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别怕秀儿，”云龙从地上捡起一袂碎衣，温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血：“你捅得太猛了，这样再捅几刀，我就死了。慢着些，把我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我痛得越久，你仇报得越彻底。想想啊，我可是你的未婚夫，可我杀了你爹。我这样的人，一刀杀了太便宜了，就该让我受尽凌迟之苦，在无尽的绝望中慢慢死去。”
刘慧娘眼中缓缓流出泪水，她颤抖着说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种样子。”
云龙眼中闪过一抹黯然：“我也想过，如果我从小就习文弃武，如果我没去第四将跟随父亲，如果那天我请了病假没去，如果当时我强硬一些拼死阻止父亲，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做了就是做了，杀了就是杀了，就算后悔一万遍，人死也不能复生。从刺杀叔父的那一刻起，我的人生就已经结束了。我就像是一条残喘的狗，余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死在你的手里。所以秀儿，终结这一切吧。我活得好累，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只有杀人才能让我振奋精神，我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今天你不了结我，明天我还会不停的杀人，好人也杀，坏人也杀，杀来杀去，说不定又杀到你亲朋好友的头上。我不想让你再难过了，杀了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guwo.org 风云小说网
刘慧娘的嘴唇已经咬出了血，她捡起刀，把刀锋平放在云龙的手臂上，轻轻向下一勒，一块皮肉便掀了起来。
云龙疼得龇牙咧嘴，但他却在笑：“就是这样，秀儿，你是个坚强的女子，你做得到的。”
一块完整的血肉，被刀子割了下来。
刘慧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无声的笑了起来。
复仇的快乐？一点也没有。
她只感到无尽的痛苦，但她必须继续下去。
她要为父报仇，她还要活下去。
一刀又一刀，云龙痛得全身颤抖，他仰着头笑着，笑声如此的嘶哑干涸，像是一只断了双腿，即将被沙漠掩埋的骆驼。
刘慧娘娇小的身躯又开始颤抖起来，只不过，之前的颤抖是恐惧，此时的颤抖是兴奋。她的眼中闪动着别样的光芒，鼻子一吸一吸的，似是在吮闻血腥的味道。
鲜血早已染红了她的鞋子。
小庙里，遍地血污。破旧不堪的佛像咧着大嘴，也不知是在讥讽道德的崩溃，还是在嘲笑人类的疯狂。
刘慧娘猛地投进云龙怀里，双唇堵在他的嘴上，香舌生猛的挤了进去。她疯狂的吻着云龙，同时，她也在疯狂的刺着云龙。
“想不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竟能体验到如此极致的快乐，真是一段，荡气回肠的人生啊。”云龙缓缓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最终的降临。
他的生命，已再无缺憾。
但是，刀子停了下来。
他睁开眼，错愕的望着面容冷酷的刘慧娘：“继续啊，我马上，咳咳，马上就要死了。”
刘慧娘冷冷的看着他：“你以为这么做，就能弥补自己犯下的罪恶了？休想，你休想！你欠我的，一百年也还不清！你死了，那些债我要找谁讨，没这么容易的云龙，你想解脱，没那么容易。”
云龙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那要怎么样，才能还得清？”
刘慧娘深吸了一口气，丢掉刀子，捧住了他的脸：“从今天开始，我要你作我的奴隶，你的灵魂、生命、身体，全部都只属于我。我让你杀谁，你就得去杀谁。我叫你做什么，哪怕是让你去吃屎，你也必须服从。什么时候我觉得你还清了，就会赐你一死。在那之前，我不允许你死，你就得活着。”
云龙苦涩的笑了笑，道：“可是我真的活不下去了，给我解脱，行吗？”
“不行，不行不行！”刘慧娘瞪着眼睛大声尖叫：“你欠我的，就得还我。要么，你就杀了我，然后再去自杀。你如果不杀我，就得听我的。作我的奴隶，作我的狗，你听见没有，你听见没有！”
她一把抓住云龙胳膊上的伤口，五根手指狠狠的按了下去。
云龙这么视死如归的一人，也痛得惨叫起来。
“我问你，听见没有，答应我，混蛋，你给我说话！”
刘慧娘纤细的手指猛力的撕扯着，食指甚至戳到了云龙的骨头。
“我听到了，我，啊！”云龙脸上混杂着汗和血，声音虚弱的像是快死了一样：“我作你的奴隶，作你的狗。我什么都听你的，秀儿。”
刘慧娘收敛了眼中的疯狂，轻轻松开了他的胳膊，神色温柔的轻抚他的面颊：“疼吗，云郎？”
云龙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
“你骗人，骨头都露出来了呢。”刘慧娘怜惜的抚着他的伤口，每一下碰触，都疼得云龙连连抽搐，她柔声说道：“我离开以后，你去济州开一家小酒店，我画一个图案，你绣在酒旗上。以后每个月我都会去找你的，如果有事要你做，会派心腹的人送信过去。云郎，别逃，如果找不到你，这辈子你都休想解脱。你的命，以后归我了，知道吗？”
云龙眼中陡然流下两行清泪，他深吸了口气，微笑着说：“我知道了。”
刘慧娘一边微笑，一边用手戳他的伤口。不是为了折磨他，仅仅是要蘸他的血来作画。云龙痛得死去活来，却强忍着一声不吭。
“这是我应得的报应。”在心中，他这样告诉自己。
刘慧娘是绘画名手，尽管没有纸笔，只能蘸血画在地上，可她依然画得飞快，不多时，她就完成了这幅血淋淋的画作。
刘慧娘在他唇边吻了一下，倩然一笑：“别忘记我们的约定，你要是自作主张死了，就算下到黄泉，我也绝不会原谅你的。”
何等瑰丽的笑容，云龙迷醉的望着她的脸，似乎连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破庙。
那纤弱的背影，在风里，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云龙踉跄着坐起身来，目光投向地面上血淋淋的画作：一对戏水的鸳鸯。
刘慧娘画工惊人，即使是用手指蘸着血作画，画出来的鸳鸯依然灵动形象，栩栩如生。
“血鸳鸯么。”云龙喃喃的说着，眼中热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