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反常的秀儿

听说灵堂出事,王庆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风云庄死了这么多人,他本来就觉得有些阴森,这时一听灵堂出事,顿觉是闹鬼了。虽说他是受过无神论洗礼的知识分子,可他从来就没真信过无神论啊!

“闹鬼了?”陈丽卿嗖的跳了起来,一脸狂喜的叫道:“前边带路,我要去看。”

王庆微微叹了口气。惭愧啊,自己这胆子,还不如个小丫头。

为了彰显寨主的威风,他硬着头皮走在最前边,手握刀柄,随时准备玩儿命。这一路走得心惊胆战,到地方一看,哪有什么鬼怪,全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

真相是,刘慧娘在剐一个俘虏。

风云庄并没有被杀绝。诸将留了一些活人,准备用来放血祭奠刘广。

刘慧娘来灵堂前给父亲上香,见到了其中一个俘虏,便要活剐了此人,以慰父亲在天之灵。

守灵堂的是个小头目,哪敢违背她的意思。何况这几个活口本就是用来血祭的,刘慧娘要亲自动手,份属理所应当。

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但她剐得太过火了。

俘虏叫云昭,是个三十岁的壮汉,性情刚强,脸上一直带着视死如归的神采。梁山兵卒见了,虽不敢放他,暗地里都赞他是条硬汉。

硬汉遇见刘慧娘,就再也硬不起来了。

她先令人剥光了云昭的衣服,然后拿了一把解腕刀,从手臂处划起,每一刀落下,都能带起一小片皮肉。

云昭本来还在大骂小贱人,骂了一会,半条手臂都切得见了骨头,他便再也骂不出口,苦苦的哀求告饶。

刘慧娘置若罔闻,神色温柔的对他说:“有点儿疼,你忍一下,实在受不了,我就把你舌头先割下来,免得待会大喊大叫,打扰到别人睡觉。”

云昭吓得直接尿了裤子。

那些看守灵堂的兵卒,连着小头目都惊呆了,众人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外挪,直到挪出了灵堂,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过不多会,灵堂里陡然传来刘慧娘的笑声,那甜美的笑声穿透灵堂,在天空中不停的回荡。

有士卒惊恐的跌倒,往旁边一看,断指!碎肉!

这一都士兵算是倒了血霉,好几个胆小的,精神直接崩溃了。

小头目还算有点见识,怕待会儿闹出事来,自己要担责任,便匆匆跑去云家大厅,请寨主王庆出来处理。

王庆推开帘帐,踏入灵堂,登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地上流满了鲜血,刘慧娘摇头晃脑的在割一个中年男人的胳膊,时不时的,她口中便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委实可怖,仿佛精神病院的元老爆发了一般。

王庆这一天受的刺激着实不少,此刻见到这惨烈一幕,他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亏得潘金莲见机快,从后面不着痕迹的推了他一下,才没让他当众出丑。

陈丽卿快步冲上去,一把卸了刘慧娘手里的刀,回手将她抱住,关切的问道:“秀儿妹妹,你大晚上怎么不睡觉,跑来这里削人玩?”

听到削人二字,王庆再也无法忍受,在潘金莲胳膊上捏了一把。

潘金莲会意,急扶着他走出灵堂,钻到一个阴暗无人的角落里。王庆蹲下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潘金莲立在他身后,用手轻轻给他拍打后背。

这一通吐,直吐得他天旋地转两腿发软,方才罢休。

王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连手指带双腿都在颤抖。潘金莲从后面环抱住他,一边拿手帕擦拭他的嘴角,一边柔声说道:“没事的,大郎,秀儿只是被云龙刺激到了,所以有些发癫,让她静一静,就会好了。”

王庆抖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他挣扎着站立起来,半倚在秘书身上,语声苦涩的说:“叫你看笑话了。”

潘金莲轻笑道:“哪有的事,大郎要是见了死人面不改色,那才叫金莲畏惧呢。”

“我在战场上见了死人,确实能面不改色。但是下了战场,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刘家兄妹是要复仇,这个我能理解,可我见不得这个。妈的,我这都快落下心理阴影了,以后要是不敢带兵打仗了怎么办。”

潘金莲搂住他的腰,带他一步一步的往回走:“若是不想见这个,就得确保定下的制度不被违背。奴家听说,杜一开始是要坚守讨伐制度的,结果云龙一劫走秀儿,谢宁便乱了方寸,径自下令血洗村坊。”

王庆叹口气,道:“这事也怪不得谢宁,要怪,只怪云龙那厮太歹毒,连自己亲人都要坑害。”

潘金莲却不同意:“大郎,如果放冷箭的不是云龙,而是别的官军将领,我们也要怪他歹毒么?慈不掌兵,两军交战哪有道德可讲的。”

王庆知她所言是实,但凡事不能只讲道理,不讲情面。

按照绿林规矩,云天彪害死了刘广,刘家兄妹血洗风云庄报仇,有错吗?梁山替自家兄弟出头,有错吗?谢宁急着去救刘慧娘,怕留守的军队出事,下令屠村,有错吗?

