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世界

睁开双眼,稍稍停顿,正准备如往常一般洗漱穿戴,等朱添来。猛然想起昨天的一切,身体顿时停下来。生活啊,过的时候来不及仔细思考,只能靠着一股心气走下去,待到事后,才能停留回想。

我坐在床上,静静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经历如一幕幕画布般重现,发现,如果再来一遍,我的昨天还会是如此,我做出的那些选择看似无理,但实则与我符合至极,而身在这茫茫天地间,我能够左右的事情其实很少。恩?我什么时候这么听天由命了?刚刚的思考方式确实和从前不太相同,似乎角度更深刻,心态更广博。莫非是我从男孩变成男人的缘故?我又接着想了许多,最后发出有声的慨叹:“男人都是突然之间长大啊!”。

出门,到了街道上,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的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感觉,我发觉那远山是多么雄奇,山峰之上的蔚蓝天空如此神秘,拂过脸颊的春风这般温柔。还有身旁热闹的街道,过往的人群。有卖包子的憨憨的阿方,有满身腥味在路边摆摊卖鱼的大汉,也有如我当年一般上学迟到急急忙忙赶去学堂的小孩。这些与我相似却不同的人,同样有父有母,流血会痛,受伤会哭,我活着的时候,他们也在各自生活着,其中,悲欢离合纷乱交织成一场大戏,一场所有人参与的大戏!我猛然发觉这世界大得复杂得如此美丽,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涌现,我想要去尝尝更多不同的美味,想要看看更多各异的风景,想要欣赏更多美丽的女人。也许我真的长大了,因为我有了渴望。我永远忘不了小帘啦,因为她给了我新的世界。

想要得到一些东西,最最直接的方法是拿过来,这种需要强大武力而且不斯文的方法不适合我,暂且不论。合乎情理的办法是,付出金钱,别人就会给我想要的东西,他们也可以用钱来获得自己需要的,真是一种奇妙的关系。但是,钱从何处寻呢?放眼周遭,卖鱼的,种菜的,杂货的,裁衣的,各行各业错落在街上。思索良久,发觉自己都做不了,你看那打渔得会编网会划船,比人大几十倍的密网,要一寸寸地梳理,错综复杂的缠结比棋局还要难解。鱼也不是傻愣愣呆在原处等人捕,往湖边一站,看着广阔无际的水面,试问,鱼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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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又累又脏这类考验心性的问题,即使不惧艰难,我连干这事的能力都没有,无疑是很令人沮丧的。种菜也不容易,一颗小小的种子,先是锄地松土,接着浇水施肥,抽出嫩芽就要除虫防鸟,细心照料,经历几月光阴洗礼才能有收获。至于杂货......总之,此刻。我对银钱的来路有了清晰的认知。还着实体谅了一番父亲养家糊口的艰辛。我终于放弃发财的打算,还是准备上学,修得仙法,再和先生一般挣大钱。不知为何,心中一个放荡的笑脸闪过。

去学堂求仙,是要吃住在那儿的,以后不能常回家。我从未离过家,自从生降于斯,每一个夜晚都是在这个家安睡,从前这里只有一间土房,粗糙的墙,单薄的窗。一张廉价的木床靠着墙角,离床最远也远不了多少的另一边筑了一堵薄墙,母亲每日便是在薄墙那头狭小的地方做饭。

有多少回,我坐在燃烧的灶炉前盯着滚动的火流发呆,有多少回,雨幕下的世界中,我抬头,屋顶醺黑的烟囱中透下冰冷雨滴落到稚嫩的双颊。春日,野苔沾上墙角,打开纸窗,屋外满是青涩,衣襟总是沾着露水,湿湿冷冷地裹着燥热的身躯。整片天地都有了生机,而人,需要更多生机。那时,父亲和山水楼的掌柜在镂星经营一家小酒馆,常常带我去寻野味来做菜。草地上青翠欲滴的不知名野菜,山间难捕的灰兔,湖中肥美的鲜鱼,既是普通人家生活的仰仗,也是自然对人的美好馈赠。

夏日,母亲做完饭后,满身汗水坐在一旁,看我吃饭。父亲每日归家都劳累不堪,我除了和母亲一同劈木柴,洗衣之外,便是看着空中若隐若现的蒸汽发呆。世界如此炽烈,人反而变得虚浮。

秋日,父亲母亲修缮屋顶,加厚纸窗,把柴火堆在屋里。秋风一场场吹走生机,万物凋零,有的老人也随之枯萎,我这新兴的生命在父母的照料下,不住成长着。

冬日,某一天,雪花从空中飘散下来。冰冷的空气是这世界的威严,不论我如何狂妄,我的鲜血怎样沸腾。刺骨的寒冷总让肢体变得生硬,一股凛风掠过,身体便止不住地颤抖。我的心不愿屈服,但身体却冻得无法承受。待到身躯死去,万千的思想又由什么来承载呢。这是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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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的现实。夜里,我们一家围着灶台,我一根根的放柴,无聊地拨动薪火。这些被投入火中的木柴嶙峋不齐,断面差(ci)错,尽显狰狞。不知多久以前,潮湿的泥土上伸出了一颗幼苗,带着青翠透亮的稚嫩向广阔复杂的天地招展,风流雨淋,萤虫飞逝,在人们看不见的时间里成长。一寸,两寸,待它长成枝繁叶茂,一个与它同时降生的人也已过完自己一生。之后,山里的樵夫相中了它,用粗糙的手摩挲它粗糙的皮。连连称赞“好料子啊,真是稞好树”。再然后,就被劈开攥在我手中。想完这些,将它送入火中。焦黑攀上枯黄的表面,随着火流冲刷逐渐深邃。崎岖的褶皱烧融得漆黑圆润,最终燃烧起来。外层的焦炭燃尽,变作浮尘,似生前一般附着(zhuo)于外,维持在原先的形状,只是失去了生命的紧致,变得松散。内里的炽红从灰皮的裂缝透出,呼吸般明灭。最终,灰飞烟灭。

面前的火堆柔柔地跃动,窗外是呼啸的寒冬,母亲坐在我左边,父亲在右,常常,他会讲讲从前和朋友外出闯荡的故事,说着城市的繁华,荒野的寂静,兄弟间的义气,商贩的狡诈。母亲总会抱我于怀,无声地诉说些什么。窗外被皑皑白雪覆盖,飘扬雪花悠悠落下,时间似是停滞。夜色中的雪地,绵实,晦亮,透出无尽淡漠。。。。。。

此后,我越来越大,逐渐的,母亲抱不起我,父亲抛不动我。山水楼开了起来,家中越来越好,两年前修了三层的阁楼。日子轻松惬意,时光流淌得更加无声无息。如今,我算是要离家了,母亲未说什么,但她一直在为我准备行装,吃饭时也同我讲个不停,到了学堂要注意添减衣物,别喝生水,不要贪凉。心中一片酸涩。

回到我的阁楼,持着平淡的眼神躺在床上,窗外是湖山。黑布一般的水面浮动中散出一股邪性,我无法想象那深邃的水域里有些什么,也许它什么都要。水天相接的远处悬浮着一上一下两个月亮。一座座山岛压抑地驻立,看了无数遍的情景,我依然淡漠地看着。意识渐渐停歇,双眼缓缓闭合。恍然间,我似乎看到远处山中飞出一道紫红的流光,斜着划破夜空。脑中最后浮现一个念头,要不要去看看呢?。。。。。。。。算了,睡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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