看着眼前哭天抹泪的妹妹,又气又笑:“你当我愿意替你背锅啊,这才哪儿跟哪儿,要是被父亲知道我纵容你瞒了他这么多年……剥皮的时候都不会眨眼的。”

襄儿想想都觉得血腥,端着药酒对着那只红肿如馒头一般的手掌束手无策:“现在怎么办呀,明天还能骑马吗?”无广告网am~w~w.

“一时半会儿的,忍一下也就过来了。”徐湛满不在乎道。

“你还要成婚呢!”襄儿眼泪流的更凶了。

徐湛这才想起二十日是他和妙心的婚期,一下子出神了。

“哥!”襄儿晃了他几下:“突然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徐湛感慨道:“忽然想辞官了,带着你秦姐姐去乡下找个私塾教书去。挑水种田,一定比事父事君容易多了。”

“莫不是疼傻了?”襄儿破涕而笑,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我三哥胸怀经纬,是要做大事的。”

是要做大事的,徐湛心里暗暗冷笑,因为今天的小传胪,让他看到了扳倒武宁侯的希望。多日来苦思冥想的问题,随着这次奏对几乎迎刃而解。

谁说武宁侯陆时没有把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三月十八日的清晨,天边露出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穿透薄暮,大内宫城的飞檐走兽也苏醒了。

这是每三年一次举世瞩目的时刻,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来自两京一十三省的士子,经过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的层层筛选,仅剩三百余人有资格站在奉天殿外。

文武各官分列在丹墀内,都身穿朝服,按品级排位。新科进士穿深色蓝罗袍,冠进士巾,持槐木笏板立在官员之后。

鸿胪寺官在奉天殿内设黄案,内阁首辅冯阁老捧着黄榜置于黄案之上。一切准备就绪,便到乾清宫奏请皇帝到奉天殿升坐。

三拜九叩,山呼万岁之后,鸿胪寺官开始宣《制》:“靖德二十三年三月十八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宣《制》完毕,宣布第一甲第一名姓名:“殿试一甲第一名,贡生徐湛觐见。”

徐湛大脑一片空白,众人纷纷向他投来或艳羡或早有预料的目光。

有人好心碰了他一下,这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没人取笑他,换做别人也是一样的,鸿胪寺官见怪不怪,自会上前引他出班,提醒他的一举一动,此刻徐湛已恢复了理智,没有狂喜和失态,而是从容不迫的跟随官员出班,在御道偏左的位置站定。

他太年轻了,引得一众文武官员纷纷侧目,皇帝也满目欣慰的望着他,十八岁的状元,足以体现大祁文运昌盛;他也太有名气了,几乎在场的人都知道,林家有个徐澄言,是个敢闯敢干的混不吝,是怀王挚友,乡试解元,简在帝心。以至于他这样的高官子弟点为状元,竟无人觉得不妥。

状元之后是榜眼和探花。

按照惯例,一甲三人的名字要传唱三次,礼赞官的声音振聋发聩。

声乐署在两边檐下奏乐,新科进士再行三拜九叩之礼。

礼成。

随后,一甲三人跟随鸿胪寺官员来到偏殿,更换一甲服饰。区别于进士服,三鼎甲换下“阑衫”,身着圆领朝服,状元胸前补鹭鸶,头戴乌纱,两侧插上点翠簪花。

榜眼、探花皆是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三人相视一笑,面对被宫女缓缓打开的殿门,殿外嘈杂声顿起,若不是身在皇宫大内,免不了要高声喧哗一阵,方能疏解心中羡慕嫉妒之恨。

内阁共四位大学士,除却年迈的首辅冯阁老、受会试泄题案牵连已被罢官免职的李炜李阁老,只剩下许攸和张印两位阁臣,并国子监祭酒季怀安,也就是本科会试的两位主考、殿试的主阅卷官一同站在殿外。

三人快步走出大殿恭恭敬敬的向三位坐师行礼:“恩师。”

连脾气最火爆的季怀安都露出赞赏欣慰的笑,许攸更是发出与皇帝如出一辙的感慨:“年轻俊彦,后生可畏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恩师过奖,学生愧不敢当。”三人谦逊的说。

随后,他们跟随礼部鸿胪寺官员穿过午门、从承天门正门而出,三鼎甲缓缓走在皇帝专用的御道上,皇后一生也只能走一次,这是一甲进士才有的,天下读书人至高无上的殊荣。

承天门外早有官员站在金榜之下,三匹纯白色的高头大马亦披红挂彩在此恭候。片刻,他们像三匹白马一样被十字披红扶上了马,锣鼓声骤起,仪仗队紧跟其后。

前一刻还是肃穆庄重的气氛,一出宫门,忽然就变得喧闹起来。

对于京城的老百姓来讲,三年一次的“御街夸官”是十分热闹的仪式,他们早已侯在长安街旁,等待观瞻状元的容貌。

秦妙心和襄儿则花费重金在长安街最贵的酒楼包下了一间厢房,临窗凭栏而望,襄儿早已将大家闺秀的矜持抛诸脑后,激动的大声喊叫:“快看,三哥是状元!”

秦妙心同样难掩惊喜之色,但比襄儿稳重一些。

“不但是状元,还是姐姐的如意郎君。”襄儿取笑她道。

“羞不羞啊你!”秦妙心笑嗔道。

“原来没骗我,真的是状元!”襄儿喜不自禁的自说自话,也不知是为新科状元高兴,还是为别人没有骗她高兴。

“谁没骗你?”妙心问。

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有男子的声音:“什么时候骗过你!”

有外男闯进来,两人先是一惊,回头看竟是荣晋,略松了口气,秦秒心知道他的身份,又不便声张,只是浅浅的福了一礼,便去让去一侧扶着栏杆看新科进士游街了。

“你怎么进来的!”襄儿嘴里嗔怪,眼底却像星辰一样泛着微光。

“整个京城有拦得住我的地方?”荣晋十分得瑟。

襄儿瞥他一眼,扒着楼栏往下看:“青年才俊哎,这一科单看卖相,就比前几科养眼的多。”

“前几科?你才见过几科?”荣晋有些吃味:“不许看。”

“不看就不看。”襄儿突然有些遗憾的说:“我要是男孩子就好了。”

荣晋连忙哄慰她说,做一代才女也是很拉风的。

两个店小二进来送点心添茶,得空朝外看了一眼,街道上锣鼓喧天,格外热闹:“听说状元公只有十八岁,可惜本朝不兴状元尚公主,否则像戏文里唱的那样,金榜题名,招为驸马,那才叫人生赢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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