他只是心理上有点受不了,但他不会拿后世的道德观念,强行去要求古人。

在外面吹了会风,胃里感觉舒服了不少,他便回到灵堂里。

到时,俘虏云昭已因失血过多身死了。刘慧娘被陈丽卿强行抱走,诸将也都散去了。屋里只剩下几个小喽在清洗血淋淋的地面。

王庆过去给刘广上了三炷香,叹道:“刘广兄,你在天有灵,好生保佑你这女儿吧。秀儿是个好女子,冰雪聪明,才能过人,要是她能平平安安的发展,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千万男子都不如她。哎,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总觉得有些不妥,却看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潘金莲在一旁解劝道:“大郎,刘广义气过人,生前未受福报,死后必泽惠后代。秀儿只是一时魔怔,不会有事的。”

王庆瞥了她一眼,道:“你能不能不叫我大郎?”

“为何?”

“你是我秘书,怎么称呼不应该听我的吗?”

“不,奴家就要喊你大郎。别事都听你的,唯有这个不听,要是不高兴,便砍了奴家的头去吧。”

潘金莲一言不合,居然发起脾气来。

王庆把手捂脸,叹息道:“本来以为你很乖的,原来你和焦挺没甚两样,都是一丘之貉。”

他话音才落,京观后面陡然探出一个脑袋,幽怨的说道:“哥哥,俺屁股都快被打烂了,你还编排俺。”

王庆这一惊非同小可,蹬蹬蹬连退三步。能不惊么,堆积成山的人头后面,陡然探出一个脑袋来,这灯光要是再暗一些,加点小风,足能把人活活吓死。

仔细一认,却是焦挺。

王庆怒气填胸,指着他喝道:“呔,你这厮没事藏在京观后边做什么,变态了啊?”

焦挺无辜的说道:“俺看这些人头面目狰狞,想来怨气不少,便给他们念一念金刚经,超度一番。”

王庆只觉得眼前一黑,世界观都为之一震:“你一个玩相扑的,超度个鬼啊!”

焦挺点头:“就是超度鬼啊。”

王庆转向潘金莲,无奈的说道:“对不起,刚才冤枉你了。和焦挺比起来,你简直就是个天使。”

潘金莲想笑,在灵堂里守着一座京观,强忍住没敢笑出声来。

焦挺唉声叹气的说:“哥哥,你忒也狠心。俺对你忠心耿耿,你却任由朱武那厮打俺板子,这屁股都给打烂了。”

王庆没好气的说:“你犯了军法,朱武打你不是正打吗?”

焦挺一脸的不服:“若是哥哥要打,俺二话不说,趴下认罚。那朱武一个新来的大头巾,凭着什么作威作福?俺是不服气他。”

王庆冷哼道:“你不服气能怎的,有本事你去揍他啊。”

焦挺嘿嘿一乐:“揍他可不成,他大哥是史进,史进的师傅是王进,这关系背景太厚,一堆人打俺一个,俺可招架不住。所谓莽夫斗勇,明人斗智,俺明人不说二话,偷偷给他吃的饭里下了巴豆。”

王庆听得目瞪口呆:“你,你这厮,你从哪弄来的巴豆?”

焦挺得意的说:“俺随身都带着一把巴豆。对了哥哥,这事万万不可传扬出去,他少华山的人要是来群殴,俺可没处寻帮手去。”

“活该你一辈子没面目。”王庆气得直哆嗦,抓住潘金莲的手,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灵堂。

在身后,焦挺又喃喃的念起经来:“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何以故?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王庆抓着潘金莲,越跑越快。

茅厕。

朱武一脸舒适的舒了口气。

他眼中闪动着智慧的光芒,缓缓念道:“这场稀拉得着实蹊跷,必是有人给我下了泻药。这两天得罪过何人?是了,必是那焦挺被俺打了二十大板,怀恨在心,所以出此下策。没面目焦挺,俺记住你了。咱们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叫你晓得俺神机军师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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