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整治

回到府里,何明提醒他,杨先生前脚刚走,大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林知望果然在书房等他,望着墙上那“常宽容於物,不削於人,可谓至极。”的十三字箴言一遍一遍默念企图冷静。

结果徐湛一进来,他就忍不住劈头盖脸的问:“散学不回家,去了哪里?”

“去街上转转,买些物品。”徐湛理所应当的说。顺便也想躲开杨先生,使他告状告的爽快些。

“擅自乱跑,跟谁禀告过?”

“下次注意就是。”徐湛轻描淡写的,这句话说得甚妙,不否认做错且保证下次不犯,对方再说什么就像是斤斤计较了。

林知望果然压着火气作罢了,又问:“为什么气得先生辞馆?”

“我并没有气他。”徐湛肯定的答道。天大的冤枉,是他气我好不好!

林知望突然觉得,没办法跟他交流,或者说,他根本就拒绝交流,如果徐湛愿意将因果解释清楚,林知望自然愿意替他排忧解难,至少不会因此怪罪他。可惜,徐湛不愿意说。杨老先生也没说,只说教不了徐湛,要辞馆。不知这一老一少在打什么哑迷。guwo.org 风云小说网

当然,林知望更想直接拖过他来揍一顿了事,结果还是拼上半世的修为忍住了,像这种主意正的孩子,打死也不会有半点改变。何况徐湛不同于在身边长大的林旭宸林旭白,他已经十五岁了,性格基本养成,硬改是改不来的。

因此,正等待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斥责的徐湛,却听到林知望将火气一压再压,沉声道:“知道了,你先回房吧。”

徐湛一愣,然后,赶紧跑路。

吃罢晚饭,天渐渐黑下来。徐湛正坐在窗边一把四出头的官帽椅上看书,貌似看书,左手里却捏了那支蝴蝶簪出神,关于抚阳决堤案被搁浅的消息,他想托何朗捎口信给秦妙心,顺便将发簪捎给她,何朗要回一趟韫州,林家家主过寿,他亲自负责押送贺礼,顺便将滞留在韫州的二十八名随从领回来。

想了想,又觉得不好,好人家的女子,哪能随意接受男人的馈赠,发簪这样的东西更加不能轻易相送,差点犯了糊涂。

他现在无比想念常青,常青虽比不上袭月能干,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无比贴心,总能将他照顾的很妥帖,累了无聊了,还能说句知心话解解闷。

煞风景的小厮进来传话,说大爷喊他去书房,要查他昨晚的功课。徐湛将发簪随手夹入书中,沉着脸不高兴,大晚上的能不折腾他吗。

且说林知望在书房等了接近半个时辰,旭白都来请过安了,林襄儿跑来两趟,一趟显摆徐湛送给她小兔子,一趟展示自己新绣的歪歪扭扭的鸭——鸳鸯。

就在他准备喊人再去找徐湛时,徐湛磨磨蹭蹭自己来了。林知望很生气,非常生气,板着脸不欲理他。

徐湛行过礼就自己戳在那里,刚刚怀王府来人给他传话,怀王要见他;然后遇到何朗,跟他交代了很多事情;接着遇到郭莘,跟他扯了半晌皮;最关键的是,他的功课被弄湿了,并且没有补……怎么解释都是火上浇油,还是站着别动的好。

林知望翻了会书,气得看不进去扔在一边,拿出一摞公文,挽了袖子准备研磨,一抬头,桌边的一小块朱砂墨已被徐湛抢了去。徐湛好歹是逮了个机会,一脸讨巧的帮他研磨。

林知望又气又笑,连公文也推开不看了,只看他已经够糟心了,批什么公文。

生了一阵闷气,看着他磨了小半池,殷红色的很是鲜艳,林知望拿笔蘸了蘸:“昨晚的文章拿来。”

徐湛一愣,道:“昨晚,没写。”

林知望此刻反而看不出喜怒了,他缓缓将笔搁下,沉声道:“功课不写,跑去喝酒?”

徐湛心一沉,晌午他剥竹条时就知道他憋了股火,早想收拾自己的样子,原来是因为喝酒。

“说话。”林知望逼问。

“浅酌而已,无伤大雅。”徐湛小声道。

“啪。”林知望拍了桌子:“你是真不知道规矩,还是非要跟我拧着来?”

徐湛又不说话了,心里不服气,凭什么你的规矩,非要强加在我身上。

“不说话……”林知望最恼恨徐湛沉默,忍不住阴着脸道:“去取家法来,我好好教你说话!”

