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谈心路上

刚从走读式的学校转到寄宿式的学校时,还真有点不适应。两周回家一次,夏琴初特别想念爸爸、妈妈,还有那个比自己小六岁的调皮捣蛋的弟弟。在这里她仍会感到孤独,但她再也不忧郁了。校园里的每个角落都是干净的,可爱的同学们就在这干净美丽的环境中欢迎着她,鼓励着她。每天的早操,她穿着亮橙色的球服,带着24班的方阵在操场上疯跑着,疯一样地喊着口号。这样她有一种存在感,知道自己还活着,没有被苦难击垮。也让她将所有不愉快的情绪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就像在执行死刑之前忽然得到了解放,原本被压抑的跳不动的心突然恢复跳动,原本瞎一样漫无边际的黑暗突然散去,看到了茫茫迷雾的海上亮着的一盏光芒四射的灯塔。黎明前最黑暗,胜利前最绝望,成功前最迷茫。夏琴初觉得,她已经成功地战胜了绝望。

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一个心灵的安慰,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遇见了他,颜莫阳。对于这个感受不到家庭以外的爱的小女孩,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是多么神奇而美妙啊!夏琴初激动、兴奋又胆怯的悄悄望着颜莫阳的背影,望着他白净的脸上映着的阳光,帅气的侧脸。偶尔也会发现他扭头看向这边,她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别过头东张西望,然后再庆幸一阵他没有发现自己。她不知道这个大男孩儿对她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只知道看到他时,很开心。

“体育班长这人还不错……”一次,颜莫阳这样对周煜阳说。

盼啊盼,终于盼到了回家!铃声一响,夏琴初忽然觉得有种不舍,她看了一眼宣布下课的马老师,又看了看在那里不慌不忙地收拾书包的颜莫阳,笑着:“班长,拜拜!”

颜莫阳抬起头,也回应一个大大的微笑:“后天见,体育班长!”

夏琴初突然就兴奋起来,背着书包像小鸟一样飞出了教室。“回家喽!”

刚出校门就看到了站在校门前的妈妈,居然弟弟也来了。还有爸爸!哇,一家人全部出动来接我,好幸福啊!“妈妈!”她像孩子一样飞奔着扑向妈妈的怀里。

“琴琴,咋样儿啊,在这个学校?”妈妈一开口就问。

“特别好,学校很好,老师很好,同学们也好。就是什么都好!”夏琴初显然还没有从那种兴奋劲中恢复过来,说话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好就行。”爸爸也笑着。

就连弟弟也手舞足蹈着:“好!”

不愧是个大县城,学校门口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小轿车。就连过来的家长也都一个比一个耀眼,男的有很多都穿着西服,女的大都穿着靓丽的裙子,戴着帽子,手套,在灼人的阳光下撑着伞,焦急地望着从大门涌出的学生们。像夏琴初他们一家悠然的散步着的人,几乎没有。

一家四口走了还没有多远,夏琴初问道:“爸爸,你们走着过来的?还是乘着公交车?站台在那边!”她指着身后的方向。

“姐姐,你猜猜。”弟弟似乎比往常兴奋得多。

“啊?”

爸爸看着一脸茫然的女儿,笑眯眯地亮出她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

车钥匙!夏琴初吃了一惊:“爸爸,什么时候买的车?”

“当然是才买的。”

妈妈说:“每个月稍微张家一点,就能还清车钱了。”

“还不到一年,你要赶中考,以后啊,还要赶高考。我们是怕你啊,考试的时候再碰上什么坏天气。所以你爸就考了驾照,买了辆车专门接送你的……”

“哎呀,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乘公交车就好了。”

“乘公交车不更麻烦吗,以后由你爸来接你,我们就都不用担心你啦。”

“担心我做什么呢……”夏琴初自言自语着。

聊着聊着就到了车旁,用夏琴初的话说:“这是个暗红色的,既不像小轿车,又不像面包车的那种车……”

一路上,夏琴初滔滔不绝地讲着在学校发生的故事。讲自己当上体委的经过,还有从同学、老师一直到其他传闻,夏琴初讲的很兴奋,爸爸妈妈坐在前面,听得也很起劲。弟弟偶尔也会冒出几个问题,一车里面充满了欢声笑语。

坐在副驾驶的妈妈忽然扭过头来,微笑着看着夏琴初说:“他爹,你觉不觉得我们女儿变开朗了,也变干净了?”

“觉了!”爸爸用力点着头。

夏琴初挠挠脸:“有吗?”

以往在父母眼里,夏琴初很内向,还很邋遢,从内而外地散发着忧郁的气息。而现在能够和其他的女孩一样阳光明媚起来,反倒让他们有些不适应,但他们十分开心。女儿开心了,做父母的当然开心啦。

“看来琴琴在这个学校真的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妈妈,我想告诉你件事。”夏琴初说。

“嗯,什么事?”

“我,我遇见了一个人……”夏琴初心里很忐忑,但她只是想,自己的事,应该和爸爸妈妈分享一下。他们应该不会反对吧——这是夏琴初第一次向他们透露自己情感方面的事。

爸爸想也不想就说:“新环境,新学校当然会遇见很多人啊……”妈妈用力拍了爸爸一下,让他闭嘴。女儿既然说遇见了“一个人”,那一定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人。“说来听听?”妈妈显然早就猜中了几分。

“就是那,我们的班长,他叫颜莫阳——他很好……嗯……”

夏琴初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情感,只好支支吾吾地吐半天,吐出来几个字。

妈妈似乎对这种事特别感兴趣,换了个姿势坐着直视着女儿。和女儿一样开心的笑着问:“那你倒是说说,这个颜莫阳,哪里好?值得我们女儿这么心动?”

“哪里都好!”夏琴初顺口就说。

妈妈笑得就像她自己情窦初开的样子一样好奇地问:“举个例子呗,比如你什么时候觉得他很好了?”

“妈妈,你看啊,以前我特别忧郁难过,总觉得学校里没有人注意我,关心我。包括在前两星期我在体育课上,第一次带着24班跑步前,我一点信心也没有。然后,然后,然后班长对我说,体育班长,加油!”

“他不就鼓励一下嘛,你就觉得他好的不得了啦?”

“还有还有跑了两圈之后,他对我说了一句very good。还向我伸大拇指呢。”

“就这?”

“嗯,就这。”夏琴初十分激动。

当然还有其他的。颜莫阳身为班长,管一整个班来,管得是特别狠。比如那次上自习课,整个班乱糟糟一片,没有几个同学在学习。颜莫阳就直接在班里放话:“都是马上要中考的人了……都不想学习,这是学习的地方,24班要你何用?在班里说话的人,都滚出去!”

那一刻,她甚至觉得班长帅极了……

妈妈冲着爸爸笑着:“这个年龄段的小女孩儿就是好,这种感情是特别单纯啊。”

弟弟什么也没听懂,睁着大眼睛吵嚷嚷地给姐姐讲一些熊出没的故事:“光头强很喜欢吃饺子呢,姐姐你回家给我做饺子呗,我也要吃。”

“好好好。”她摸摸弟弟的头。脑海中仍浮现出那锥形瓶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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