徐湛低着头,一动不动,心里羞恼难受极了,怎么好端端的,为这点小事又要打人?

林知望抿着嘴点头,起身到书架上亲自去拿了戒尺,不容分说的将徐湛摁在桌子上。徐湛硬撑着桌子站直,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惊讶。

“我不想喊人,自己趴好。”林知望气得不想多说一个字。

徐湛固执着不动,林知望气急了,扬起戒尺照着屁股上狠狠打了四五下,疼的徐湛两腿发抖,下意识要躲,却硬生生忍住了,躲开了又怎样,也逃不出这个书房,也逃不出这座院子,只会更加狼狈难堪而已。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想及此,他顺着林知望的力道撑在了桌边,也不想再犟什么,至少今晚被打伤,明天就不必去学堂了。

谁想他稍一妥协,林知望竟用另一只手拽开他的腰带。

“大人!”徐湛惊叫。

林知望没有理他,撩起他的后襟,手已经触到腰间的汗巾。

“大人!”徐湛带了哭腔:“求您……”

林知望听到徐湛不加掩饰的哀求,蓦地心里一酸,鬼使神差的停了手。将戒尺搁在桌上,示意他起来,兀自坐会椅子上压了压火气,也给了徐湛一些冷静的时间。

一段漫长的沉寂,林知望先开了口:“觉得自己有错吗?”

“有。”徐湛老实道,刚刚情绪过于激动,有些喘息,林知望这不冷不热的语气,使他心里也害怕起来,他不知道林知望指的是什么,昨晚的事到底知道多少。

“说说,你坚持不认的,我必定不罚你。”林知望靠在椅背上,已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只显得有些疲惫。

“昨晚饮酒、荒疏了功课,是我的错。”

在丫鬟身上睡一夜什么的,当然是打死都不能承认了,至于打翻笔洗弄湿了功课,也只有糊弄下人,哪敢拿来敷衍林知望,倘若他心存怀疑追究起来,就不是荒疏功课那么简单了。

因此徐湛爽快的伸出左手:“大人,我认罚,但是……”他已经不小了,不能像个不分性别的顽童一样挨打。

林知望看了他一会,不置可否,相当配合的拿起戒尺:“右手。”

徐湛皱了皱眉。

“右手!”林知望重复。 m..coma

徐湛换上右手。

林知望捏着他的手指,结结实实的抽了五下,徐湛随了戒尺一下下的哆嗦,疼的眼泪都要掉下来。

“站好。”林知望道,怕他下意识缩手敲会到骨头,依然捏紧他的手指。

徐湛挺直了身子,只觉得手也疼,屁股也疼,头也胀的疼。结果疼痛还未消化,又是五下抽下来,手肿了,徐湛哭了。

不是他懦弱,完全是生理反应,照说徐湛也不是没挨过打的,十下板子就打哭了,还是第一次。

“很疼?”林知望疑惑。在韫州时亲眼见到他手上挨了打,因骑马被磨得起泡出血,浸了雨水都不吭一声,哪有这么娇弱了。

徐湛甩了甩发胀发烫的右手,怪声道:“大人何不亲自试试。”

林知望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没跟他计较,搁下板子问:“还有呢?”

徐湛用左手抹了把脸上的不知是汗还是眼泪,摇摇头。

“因何惹杨老先生生气?”

“分明是他不知自重!”徐湛鼻音很重的顶撞了一句,万分委屈。他不是目无尊长的人,在博学长者面前更懂得谦逊恭谨。杨虔可以厌恶他,慢待他,但牵扯到郭淼,绝对是他不能容忍的,不论他们有什么过节。

好比别人骂你“没教养”,会感到羞辱了父母一般。

然后,徐湛感受到林知望的怒气,然后身子被扯得一歪,戒尺一下接一下雨点般落在他的身后。他也不想想,同样是师生,杨虔说郭淼的不是,他尚气得不轻;当着林知望说杨虔的坏话,岂有不挨揍之理。

徐湛咬牙挨了无数下,却觉得林知望下手越来越重,毫无停手的意思。

“大人!”徐湛实在忍不住,往边上闪了一下,一板子敲到胯骨上,疼的他腿一软,忙撑住了桌子,直吸冷气。

在林知望眼里,这种躲闪的毛病是不能容忍的,为了家法威严,更因为担心误伤。

因此他眉头一皱,拎了他到眼前惩罚性的又狠狠打了几下。

“大人,大人……”徐湛颤声唤道,真的很疼!

林知望停下手,却说出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当着外人且说什么‘父命难为’,让你叫个爹当真为难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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